美国《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之思考

秦红霞余 娟 杨玉芳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南京，210032)

1 美国主要的野生动植物保护法律

美国是联邦制国家，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原由各州承担。20世纪初，为弥补各州保护力的不足，美国第一部联邦层面的野生动植物保护法律《雷斯法案》(The Lacey Act)颁布，禁止各州对外贸易或者相互之间贸易受任何州或外国法律保护的物种，即物种一旦受到美国任何一个州或其他国家的法律保护，就将受到《雷斯法案》的保护，《雷斯法案》将禁止该物种的州际贸易和对外贸易以帮助原保护州或原保护国实现其保护目的。《雷斯法案》本身没有保护名录，而是为需要保护的物种提供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自1900年颁布实施以来，《雷斯法案》历经数次修改，迄今为止一直保持活力，既体现了该法的灵活适用性，也体现了美国对物种保护的一贯重视和坚持；《雷斯法案》对其他国家的保护物种所提供的法律支持更是体现出美国对物种多样性维护超越国界的重视，同时体现了美国的国际视野。

美国对物种多样性的重视还集中体现在《濒危物种法》(The Endangered Species Act)。如果说《雷斯法案》主要通过打击非法利用野生动植物行为的方式保护物种，《濒危物种法》的视野更广，保护濒危物种不至灭绝的目的更为凸显。《濒危物种法》要求保护濒危物种及其栖息地，要求相关部长为濒危物种开展物种恢复计划，要求濒危物种的保护成为所有联邦机构和部门的职责，特别要求联邦机构和部门确保其批准、资助或实施的任何行动不会危及濒危物种的继续生存。《濒危物种法》要求濒危物种在经济发展和物种保护矛盾中的优先地位，并体现到了司法实践中，著名的“田纳西流域管理局诉希尔案”为避免一种叫作蜗牛镖的小鱼的灭绝，放弃即将完工的大型水利工程就是该法濒危物种优先理念的完美诠释[1]。在保护对象上，《濒危物种法》通过开放式增删名单的方式确定濒危物种，物种范围不限于美国，而是授权内政部长把“世界范围内受威胁”的物种列入名单，并禁止任何这些物种进口到美国[1]。在确定世界范围内哪些物种受到灭绝威胁时，主要参考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皮书。美国这部国内法的颁布对旨在通过规范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来防止物种灭绝的国际政府间公约——《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公约)的签署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2]。

2 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形成

《雷斯法案》和《濒危物种法》已经体现出美国对野生动植物保护的重视及其在这一领域的国际视野，正如奥巴马政府2014年推出的《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National Strategy for 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以下简称《国家战略》)所称：“美国长期以来高度评价并重视国内外的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3]”但这两部法律本质上是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的国内法律。2013年以来，美国开始着力用全球性视野看待并应对物种多样性威胁，把濒危物种保护工作上升到美国的国家战略层面，用约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国家战略》的提出、制定及其行动方案的制定，并在其后得到了践行。

2.1 《国家战略》的提出

2013年7月，奥巴马政府发布《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行政令》(Executive Order-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以下简称《总统令》)，提出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已经成为国际危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因此宣布成立“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总统行动组”(Presidential Task Force on Wildlife Trafficking，以下简称“行动组”)，令其在180天内根据《总统令》提出的要求和目标制定出《国家战略》，并要求成立“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非法贸易顾问委员会”，为行动组提供意见、咨询和建议。《总统令》令国务卿、内政部长和总检察长或其指定人员为行动组的联合主席，令财政部、国防部、农业部、商务部、运输部、科技政策办公室等14个部门和办公室委派高级代表作为行动组成员，并赋予联合主席根据需要令任意部门和办公室派代表作为行动组成员的权力[4]。

