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娴 申 林
“当东方遇见西方”系列音乐会是以上海师范大学非物质文化传承中心的两位特约研究员申林、赵娴为首的音乐家,与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们共同合作的跨文化专场音乐会。此系列音乐会在2015年首演于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学Christel DeHaan Ruth Lily音乐厅,与来自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学的女高音歌唱家Kathleen Hacker教授,小提琴家Austin Hartman教授和钢琴家Gregory Martin教授合作呈现了一场名为“West Meets East”的音乐会。
在此之后,在2016年于上海师范大学的霞棐剧院举行了由上海师范大学党委宣传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学亚洲项目、音乐学院、谢晋影视艺术学院共同主办的“当东方遇见西方”专场音乐会。申林与赵娴老师联合女高音歌唱家Kathleen Hacker博士、管风琴和巴杨演奏家Marko Petricic博士以及小提琴演奏家Austin Hatman教授,上师大音乐学院的翁怡副教授以及著名军旅画家申家铳先生,为在座的来宾共同奉上了一台集中国传统非遗“吴歌”、西方现代电子音乐、西方传统音乐及中国传统水墨书画的视听盛宴。自此,“当东方遇见西方”系列音乐会在世界各地以每年一场的形式进行连续公演,为中西方音乐的交流特别是对“吴歌”这一宝贵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向公众的展示和推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本文将从西方音乐对中国传统音乐的影响、中西音乐的相遇、中西音乐的融合以及中西音乐的分野这几个角度对中西音乐符号中“文化代码”的结构关系与审美体验进行剖析,试图以“当东方遇见西方”系列音乐会的创作与表演为例,对“中西音乐如何进行对话”这一命题进行探讨,并进一步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吴歌”的推广和传承工作提出有效的策略。
鸟瞰中国传统音乐风格的变化,可以看到基本主流是古典主义。由于受到富于伦理精神的民族审美心理结构和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民族审美性格的支撑,形成了长达二千年的审美传统。中国古典时代的道德理性,始终是借助感性表达的形式表现的,它使得审美的过程在感觉中驻留,不是通过音乐语言的秩序滤网,通过结构的逻辑、意象的冲突、格律的暗示,从中提取意义,而是以异质同构的带动、意境的折射,顿悟其中所蕴含的道德理性成分的。因此,这是一种以感性方式表述的理性。
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吴歌中的嘉善田歌为例,曲调非常自由,旋律起伏较大富于抒情性,乐句的长度随着劳动时间和节奏的变化而变化。一方面嘉善田歌的音乐特点与它所处的地理环境相关,辽阔的平原造就了田歌的绵长悠扬;另一方面,缓慢而自由的生活方式,也造就了田歌不急不躁、平稳舒缓的特征,因此多采用中慢速进行演唱。嘉善田歌中的地方语言和衬词非常有特色,每一首田歌中均有大量的衬词如“哎”“嗨”“呀”“哦呵呵”“哦咿”等,完全出于一种感性的自由表达,从而歌曲的结构并不严密,不强调节奏节拍,也更不具备和声逻辑。此外,嘉善田歌因在旷野之地歌唱,必须传得远,因此其唱法为真嗓直音的原生态唱法,在强烈的气息冲击之下,形成又扁又亮的声音。这种代代相传而形成的声音特色,似乎在现代声乐发声体系中并不科学,而这也正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感性表达的直接体现。
1840年以后,西方理性开始传入,打破了中国音乐文化原有的单一封闭状态。一方面,20世纪西方音乐理论话语的移入,直接地、毫无异议地代替了中国本土音乐话语的主流,西方音乐理论的美学、价值标准的“科学”话语主导着音乐实践(创作、表演、教育、电影),这使得中国传统音乐话语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因为传统音乐话语只是属于“古代的”、“民间的”、“非专业的”或“落后的”方式,无法参与现实的音乐实践。另一方面,西方音乐的介入奠定和促进了中国音乐多元发展的新的历史基础。
