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茨威格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典型塑造

2018-01-17 14:38黄佳
戏剧之家 2017年16期
关键词:茨威格女性形象小说

黄佳

[摘要]斯蒂芬·茨威格,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传记作家,在诗歌、戏剧与散文方面均有过人的造诣,尤其以小说和人物传记见长。茨威格的笔下塑造过众多的人物,但最多最出色的还是女性角色。他以其独特的视角、精湛的技艺,塑造了一批茨威格式的女性形象,为世界女性画廊增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本文试从他笔下的三种女性形象,即情感遭遇下的女性、社会道德标准要求下的女性和时代的现实特征造成的悲剧女性,再现茨威格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魅力。

[关键词]茨威格;小说;女性形象

一、立足现实——关注女性

茨威格诞生在维也纳较为富裕,却守旧的犹太家庭里。他自幼聪颖好学,精通多种外语,在16岁时就发表诗歌,1901年出版了《银弦集》,成了一个“早已把心献给文学的人”。后来,当他和现实有了广泛而深入的接觸后,他痛切地感到,自己最初发表的作品带有浓重的“洒过香水的纸张气味”,反映的只是社会生活的表象,同时深刻地认识到,在全然不了解现实的情况下写作的弊端,即无论是人的心灵还是现实生活都写得太肤浅。随着与社会的深入接触,斯蒂芬·茨威格,这位冷静的观察家企图以他犀利的目光窥探人类的灵魂,看到社会的其他侧面,展开了一系列的创作,强调不要仓促地创作作品,在完成之前必须要先行领会世界的本质特征。

视野的开阔,思想的成熟,使茨威格清醒地认识到人生绝不是一首娓娓动听的牧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不幸的人的灵魂和他们的伤心史,让他看到了社会的不公,并且发现了一个秘密——成年人在爱情婚姻上的虚伪。茨威格提出,他们平常所伪装的道貌岸然的样子,本质上在爱情生活方面展现出了较为显著的双重性,同时这种虚伪的两性问题是19世纪奥地利所展现出的较为一般性的社会化问题。如:有钱人家为了不让自己的子弟去眠花宿柳,便有意无意地怂恿子弟去勾引家庭女教师。这类女性的地位介乎女仆和情妇之间,仅仅高于仆人和女佣,是纨绔子弟猎取的对象,往往被男主人或小主人勾引,沦为情妇。事发之后,被无情地逐出家门。她们不受尊重,受尽侮辱,她们的命运值得同情。

茨威格的小说《家庭女教师》,刻画了这些女人遭受到的始乱终弃的不幸命运。于是,在这种普遍虚伪的时代风气中,茨威格把自己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人类社会特殊的一半——女性身上。

在茨威格生存的男性社会里,没有让女性从附属地位中解脱出来,没有赋予女性和男性同等的社会和心理地位,更没有赋予女性追求自身欲望的权利,这一切都使茨威格感受到女性总是与悲惨的生活遭遇或情感经历联系在一起,似乎是一切不幸的最佳载体。因此,他开始着力对女性心灵进行开发,由此给我们打造出了诸多富有激情而又有着美好人格的形象,比如:陌生女人悲惨的一生;c太太紧张的二十四小时,等等。笔者认为,茨威格笔下塑造的女性形象的悲剧命运,是由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决定的,茨威格作为一个“立足现实”的作家,他只是借助女性这个特殊的社会群体来揭示时代的本质。

二、“茨威格式”的女性形象

茨威格在创作的过程中,倾向于展现人物情感生活的特征,强调显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其作品中的人物并不多,也不会打造恢弘的场面,更不存在曲折而动人心魄的情节,仅仅是在平和的表面之下,描述了期待、无奈等一系列丰富而复杂的感情。塑造的人物展示出了关注神似而轻视形似、关注内心而不重视外表的特征。作品中人物大多并无姓名,在这之中最为知名的当属那个陌生女人,还有c太太、德普里夫人、克莱岑莎、尤拉……这群拥有不同社会地位的女性,在茨威格的笔下同样深入人心。

针对资本主义社会对女性的偏见,茨威格于小说当中,通过个人独具匠心的视角、精妙的技艺,打造出了具有特色的女性角色形象,是在其情感遭遇、社会所普遍认为的女性道德规范和时代的现实特征三方面共同影响之下而建立起来的经典,本文重点从这三方面对“茨威格式”的女性形象展开重点研究。