《总统令》的意义主要在于两点。一是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工作配备了强大的人力阵容及其背后代表的部门和政策支持。由国务卿、内政部长和总检察长(或其指定人员)组成联合主席，十余个部门的高级代表作为行动组成员，不仅能使广泛的政府部门参与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工作，而且能为这一工作提供从政策到财政到技术几乎全方位的部门合作与支持，为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全面、有效开展提供强有力的保障。第二个主要意义在于《总统令》虽没有提出系统、成熟的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目标和要求，但提出了若干方向性的重要问题，如跨国有组织犯罪、若干重点物种、加强执法、减少需求、通过支持与合作等方式促进其他国家打击非法贸易等，为《国家战略》指定了方向和思路。

一言蔽之，《总统令》提出了目标和思路，并为该目标和思路的法令化、政策化及其践行提供了强大的装备和阵容。

2.2 《国家战略》的制定

根据《总统令》的要求，2014年2月，奥巴马政府发布《国家战略》。《国家战略》遵循《总统令》的方向和思路，并将其加以发展、充实和系统阐述。《国家战略》分析了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的国际形势，解释了美国对此加以重视、采取措施的原因，并指明美国努力的三大优先领域。根据《国家战略》，装备良好、组织良好的犯罪网络的涉足、历史最高的需求以及不足的预防措施等使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非常猖獗，不仅威胁到美国和全球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而且威胁到美国安全和全球安全。这些挑战需要美国提出积极的国家战略来应对。《国家战略》认为美国需优先从加强执法、减少非法野生动植物需求和扩大国际合作与努力这三方面来解决问题。

《国家战略》的意义主要也在于两点。一是在《总统令》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美国对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问题的认识、理解和态度，阐明美国《国家战略》的缘由和意义，能为国内相关工作的开展起全国性解释和全国性动员的作用，同时为其国外政策起解释和说明作用。第二个意义在于《国家战略》不仅确定了三大优先领域，而且为三大领域的工作分别提供了框架性的说明，为《行动方案》提供了大纲。

2.3 《国家战略》行动方案的制定

2015年2月，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总统特别工作组发布《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行动方案》(National Strategy for 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Implementation Plan，以下简称《行动方案》)。《国家战略》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工作指明了优先领域和每个领域大纲性的目标和方向，《行动方案》则据此把目标和方向细化，落实到可操作的具体行动，把具体行动明确落实到具体的部门，并制定了考核方式。值得一提的是，每项目标的执行都不是指定单个部门独立承担，而是由若干个相关部门共同完成，共同承担任务的部门分为主导部门和参与部门。

至此，美国的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形成了有理论支持、部门支持、宏观目标和具体行动方案支持的完整体系，将在美国和全球展开。

3 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全球视野及其领导角色的定位

3.1 美国的世界领袖地位及领导方式

二战以后，凭借全方位的雄厚实力及其带来的辐射力和影响力，美国取代欧洲成为世界领袖，成为国际秩序的主导者。对于美国在国际事务中应该扮演何种角色，以何种方式发挥其领导作用，美国政界和社会达成的共识是“美国应当以不同于传统‘霸主’的姿态领导世界，构建‘美国化’的世界秩序来维护美国的利益，同时为世界谋求和平和繁荣。[5]”传统的欧洲霸主通过夺取领土，建立有形帝国的方式领导世界，美国作为历史最悠久、连续性最强的现代民主国家，则选择向世界推广其信奉的价值观和制度来建立新型的霸权，凭借 “软实力”成为其他国家自愿追随的真正的“世界领袖”[5]。客观来看，国际社会对美国的实力与意图普遍持接受、容忍的态度，这就使得美国实际上有可能，也有能力塑造未来的世界[6]。

