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梯级开发对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通道建设的影响研究

李晋鹏

(交通运输部水运科学研究所, 北京 100088)

国际河流由于涉及国家主权、多方利益诉求、地缘政治以及经济利益，其开发利用常成为国际间矛盾和关注的焦点[1-2]。澜沧江—湄公河(Lancang-Mekong River)作为流经我国西南和东南亚地区最著名的国际河流，贯穿中南半岛腹地，是联系我国和东盟国家的天然纽带，同时也是联系我国西南地区和中南半岛的天然国际航运通道[3]。近年来，随着中国境内的澜沧江干流8个水电梯级大坝的建成和运行，及其下游下湄公河干流正在规划和建设的11个水电梯级大坝，这一系列的水电梯级开发的环境与生态影响日益受到国际和国内的广泛关注[4-5]。因此，本研究基于澜沧江和湄公河流域的航运开发现状，结合澜沧江—湄公河干流的水电梯级开发建设规划，综合分析水电梯级开发对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通道建设的影响。此外，本研究对于推进我国与周边东盟国家之间的国际运输通道建设，打造澜沧江—湄公河国际经济走廊，提升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落实“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同时也对我国开拓新的国际战略通道具有积极重要的意义。

1 澜沧江—湄公河流域概况

澜沧江—湄公河发源于中国青藏高原注入南海，从源头至入海口总长度为4 909 km[6]，流域面积接近760 000 km2，年平均流量为14 500 m3/s，年入海水量457 km3[7]。国际上通常将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划分为2个部分：流经中国和缅甸的部分称为上湄公河流域(Upper Mekong River Basin)；流经老挝、泰国、柬埔寨和越南的部分称为下湄公河流域(Lower Mekong River Basin)。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具有复杂的地理和气候类型多样性，从源头青藏高原的高寒草甸、高寒草原逐渐过渡到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和季雨林，纵贯7个生物地理区，是全球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流域和地区之一[4]。

2 澜沧江—湄公河航运开发现状

2.1 中国境内澜沧江航运开发现状

中国境内的澜沧江航运开发仅限于其下游干流和中游的高原湖泊—洱海[8]。目前，云南省澜沧江下游干流的思茅港南得坝至景洪191 km河道为VI级航道标准，可通航100 DWT级船舶；景洪以下至中缅243～244号界碑段102 km河道为V级航道标准，可通行300 DWT级船舶。思茅港和景洪港为云南省澜沧江下游的重要港口，同时也是我国与下游东南亚国家重要的对外开放国际港(图1)。

2004年4月，中老缅泰四国签署《澜沧江—湄公河商船通航协定》，规定四国通航水域范围为中国思茅港南得坝至老挝琅勃拉邦(Luang Prabang)的890 km干流河道。目前澜沧江景洪以下至泰国清盛的400多公里的河道满足中国V级航道标准，可常年通行300 DWT级船舶。2012年，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完成累计运输量达到370万t以上[9]。

2.2 湄公河干流航运开发现状

由于受区域地质构造的影响，下湄公河流域为冲积平原和基岩峡谷相间的地形地貌。湄公河干流航运开发的主要限制因素是急流、险滩、浅滩和典型的山区性河流的碍航在这里都有体现，另一个限制因素是旱季的低水位和低流量。湄公河冲积平原河段在旱季深泓线水位低于2～5 m，基岩河段低于5～10 m则会对航运产生显著影响。下湄公河干流不同河段的通航能力在年内变化较大，从上游的金三角至下游入海口可以划分为以下7段(图1)：

图1 澜沧江—湄公河流域航运发展现状Fig.1 The status of shipping development in the Lancang-Mekong River Basin

① 金三角至老挝琅勃拉邦，河道长度362 km，可终年通航，但受到急流和礁石的影响，河道宽度和深度变化很大，最大通航能力中高水位100 DWT，低水位70 DWT。

② 老挝琅勃拉邦至首都万象(Vientiane)，河道长度425 km，由于受地质构造控制，为基岩河床，通航条件困难，最大通航能力高水位为60 DWT，旱季低水位只有少量小船(最大15 DWT)通航。

③ 老挝万象至沙湾拿吉(Savannahket)，河道长度459 km，为冲积平原河段，可终年通航，最大通航能力中高水位为300 DWT，低水位150 DWT。

④ 老挝沙湾拿吉至老柬边界，河道长度419 km，为基岩河床，通航困难河段。沙湾拿吉至巴色(Pakse)，最大通航能力高水位为80 DWT，低水位为10 DWT。巴色至老柬边界，最大通航能力高水位为50 DWT，低水位为20 DWT。