中国音乐作品的旋律、伴奏中,渐渐改变传统中国民族旋律散漫延绵的性质,而引入了西方音乐体制的一些秩序,有了乐思、结构、和声等手法的运用。而在有些作品中更出现了西方思辨理性综合表述的形式,即借鉴了西方曲式的因素,又保留了中国的传统音调,同时也表现了中国古典的审美情趣。[1](P393)20世纪开始的中国的“现代专业音乐”创作的“民族化”过程,是按中国人的方式接受、吸收和消化西方音乐作为中国音乐部分的调整,而“民族化”则有利于中国听众理解和欣赏新的音乐形式。[2](97)
音乐的立足之本是音乐的基本功能——美感功能,而人们对美的感受通常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人类的美感体验与特定文化和特定的审美传统有关,文化和传统的差异是造成美感差异的主要原因。正如法国音乐符号学学者纳蒂埃把音乐看作是被赋予意义的“迹象”(声音符号),他认为在音乐的传播中,传达与接受双方都是遵照共同的语意代码传播和解释音乐符号后面的意义,由音乐(节奏、曲调)的“内向所指”(音符间的结构关系)和“外向所指”(音乐节奏、曲调与语言的对应关系)共同组成的。这种代码必须以特定民族、特定人群中文化局内人可共同接收的音乐的声音模式为前提,并且必然以特定民族、特定人群的社会习俗、文化惯例等社会、文化因素相结合。因此,只有那些在特定社会、特定人群、特定文化中被组织成可接受模式的音乐声音,才是可被理解、可被接受的“美”的音乐。[3](P61)。
中西两种文化对话的前提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同时也存在着跨文化传统,即两种文化编码系统的沟通。在非物质文化遗产音乐的传承过程中,应了解和掌握本土音乐符号中的“文化代码”,同时灵活运用其他特定社会、地域、人群的“文化代码”,其活态传承方式在保留原生态音乐的本体的同时,也要考虑符合本土观众新的审美要求,既要使作品感性中透着理性,又要富有意境且不乏时代气息。这样如此平等的中西方音乐对话方式,有利于提升改编重组后非遗音乐的品味,也更有助于进行可持续性的推广和保护。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吴歌”是几千年以前父辈留给我们的文学瑰宝,更是音乐财富。笔者认为,若要使吴歌这一古老的中国传统音乐艺术散发出新的光彩,研究吴歌的音乐形态才是活态的传承,留住吴地声音的记忆才是研究的核心。
因此,自2008年开始,笔者便开始尝试通过“东方与西方”“古老与现代”这两条交叉脉络,不断地寻找着可传承这一古老文化的方向,力争能为这一古老文化注入新的力量,并把这股力量通过大量的音乐创作和多媒体交互设计,结合影像、舞蹈、装置艺术等多种艺术形式向多方位推广开来,力求为吴歌后续的传承与发展提供可资参考的依据,更愿为继续探索传承保护“吴歌”,提供可资参考的有效途径。笔者通过近10年的努力,相继与来自世界各国的音乐家们进行了专场音乐会的合作演出,积累了大量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吴歌作品,并自2015年开始,对这一跨文化专场音乐会正式命名为“当东方遇见西方”系列音乐会。
为了纪念这一“新生儿”的诞生,此项目的音乐总监,身兼作词、作曲、编曲、多媒体设计于一身的电子音乐作曲家申林老师,专门为小提琴、管风琴、两位女高音而作的作品《Going home &Jasmine》,巧妙地将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世界》中第二乐章中的旋律与中国民歌茉莉花进行了复调的完美结合,而赵娴老师在整首歌曲中将西洋歌剧唱法与中国传统民族唱法同时进行演绎。此作品在2015年美国专场音乐会上进行了首演,中西方两种文化的碰撞与平等对话方式,令在座的美国观众惊喜不断,起立鼓掌长达数分钟。
中西方音乐的对话中,我们不仅需要“文化代码”理解音乐的“意义”,也需要“文化代码”理解音乐的“美”。正如“当东方遇见西方”系列音乐会的总策划、吴歌青年歌唱家赵娴老师(笔者)为音乐会所写的寄语那般期望:
当东方千年的非遗音乐遇见西方年轻的幻听音乐,当西方传统的古典音乐遇见东方唯美的民间小调,当中国的音乐家们遇见美国的音乐家们……这会是一次东方与西方音乐的邂逅,会是一次东方与西方音乐文化的碰撞,亦会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视觉与听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