(一)情感遭遇下的女性形象。在茨威格的小说中,文学作品最常见的男女之爱主题得到了延续,还让其在小说中得到进一步发挥。在茨威格塑造的众多情感中的女性形象,尤其以无名无姓的“陌生女人”最为出色。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一个对爱情坚贞不移的少女的遗书,由此让读者充分领略了纯情少女深厚而执念的爱意。女主角本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女,长时间暗恋居住于隔壁的青年作家R。而在五年之后,她再度回到维也纳,只希望能够与其终身相伴。数次离奇的邂逅,即便是相见却没有被认出,仅仅被R当成卖笑女郎。她没有表明身份,更不曾请求援助,个人坚持承担生活的困苦还有社会的压力;怀孕之后面临苦难,分娩前更是受尽折辱,一直尽心竭力地培育孩子,将其视作爱人的化身;在受到贫困的折磨和疾病的摧残时,宁可卖身也不愿向R求援,这一切只因她生怕招致他的怀疑而玷污纯真的爱情。她终身无法忘怀的爱意,直至她为他所生的孩子不幸夭折,而她本人也面临疾病将要离开人世之时,方才写下这份不曾署名的遗书。在这长达数十页的信件当中,记录了她悲痛的心绪,更是叙述了这样令人震撼而感动的故事经过。然而让众读者痛心的是,风流轻佻的R作家直到读完她的这封遗书,也无法确切地记忆起她的形象。“我的一生一直是属于你的,而你对我却一无所知”成为小说的主旋律,反复出现在文段中。这样没有企图,真挚无私、充满献身精神的恋情,在物欲横流的背景下,更表现得让人感动,超然于世间。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如今的读者依然觉得这个女人颇为不凡,并不将爱情视作为商品、视作为交易的筹码。在情感遭遇下的她无所企求,无所畏惧,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她追求的是理想的爱,是与时代相悖的爱,她勇敢地寻求爱情,以至于为爱做出了诸多的牺牲,勇敢地面对命运,并且向社会发起抗争,但最终没有能够成功。

如果追溯这种状态的根源,除了女性性别的感性特征外,更重要的是女性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的“第二性”地位。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文明确立以后,在男权文化的强力渗透和挤压下,女性被普遍异化为“第二性”,排斥于社会主流之外,成为了男性的附庸品。这样在这些狭隘的女性世界中拥有的就只有爱情了。正如女性主义理论家、女性导演劳拉·莫尔维说的:“我们无法在男性的苍穹下另觅天空。”这也从另一方面表明,这个时代的女性作为男性的附庸品,其最具意义的生存价值,便是在男性所赋予的情感世界当中,通过爱情建立起个人的生命光辉,在爱情之路当中,不管对方究竟是何人,也不论是否有所回应,只是爱着……这就是茨威格笔下的在情感遭遇下的女性形象——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甚至为爱成为“情痴”。endprint

(二)社会道德标准下的女性形象。在茨威格的小说中,尽管那些女性是生活在遭奴役、不被尊重而又无可告慰的世界中,表面上看是作家在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控诉、鞭挞,实际上还是对男权社会下女性道德的一种塑造和规范。那时的茨威格其实是男权时代下规范的女性道德标准的“见证人”和“代言人”,为此,他还为我们特意描绘了那个社会中“理想”的女性形象——端庄、高贵、贞洁、善良,并予以维护。

个人的德行是相当繁杂的社会现象,除却少部分圣贤能够一直维持着崇高的品德,其他人的德行并非仅仅存在着单一的状态,通常会由于情境而出现一定的改变。一般来说,一个具备优秀教育基础的女性初遇男性的时候,在她的身上首先起作用的常常是理智、规范、礼节等。例如,茨威格著名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的女主人公c太太和《恐惧》中的女主人公依莱娜太太,她们都有着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从出生开始便接受传统教育,可是,在婚后仍然禁不住别人的诱惑。

一个女人,自出生开始家教愈是严格,则愈无法违反时代文化的要求,而对这样的偷情解脱也就愈发恐惧。在这样的情感和责任感的冲击之下,其只得再度逃回心理症状中……因此,如同上述两位经历过优秀教育的贵妇,如若没有忍受住他人的诱惑,则必然要承担相当大的代价;若满足于文明生活的现实需要,那么,在付出代价的过程中则会产生心灵的空虚,之后的余生可能会面临病魔的影响。这使人们感到,任何人一旦背弃了社会道德文明,就必须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余生。

同时,茨威格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们,除了有来自受教育的意识领域的道德文明来指导她们的行为规范外,文中或多或少还会安排另外第三者来监视或约束她们的道德行为,同时这所谓的道德观念又有让人匪夷所思的一面,既默认男性可以有性要求和性冲动,又压抑女性的性要求和性冲动。小说《灼人的秘密》对这种现象揭示得较为明显。

《灼人的秘密》讲述的是一个男人、女人、孩子三重唱的故事。女主人公玛蒂尔德是维也纳一个律师的太太、犹太中年女人,她有一个12岁的儿子。她长得高大丰满,穿戴整齐优雅,充沛的热情隐藏在高雅的伤感后面。度假时遇到的男爵的追逐目光使她心猿意马,但是,为了个人的命运,或是为了孩子的前途,她在个人的享受和彻底断绝欲望之间摇摆。男爵通过他儿子埃德加成功接近了她,她为了享受撩人心痒的情话、令人销魂的调情,她支开儿子,撒谎欺骗单纯的孩子,以至于差点失身于男爵。