虽然二战以来美国领导世界已成常态，其国家战略却随着情况的变化进行调整。奥巴马政府面对国家整体实力下降、新兴大国迅速崛起的现实，调整了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和“先发制人”战略，谋求综合运用多种手段来实现国家安全和利益，其中借国际性组织之形式和力量，与其他国家合作，打造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新秩序就是奥巴马政府用“巧实力”，即运用政治、经济、军事、法律、文化和外交等所有可能的手段来谋求国家安全和利益的新思路[7]。奥巴马在其政府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中提出“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国际组织的长处与不足……国际规则必须得到遵守……国际组织的现代化改革、国际规则的强化及国际法的执法并非美国一家的义务，而是立场相近的国家的共同义务，美国可在其中担当领导责任[8]。”以美国为主导，借用其他国家的力量，通过国际组织、国际规则和国际新秩序来维系美国的领导地位，能弥补美国软硬实力的不足，继续维持其霸权。

3.2 全球视野及其领导角色的定位在《总统令》、《国家战略》和《行动计划》中的体现

美国的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秉承了《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思想。《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的着眼点不是调动本国力量打击与本国相关的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保护与本国相关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而是以主导的身份，结合其他国家的力量，带领全球打击世界范围内的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保护全球的野生动植物资源。这个国家战略实际上不是面向美国制定的国家战略，而是美国以领导者的身份为所有国家制定的全球性国家战略。通过这个战略，美国以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为抓手，向其他国家输入美国思维、美国方法和美国影响力，实现美国领袖地位和美国利益。

从国家战略的目的来看，《总统令》开篇就指出此行政令是基于美国的国家利益来着手解决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带来的重大影响。不管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是否具有公益性，是否惠及全球，国家战略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美国的国家利益。

从国家战略的视野和美国定位来看，《总统令》指出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已经构成了国际性危机，诸如大象(Loxodontaafricana)、犀牛(Rhinocerotidae)之类的保护动物的生存对所有国家都具有重要的经济、社会和环境影响，而非法贸易刺激了非法经济，助长了社会的不稳定，破坏了国家的安全[4]。美国的国家战略把其他国家面临的问题也纳入了考虑范围。《国家战略》则进一步直白地指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是一个全球性挑战，需要全球一起应对才能解决，在面对这一严重而又亟待解决的保护问题和全球安全威胁时，该战略把美国定位为领导角色[3]。另外，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尤其能够体现其国际视野和国际主人翁心态的是其关注的物种。《雷斯法案》和《濒危物种法》的保护对象主要是本国物种，而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的首要关注对象是大象、犀牛、穿山甲(Manis)等非本国物种。对于大象来说，美国不是资源国，却是消费国，打击该物种的非法贸易具有相关度；对于犀牛和穿山甲这两个物种来说，美国却既不是资源国，也不是消费国，甚至也不是贸易中转国。

从国家战略的实现方式来看，美国把自己定位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战略的制定者、实施者，同时也是动员者、领导者和提供帮助者。《总统令》提出总纲领：美国不仅需加强本国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还需协助其他国家进行能力建设，提高其打击能力，促进其执法活动；需与国际社会和国际组织协调一致，努力打击非法贸易；还需在国内外开展工作，致力于减少对野生动植物非法制品的需求。遵循《总统令》的精神，《国家战略》把加强执法、减少非法野生动植物制品需求和扩大国际合作与努力明确列为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的三大优先领域，《行动方案》把加强执法分解为国内执法和全球执法两部分，分别包括6个和8个具体的行动方案；减少非法野生动植物需求包括2个对内方案和1个对外方案；扩大国际合作和努力包括7个具体的行动方案。综上所述，面向国内的具体方案共计8个；面向国外的具体方案共计16个。为促进国际性的合作与努力，国家战略提出美国可采用外交手段动员全球的支持，鼓励其他国家积极参与，甚至提出设立“野生动植物大使”(Wildlife Ambassador)这一职位[9]。

4 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实践

2013年7月，奥巴马政府发布《行政令》，7个月之后发布《国家战略》，1年之后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总统特别工作组发布《行动方案》。为促进《行动方案》的顺利开展，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被提升为所有相关行政机构和部门的核心任务，以更好地协调联邦资源；为确保《行动方案》的效率和效果，工作组需定期进行目标进展评估，并每年公示工作进展评估。工作组于2016年发布了《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之2015年度进展评估》(以下简称《进展评估》)，从加强执法、减少非法野生动植物制品需求和扩大国际合作与努力3个方面展示了2015年度的工作成果。2016年的年度进展评估截至2017年7月尚未发布。以下拟根据《进展评估》分析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的实践。

