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中医院肿瘤科,重庆 400021
卵巢癌的发病率居妇科恶性肿瘤的第三位,但死亡率居妇科恶性肿瘤之首,在全球范围内,发达国家的发病率为9.1/10万,发展中国家为5.0/10万[1]。卵巢癌目前临床上治疗方法主要根据分期的不同采取手术、放化疗、分子靶向治疗以及全程中医药的治疗等综合治疗手段。中医药除了理论知识的掌握,临证经验也非常重要,而对于名老中医的经验总结,学好、传承中医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郑卫琴教授为重庆市中医院肿瘤科主任医师,第四批全国各老中医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郑老40余年致力于肿瘤中医治疗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现将其治疗卵巢癌经验介绍如下。
中医并无卵巢癌的病名,但根据发病特点、临床症状及客观体征等,可归属于“肠蕈”、“癥瘕”、“积聚”、“肠覃”等范畴。《灵枢·水胀篇》对肠覃症候的描述为:“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营,因有所系,癖而内生,恶气乃起,息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鸡卵,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怀子之状,久者离岁,按之则坚,推之则移,月事以时下,此其候也”,这是对卵巢肿瘤的最早相关记载。“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需。”妇人一生中经历经、带、胎产,故妇人病多虚、多瘀,郑老认为素体本虚是发病的重要原因。
此外,郑老认为“肝为女子先天”,肝藏血,主疏泄,喜调达,患者素体抑郁,长期情志不遂,忧思郁怒,气机壅致,日久血结成瘀,凝结于胞脉为患。肾为先天之本,主生殖生长发育,脾为后天之本,两者皆与体内水液代谢相关,脾肾不足,脾虚则运化失职,肾虚则气化失职,水湿内停,湿聚为痰,痰湿凝聚胞脉,发为本病。或者患者失于调护,湿热邪毒入侵,客于胞脉,结于少腹而为患;痰湿瘀阻,蕴而成毒,聚而成癥,日久暗耗正气精血,损伤阴阳,致气阴两亏。总之,病因方面实证多因“痰、瘀、毒”,虚证方面多因“阳虚、气虚”,病位在肝、胞宫、任脉、下焦。郑老在临床上治疗卵巢癌首先采用辨病治疗,处方多用经方-桂枝茯苓丸加减。同时结合辨证,随证加减,灵活处方。
《灵枢·论痛》曰:“筋骨之强弱,肌肉之坚脆,皮肤之厚薄,腠理之疏密,各不同……”。《素问·逆调论篇》曰:“是人者,素肾气胜”。《素问·厥论篇》曰:“是人者,质壮,秋冬夺所用”。这是中医对体质最早的记载。《伤寒论》指出“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清代温病大家叶天士、薛生白也非常重视体质。如薛氏论湿温病传变,就有“实则随阳化从燥化而归阳明,虚则随阴化从湿化而归太阴”的论述。现代很多医家也提出了体质学说,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王琦和匡调元教授。
