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军│文
老屋那台缝纫机还摆在那里,显得陈旧、沧桑。可使用缝纫机的人却不在了。每当我回到老家,仿佛看到在缝纫机旁那辛勤劳作的身影,依稀听见机子滴滴哒哒转动的声音。
20年前,母亲突然走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来得及给儿女们说一句话,这种伤痛随时空沉淀,坚硬如石,沉于心底,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便像钢针般刺痛着我的心。
母亲虽然走了,但感觉母亲的影子还在,我一直在苦苦寻找。每当我走在大街上看到梳着短发的老人,对母亲的思念便油然而生。遇到与母亲体貌相似的老人,更情不自禁地多瞧几眼,甚至紧赶几步上前仔细端详一番。记忆的深处,让我不只一次地想,眼前的老人要真是自己的母亲那该有多好啊!每当我走进母亲住过的老屋,看见母亲留下的那台缝纫机,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就会时时浮现在我的思绪中。夜里,在梦中常常会看见母亲俯身缝纫机前缝补衣服,在厨房里弓腰做饭。这时,我走过去多想和母亲说说心里话,可母亲就是不理我,情急中我大声呼唤妈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说话呀!可猛然间被自己的呼叫声惊醒,一抹脸全是泪水!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女性,但却是一位勤劳、坚强、品格高尚的母亲。
我家住农村,父亲常年在外养蜂,颠沛流离,有时几年才回来一次,这样家里的事都落在母亲一个人头上。母亲除了操持家务活,还要下地干农活。印象中,那时农村干活都是“记工分”,母亲为了多挣点工分常常要起早贪黑。有那么几次,邻居们都收工了,也没见到母亲身影,急得我常到地里去找。每次见到母亲,她不是在收割最后一把稻草,就是顶着蚊虫叮咬拔苗,或在路边割柴禾。别人收工都空手而归,唯独母亲每天都捎回一捆柴禾。母亲虽然身体瘦小薄弱,但是,每年挣的工分却和男劳动力不相上下。即使冬季农闲季节,母亲也总是忙碌着,起早贪黑跟车下地送粪和打草绳。为了补贴家用,母亲还学会了踩缝纫机挣钱。由于长年拼命干活,母亲的手掌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手指裂着大口子,常常向外渗血……。
厚重的时间走过20年,那部与母亲风雨相伴几十年的缝纫机被保留了下来,而今,虽已物是人非,而缝纫机仍以对主人的忠诚和深情,默默无声地守在母亲的老屋。有几次,我回家小住,夜深人静时,仿佛听到它轻轻地叹息,也许对主人的思念,也许是因为曾经的劳累。
5岁的我记得两个姐姐背着书包要读书去了,便天天吵闹着要姐姐那样的书包,母亲没有法,就把父亲那件黄衣服连夜用这台缝纫机给我缝制了一个书包。每年过年,母亲都用这部缝纫机把旧的衣服改成新衣服,让子女们开心。冬天,母亲开始赶制棉衣棉裤,让一家人都感到温暖。还记得,母亲用这台缝纫机帮助邻居缝制衣服,这既帮助我们姐弟凑集了学费,又改善了家庭生活,给儿女们分享了快乐和母爱。
母亲的缝纫机,承载过月光星光;承载过风霜雪雨;承载过艳阳酷暑;承载过酸甜苦辣.....
小小缝纫机紧随主人,车轮滚滚,转个不停。母亲高兴时,机子“滴滴答答”,一路小曲;母亲忧伤时,机子“叽叽咕咕”一路悲泣;母亲累了,机子站稳了脚跟,让母亲坐下休息;母亲睡了,缝纫机陪在身旁,寸步不离。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母亲缝补的衣服无法计量。悠悠的旋转,饱经风霜。机器的锈迹越来越多,母亲的头发越来越白。车轮磨出的痕迹越深,母亲额头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每次回到乡下,我总要看望一下母亲的缝纫机。那部缝纫机上,母亲的斑斑汗迹还依稀可见。看到缝纫机,如同看见了母亲。抚摸着机轮,仿佛握着母亲温暖的手。搂着机架,犹如儿时扑入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