4.1 国家战略的工作对象——全球视野下以标志性物种为主的野生动植物

《进展评估》用专页的篇幅宣示了国家战略发起者奥巴马在野生动植物保护上的理念和行动，“整个世界都与这个世界的标志性物种的保护利益相关。美国正努力履行这一职责，致力于为子孙后代保存地球的自然美。[10]”与此对应，国家战略履行工作不是以美国的本土物种，而是以非洲象、非洲犀、穿山甲等全球视野下面临生存威胁的标志性物种作为保护工作的优先对象。

国家战略从国内和国际两个维度加强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的执法工作。为有效加强国内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的能力，行动组成立了“立法问题小组”(Legislative Issue Subgroup)对现有立法进行评估，应美国鱼和野生动物保护署(US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的提案，专门对《濒危物种法》的非洲象特别条款进行了修订，为进一步限制美国象牙贸易提供了更为有力的法律支持。同时，美国积极促进严格执法，力使非法贸易得到应有的惩罚，其中象牙和犀角是执法的重点对象[10]。美国鱼和野生动物保护署联合司法部开展了以非洲象和非洲犀及其制品为目标、名为“重拳行动”(Operation Crash)的专项行动，取得显著成果，30余人/公司受到起诉，定罪20余项，刑期累计达70个月，没收和赔偿金额达450万美元[10]。《进展评估》提及的物种还有石首鱼(Sciaenidae)、独角鲸(Monodonmonoceros)和木材等，但无一案例仅涉及美国。在国家战略的指导下，美国还致力于通过能力培训、技术支持等方式促进相关国家的物种保护，肯尼亚、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安哥拉、博兹瓦纳、纳米比亚、赞比亚等至少10余个非洲象分布国在名单之列。

与执法工作的重点一致，在减少非法野生动植物制品需求和促进国际合作所做的努力上，美国国家战略的目标是“打击野生动植物走私”(Wildlife trafficking)，但非洲象和非洲犀是关键词，很多工作以这两个物种为重点展开，部分围绕这两个物种展开的专项工作取得了广泛的国际影响。

根据《进展评估》，美国在减少需求方面的努力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即象牙销毁活动、驻外大使馆在其所在国的宣传和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旨在提高公众意识的宣传。美国不仅本国在2013年和2015年进行了2次销毁活动，并成功“支持和鼓励”[10]了中国、埃塞俄比亚、莫桑比克、刚果(布)、泰国和阿联酋等国分别销毁大量象牙以示打击象牙非法贸易的决心。美国的驻外大使馆在运用各种方式和媒体进行教育宣传时也往往以这两个物种为目标。

在促进国际合作上，美国主导和推动的多边、双边等合作虽然也涉及石首鱼、海龟(Cheloniamydas)和木材等物种，但仍然以非洲象和非洲犀为重点目标，如美国推动了联合国“打击野生动植物的非法贩运”决议的发布，该决议在提及偷猎和非法贸易的严重性时，点名提出对非洲犀和非洲象物种危机的严重关切；又如在美国的推动下，美中两国领袖共同表达了对非洲象这一物种的关注，向世界承诺将逐步停止各自国内的象牙合法贸易。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穿山甲既非美国本土物种，也非美国消费物种，但该物种被认为是“世界上走私最为严重的哺乳动物”[10]，引起了美国的关注，美国已经着手推进国际组织和相关国家共同致力于解决方案。