郑老在临床上认为正虚邪实、虚实夹杂贯穿卵巢癌的整个病理演变过程,治疗当以扶正攻癌、解毒散结为大法。临床上结合患者体质特点进行辨证,素体痰盛者表现为形体肥胖,舌胖边有齿痕、苔腻,脉滑,治当化痰解毒、活血化瘀,药用茯苓、白术、桂枝、陈皮、半夏、浙贝母、七叶一枝花、半枝莲、半边莲、瓜蒌、鸡内金、地龙、海藻、昆布、龙葵、桃仁、红花、三棱、莪术;素体气虚者平时神疲乏力、纳差,易感冒自汗,舌淡苔薄、脉细弱,治当解毒抗癌、活血化瘀,佐以健脾益气,药用薏苡,茯苓、党参、炒扁豆、白术、半枝莲、半边莲、白花蛇舌草、丹参、赤芍、桃仁、红花、三棱、莪术等;卵巢癌术后正气受损,同时有瘀血阻滞,治疗扶正益气、活血化瘀,药用黄芪、党参、太子参、生晒参、桃仁、红花、当归、三棱、莪术、地龙、土鳖虫等;卵巢癌行放化疗等综合治疗后气阴不足者,治疗以攻补兼施、扶正攻癌、解毒散结,症见气短、形疲,形体消瘦,自汗盗汗,口干不欲多饮,纳差腹胀,大便干结或先结后溏,舌淡红少苔或有齿印,脉细数,治当益气养阴、佐以解毒散结,药用薏苡仁、山药、黄芪、沙参、麦冬、五味子、玉竹、西洋参、冬虫夏草、浙贝母、半边莲、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石斛、天花粉、丹参、桃仁、红花、赤芍等。总之,郑老临床用药推崇“祛邪不伤正,扶正不留邪”,方药平和。
郑老在临床上注重辨证论治,临床上通过四诊采集患者的证候以及舌苔脉象进行辨证,做到 “有是证,用是方”。郑老熟读经典,在临床上多采用经方,收效甚好。郑老认为,对于卵巢癌的中医诊治,将辨病、辨体质、辨证三者相结合,使得辨证更准确,疗效更显著。
患者张某,女,81岁,2015年8月24日初诊,患者于2014年3月因胃肠道不适于大坪医院查CT发现左侧附件区占位性病变,考虑卵巢来源恶性肿瘤,囊腺癌可能性大(9.9×5.9×5.8 cm)。腹腔腹膜后、左侧盆腔多发肿大淋巴结。于2014年3月31日在全麻下行盆腔粘连松解+取活检术。术后病理:(大网膜)转移性腺癌。就诊时症见:精神状态差,乏力明显,发热,胃部反酸不适,无恶心、呕吐,纳食差,进食极少量流质饮食,少腹胀满,肛门坠胀感明显伴隐痛,会阴部肿胀,大便数日末解见少量血性粘液,小便困难,用力才能解出,夜寐差,近4月体重下降约7.5 kg。舌暗红,苔黄腻,脉沉涩。四诊合参,郑老认为六经辨证属太阳蓄血证,予以桃核承气汤合附子薏苡败酱散加减,方药如下。
处方1:厚朴10 g,枳实15 g,炙甘草10 g,芒硝5 g(冲服),生大黄10 g(酒洗),桂枝10 g,桃仁10 g。3剂水煎服,日1剂,3次/日。
处方2:附子6 g,薏苡仁30 g,败酱草60 g。打粉,5 g/次,冲服。
二诊:2015年8月27日,8月25~27日期间患者口服中药后神清,精神稍好转,乏力仍明显,胃部反酸轻微不适,饮食较前好转,能进食半流质饮食,腹部坠胀感减轻,会阴部肿胀明显减轻,肛门坠胀感稍减轻,大便稀,3~4次/日,见少量血性粘液,小便困难较前好转,无恶心、呕吐,无恶寒发热,夜寐欠佳。舌暗红,苔黄腻,脉沉涩。处方:桂枝茯苓丸加减,服用8剂后患者症状稳定。
按:初诊时症见少腹胀满,舌暗红,苔黄腻,脉沉涩。病机属瘀热互结于下焦,《伤寒论》106 条“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故患者六经辨证属太阳蓄血,太阳病早期,表邪入里,侵入血分,瘀血与热邪互结,以发狂,下血,少腹硬满,身黄,小便自利,脉沉结等为常见症的蓄血证。予以桃核承气汤逐瘀泻热,同时患者大便数日末解见,故加用厚朴、枳实行气宽中,中病即止,以防伤正。二诊时患者症状改善,辨病属卵巢癌,故予以桂枝茯苓丸加减,此患者手术治疗加之高龄,本以本虚为主,但初诊时郑老运用攻伐药物,遵从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此乃“有是证,用是方”,并未拘泥于采用辨病论治,一味使用桂枝茯苓丸治疗卵巢癌,而是结合患者临床证候及舌苔脉象灵活使用经方,随机应变,也是郑老临床上辨病、辨证、辨体质相结合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