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歌
摄影易都
昨天在微信朋友圈为老车新出的诗集吆喝,我写了一段话,里面有一句“镜子里的传统”,今天觉得摘出来作为一篇文章的题目很好。
苏州的传统,在今人眼里,似乎早已固化,成为无法流动的东西。比方园林,它不再是城市隐逸之地,倒像是涂脂抹粉的苏州脸谱,最实用的功能是被旅游粗暴地消费。它早已经没有了血肉灵魂,圈锁在那里被木乃伊般展示。
易都用一些现代的元素,强行榫进园林,嵌入传统,好像是在扭曲人们对传统苏州园林的审美,其实给了它活力和新生。怪诞暧昧的气息,改写了园林,改写了苏州。传统在镜中呈现,依旧是传统吗?
易都镜头里的苏州,闪着诡异的光,那是我们既感到熟悉,又异常陌生的。那是一种新鲜的审美,是腐土上开出的花。同时也是向远去的身影致敬,为传统招魂。
他将园林或者说苏州之美打开,往里自由填充时间的材料,那些有弹性的材料,可以是抒情,也可能是谐谑与冒犯。
艺术从来不是现实,而是脑海里的风景。艺术家的镜头,如狂风掀起了古典的裙子,春光乍泄,大地心旌摇荡,万物花开,春山秋波,一派生机。
《苏城纪》的创作已经开始,显然还将继续。它在古街水巷穿梭,缎带一样飘忽于苏州园林的亭台轩榭之间。它是一个活的灵魂,它与传统琴瑟和鸣,却又貌合神离。它以解构祭奠往昔,用碎片诠释光阴。易都明亮的小眼睛,反复打量传统,充满热爱和疑虑,大胆地拆解经典,试图完成属于他自己的拼图。
2017年上海书店出了一本好书,沈胜利、刘国斌、沈恺宇三人合著的中国历代名窑瓷片鉴赏,图文并茂,书也做得讲究。付梓之前,国斌兄几次垂询书名,最终他们确定了《谈瓷侃片》这样一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书名,用沪苏一带的方言念出来,就是评弹里面的“弹词开篇”。字面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一本谈论瓷片的书,而谐音弹词开篇,则有宣叙咏叹的意思了,很有意思。■
沈胜利是上海文玩收藏界的老法师,早年在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和上海文物商店工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经手的古玉、古瓷器,是一卡车一卡车的。古玩这个东西,除了天赋,更重要的就是阅历了,阅人无数,三生花草,人间春色踏遍,那样当然成精。每次与他相见,都很愉快,听他讲古董经,看他随身带出来的各路精雅小东西,长见识长学问,也垂涎三尺。也给他看我们的东西,由他判断真伪优劣,说三分高下,道悠悠古今。其为人谦和,从不倚老卖老,反倒亲切友好得像个老孩童。许多人是装懂,所以端着架子,欲言又止、虚与委蛇,而沈老是曾经沧海,却一派烂漫天真。这样的老人家,是我们的宝贝,他不著书立说,那是天大的损失啊!
刘国斌是沈老高足,书法自有面貌。闲逛上海福州路那里的古玩城,竟然见到此公墨宝,隶书题写的匾额,很有一番腔调。我们相识十多年,感觉他一直是对漆器十分关注并多有研究,尤其与福建的当代漆艺大师唐明修、陈杰等过从甚密,收藏的漆画也有极高的档次。后来又对瓷片有了浓厚兴趣,集腋成裘,冷摊拾得瓷片无数,五花八门,精彩纷呈。瓷片虽小,里面有大文章,有大乾坤,有大学问,有大乐趣。搜罗、研究、整理、鉴赏,其中的快乐和满足,最后到了必须要出一本书才能来一个高潮和总结似的。中国古董里面,瓷器的重要自不待言。整器常常天价,而瓷片相对易得,却是洞见整器的钥匙,许多的秘密都在其中。玩瓷片赏瓷片,其乐趣甚至要远远超过收藏整器的,也是玩“大”的一种基础和准备。此书精选了自汉唐至民国无数瓷片,其精其美其特色其代表性,显然堪称一本极具权威性的大书。值得一提的是,沪上名士沈嘉禄为此书作了十分精彩的序言,洋洋洒洒,左右逢源,实在是锦上添花,东风更发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