4.2 国家战略的实现方式——美国主导、促进下的全球合作

根据《进展报告》，美国国家战略制定的初衷是意识到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已经成为国际性犯罪，从地域范围看涉及多个国家，从问题角度看涉及有组织犯罪、武装暴力、官员腐败、制度衰弱、边防松弛等，认为这些威胁到了美国的国家安全[10]。因此，美国提出的全球合作理念和实践不是应他国的需求和要求，而是主动、自发的主张，在全球合作中扮演的角色是主导者、促进者和实践者，目的是通过动员、协调全球的力量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

2015年美国主导和促进全球合作有3个特点。

首先，美国努力推进国家间的双边和多边合作、推进与区域性组织的合作以及与全球性国际组织的合作。包括美国国家元首、大使馆以及行动组成员等在内的各种力量就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展开外交工作，努力推进其他国家和国际社会加入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的政治意愿和决心，自上而下推进其他国家的努力以及国际合作和努力。美国对以亚洲和非洲国家为主的培训等支持、美国与中国就象牙禁贸的共同承诺、美国对其他国家销毁象牙的支持和鼓励、美国与越南合作推进穿山甲保护的努力、美国与ICCWC成员尤其是国际刑警的合作、美国在联合国相关事务中的促进作用等有效促进了其他国家和国际社会对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问题的认识度、重视度和努力程度。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美国的主导下，野生动植物保护方面的要求被融入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成员国在野生动植物保护上的努力与其国际贸易这一重要的经济利益直接相关，形成强有力的约束力和刺激作用。

其次，除政府层面的力量外，美国还致力于寻求非政府组织、商业和民间团体等的支持和合作。这种性质的合作已经在某些事项上进行了系列尝试，并取得了初步的成功。譬如为阻止非法贸易的野生动植物进入运输环节，美国几个政府部门合作成立了ROUTES(减少濒危物种非法运输机会，Reducing Opportunities for the Unlawful Transport of Endangered Species)，并联合政府、政府间机构、非政府组织、私人团体以及学术界的力量，共同致力于这一目标。美国国际开发署还资助IUCN和TRAFFIC与世界海关组织合作，召集运输公司、海关机构、非政府组织等讨论规划，力使私营企业避免非法运输野生动植物。非政府力量的加入是国家战略实现方式的有效补充。

第三，美国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的努力不局限于物种栖息地的防盗猎、运输环节和贸易环节的非法行为和消费者的认识和行为，不仅涉及野生动植物保护部门和海关、工商等相关机构，还延伸到其他相关问题和领域。譬如美国认识到官员腐败和巨额利润是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猖獗的重要原因，因此把反腐败和反洗钱等金融手段纳入了诸如培训之类的国际支持和合作，并非借助国际刑警和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等国际组织的力量促进各国各方面的接受和认可，使相关工作能落到实处。

5 美国全球战略背景下我国的应对

5.1 我国该如何应对

美国《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国家战略》的出发点是美国的国家利益，其落脚点也是国家利益，以带领全球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为抓手，能有效地加强其在全球的影响力和领导力，其渗透力甚至能延伸到其他国家的立法、执法、政府管理、金融管理、意识形态等方面，同时通过与国际组织的合作，能进一步加强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和主导力。同时不可否认的是，物种多样性危机已经成为全球共同面临的、需要全球共同解决的全球性难题，物种多样性维护成为历史发展到现阶段的时代需求，时代需要一个或者部分国家担当起主导性责任，带领和协调全球的力量面对和解决危机。因此，尽管美国的国家战略服务于美国的国家利益，却不妨碍它在大方向上符合历史的需要和潮流，具有高度的正当性和正义性。

对于我国而言，作为重要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国之一和利用国之一，作为负责任的发展中大国，物种多样性维护对于我国具有重要意义，我国对物种多样性维护也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我国应积极投身于这一历史使命。对美国主导下的有利于物种多样性维护的实践，应予以支持和协助，共同促进这一目标的实现；对于其在国家利益主导下的偏颇之处，我国应努力予以平衡和矫正，促使其实践在物种多样性维护和国家利益之间找到适当的平衡点。