庆幸的是,在危险时刻正是由于孩子埃德加的闯入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对于小说中的孩子埃德加,笔者认为,他就是社会道德规范的缩影。首先埃德加是玛蒂尔德和她丈夫婚姻生活的结晶,就好比是证明玛蒂尔德是一个已婚妇女的证书,从社会道德上讲,玛蒂尔德是不能与丈夫以外的任何男人发生任何关系的,所以文中女主人公的选择也一直在是做母亲还是做女人中徘徊,她的这一抉择影响着故事情节的发展。

其次,孩子埃德加看待母亲的眼光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社会对她这种行为的评价,即这时的“孩子”无形之中成为了衡量他母亲行为是否符合当时的女性社会道德标准的标尺。同时,茨威格对玛蒂尔德在情欲挣扎中的心理活动的刻画,让我们深刻见识到社会道德标准对女性从言语到心灵的束缚。但是,在小说中,男爵无论是其言语,还是他内心深处的情欲,却不受任何束缚,在寻找泄欲途径的过程中不遭受来自道德上的任何阻碍,能否满足自己的情欲完全在于他自己的能力与魅力,他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合法化。即使是违背了社會道德,作者也会把价值取向的矛头指向女性,将罪恶的源头转嫁到女性身上。

可以这样说,茨威格的创作一方面揭示了时代的现实本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他终究还是一个对男权社会下的女性道德标准的维护者和执行者。他的作品也是为维护现实社会的规范而创作,对于那些违反道德文明的女性,他虽然尊重她们的感情,理解同情她们,但最终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去呐喊改变已存在的社会道德标准。女性拥有权利对男性来说是一种威胁,哪怕仅仅是在虚无缥缈的文本中,女性也只能作为被书写的对象,只能做个被动的参与者,只能是男性的消费品,若是想控制欺压男性,唯有走向灭亡。

(三)时代的综合产物——悲剧的女性形象。曾经阅读过茨威格作品的读者可以看到,其小说中最为动人的人物,大多是下层社会最贫困潦倒的人,他们出身卑微,从事着最普遍的职业,生活中充满了艰辛和不幸。但是他们在和自己悲惨的命运进行抗争的过程中,却表现出高尚的品质和人格的尊严。在这些动人的人物形象中,又以女性形象更为出色,其大部分具有善良的品德,高尚的情怀,执着的追求,惹人怜爱。她们大部分是多愁善感的,内心渴望着美好的感情,然而往往因为命运,最终落个不幸的结局,有不少女主角甚至选择自杀来了结自己的情感。造成这样的结局,笔者认为,除了上述的她们本身在情感遭遇中的态度和社会道德标准对女性的限制外,更重要的是时代的现实性,尤其是茨威格是一个以反映现实、揭示时代本质为己任的现实主义作家。

《心灵的焦灼》是茨威格仅有的一部长篇小说,其情节相对而言较为简单。轻骑兵少尉霍夫米勒偶然认识了下肢瘫痪的贵族地主封·开克斯法尔伐的女儿埃迪特。霍夫米勒同情她的遭遇,常去陪伴关心埃迪特,使埃迪特萌生了爱意。等他发现埃迪特倾心于他,不觉惊慌失措,因为他并无进一步发展两人关系的思想准备。倘若在正常的情况下,和一个身有残疾的姑娘结婚也无不可,更何况埃迪特娇媚秀丽、楚楚动人,对他不无吸引力;家族也有财有势,让这门婚事很诱人。然而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当霍夫米勒无意中发现,埃迪特并不是真正的名门出身,而是源自身份低下的犹太家族,通过并不光彩的方法得到了大量的财富,利用改换姓名的方式得到了贵族的身份。

对于那个时代的奥匈帝国,潜在的排斥犹太人的势力非常强,而埃迪特低下的身份,让霍夫米勒迟疑,这样的出身对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成为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在那个时代,霍夫米勒作为军官层级,更是骑兵军官,被视作时代的精英,国家的栋梁,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是众人所敬仰的对象。从这里不难发现,埃迪特和霍夫米勒之间的门第悬殊是显而易见的,软弱胆怯的霍夫米勒也是无力跨越这巨大的鸿沟的,因此,在那个论出身、讲门第、等级森严的时代,埃迪特的爱情是不可能实现的。她不幸的结局是由霍夫米勒的怯懦、软弱、意志力不坚定造成的,更为根本的是当时的社会制度酿成的。

事实上,人本来就是社会动物,不受环境、舆论和阶级的影响,仅仅通过个人的感情行事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如此也就酿成了诸多的悲剧。这其中,一部分是屈服于社会的舆论压力而一生遗憾;另一部分则是奋勇反抗而面临不幸的结局。

茨威格利用这部小说让读者看到,外界的环境是通过何种方式对主人公的感情和个人的行为产生影响,由此导致这对男女最终面临悲剧的结局。

纵观茨威格的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无论是身份高贵的德普里夫人、埃迪特、c太太,还是社会地位低下的克莱岑莎、尤拉(《两个孤独的人》中的女主人公)、赛德拉克(《赛德拉克》中的女主人公)……她们都摆脱不了时代给她们造成的悲剧命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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