5.2 我国的实践

我国传统文化中有源远流长的野生动物保护意识，在法律和行政机构层面也有保护实践[11]。近现代以来，我国经历了一系列战争和政权的更替，国家和人民整体上失于稳定和安宁，20世纪50年代国家政权稳定后野生动物保护工作才逐步走上正轨，形成以《野生动物保护法》为主体的较为系统的法律法规，以及相关的行政机构，为野生动物保护工作提供保障和支持。客观来看，囿于发展时间、国力等因素，我国的野生动物保护体系及其效力与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国家相比尚存在差距。

同时不可忽略的是，在物种多样性危机日益严峻，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趋于国际化的大背景下，我国也认识到保护工作的重要性和急迫性，并积极投身其中，体现了负责任的大国担当。为更好地履行濒危物种保护国际公约，进一步规范濒危野生动植物的进出口，我国专门制定实施了《濒危野生动植物进出口管理条例》；为给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提供与时俱进的法律支持，2016年修订了《野生动物保护法》，2017年修改了《自然区保护条例》和《野生植物保护条例》。为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除森林公安、海关等相关机构加强执法力度外，不同部门的相关机构多次联合进行“天网行动”、“守卫者行动”等专项执法行动；我国还多次主导了“眼镜蛇”系列行动，联合其他国家，与国际组织合作，共同打击跨境野生动植物犯罪。为帮助其他国家提高打击野生动植物犯罪的能力，我国向亚洲、非洲等的发展中国家提供常规性培训，并给予资金和物质支持。为彰显坚决打击象牙非法贸易的决心，我国2014、2015年先后两次公开销毁执法查没象牙；为努力保护非洲象，我国率先在全国范围内禁止了象牙的合法贸易等。

我国有利用野生动植物的文化和传统，但在物种资源出现危机时，能够带着国际视野去认识问题、勇敢面对问题、并努力解决问题，契合了美国野生动植物国家战略中的正当性和正义性。随着我国国力的增长，以及基于此的软实力的提高，我国将进一步提升参与国际事务的能力和水平，进一步将我国的野生动植物保护理念体现到国际合作中，同时加强与其他国家保护理念和实践的沟通与对话，共同致力于维护物种多样性。

[1] 汪劲，严厚福，孙晓璞.环境正义：丧钟为谁而鸣——美国联邦法院环境诉讼经典判例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61-177.

[2] 万自明.CITES的运行机制和我国履约对策研究[D].哈尔滨：东北林业大学，2002：5.

[3] National Strategy for 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R/OL].(2016-09-20).https：//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docs/nationalstrategywildlifetrafficking.pdf.

[4] Executive Order-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R/OL].(2016-09-17).https：//cites.org/sites/default/files/eng/news/pr/2013/us_wildlife_eo.pdf.

[5] 李剑鸣.美国取得世界领导地位的国内政治资源[J].美国研究，2016(1)：150-154.

[6] 张继业.全球化时代美国领导世界的建言书——《机遇：美国改变历史进程的时刻》介评[J].现代国际关系，2005(11)：60-62.

[7] 萨本望，喻舒曼.“重振美国，领导全球”——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评述[J].和平与发展，2010(4)：35-39.

[8] 奥巴马政府首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全文[EB/OL].(2017-05-11).http：//www.360doc.com/content/10/1214/14/44382778029005.shtml.

[9] National Strategy for 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Implementation Plan[R/OL].(2017-04-26).https：//www.justice.gov/sites/default/files/enrd/legacy/2015/04/13/National_Strategy_for_Combating_Wildlife_Trafficking_-_Implementation_Plan.pdf.

[10] US National Strategy for Combating Wildlife Trafficking 2015 Annual Progress Assessment[R/OL].[2017-07-26].https：//www.fws.gov/le/pdf/Wildlife-Trafficking-2015-Annual-Progress-Assessment.pdf.

[11] 崔鸿，汪亮.简论我国古代野生动物保护的法律制度[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01(S2)：15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