⑤ 老柬边界至柬埔寨桔井(Kratie)，河道长度194 km。老柬边界的孔埠瀑布(Khone Falls)，落差为10 m，是湄公河干流最大的通航障碍。孔埠瀑布以下河段雨季高水位可通行50～70 DWT的船舶，旱季低水位限制通行15～20 DWT的船舶。

⑥ 柬埔寨桔井至首都金边(Phnom Renh)，河道长度213 km，湄公河在桔井以下进入冲积平原。桔井至磅湛(Kampong Cham)河段通航能力迅速增加，中高水位为400 DWT，低水位为80 DWT。磅湛以下河段，最大2 000 DWT的海船可溯流而上。

⑦ 柬埔寨首都金边至越南入海口，湄公河在金边以下进入河口三角洲平原，河道水位年内变化较小，可终年保证4 000～5 000 DWT的海船通航。金边以下湄公河分为两条岔河，东支为湄公河，西支为巴赛河(Bassac River)，巴赛河在Vam Nao Pass以下河段，最大通行能力可达到5 000 DWT。

3 澜沧江—湄公河干流水电梯级开发现状

3.1 中国境内澜沧江干流水电梯级开发现状

云南省境内的澜沧江中下游是中国规划的12个重点开发的水电基地之一，自上而下规划建设功果桥、小湾、漫湾、大朝山、糯扎渡、景洪、橄榄坝和勐松8个梯级进行水电开发[10-11](图2)。目前，除橄榄坝处于前期规划设计阶段，勐松已放弃开发外，其余6个梯级电站均已建成并蓄水发电。其中，糯扎渡以下的景洪、橄榄坝位于澜沧江通航河段，设计并建有过船设施。景洪水坝采用水利式垂直升船机，橄榄坝为单线单级船闸，均按照V级航道要求，可通过300 DWT级船舶。糯扎渡及其以上的5个梯级未建设过船设施，蓄水后形成的梯级库区首尾相接，可大力发展库区航运和翻坝运输。澜沧江中下游梯级水坝的运行，特别是小湾和糯扎渡两个高坝大库的运行调度，景洪水坝枯水期可控制下泄流量大于504 m3/s，提高了对下游及出境断面河道径流的调节能力，可满足V级航道通航要求，从而为景洪港以下的水上运输和跨国航运提供了良好的水文条件[12]。

3.2 湄公河干流水电梯级开发现状

中国出境断面以下的湄公河干流规划有11级水电大坝，其中7个位于老挝，2个位于泰国老挝边界，2个位于下游的柬埔寨(图2，表1所示)[13]。除栋沙宏(Don Sahong)水电工程为利用孔埠瀑布的天然落差外，这些梯级水坝均为低水头的径流式电站，径流调节能力小，且均规划并设计有通航设施(表1)[13]。

湄委会成员国1995年签署的《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合作协定》，要求湄公河干流水电开发必须经过所有下湄公河流域4个国家的广泛讨论才能做出决策[14]。2012年11月，老挝率先违反该协定，下湄公河干流首座水电大坝——老挝沙耶武里水坝正式动工新建，该工程坝高32.6 m，设计建造2级船闸。

表1 下湄公河干流水电梯级开发规划Tab.1 The exploitation of cascading hydropower dams planned in the mainstream of Lower-Mekong River

注：n.a. 表示暂无数据。

4 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国际航运政策协调机制

4.1 国际组织

1995年4月5日，柬埔寨、老挝、越南和泰国签署了《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合作协定》，成立了统一的流域协调综合管理机构——湄公河委员会(Mekong River Commission，MRC)。湄公河委员会(以下简称湄委会)目前已成为下湄公河流域涉及水资源利用、水电开发、洪涝灾害、灌溉、航运等12个流域开发项目的区域合作及国际协调机构。《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合作协定》第9条赋予了湄公河干流的自由航运权，规定“在主权平等的基础上，为了发展交通运输以促进区域合作和成功实施本协定内的项目，应赋予整个湄公河干流的航行自由权，而不考虑领土边界”。为了推进湄公河干流航运开发，湄委会2003年发布了《湄公河航运战略》[15]，2012年发布了《湄公河航运行动方案2013-2015》[16]，2013年发布首个《危险货物管理手册》[17]。

4.2 国际间协议

图2 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干流水电开发现状及规划Fig.2 The present situation and planning of hydropower exploitation in the mainstream of Lancang-Mekong River Basin

为了推动下湄公河的国际航运开发，湄委会各成员国政府间也签署了一系列的双边和多边协议，主要包括：1998年12月13日签署的《柬埔寨越南关于水路运输的河内协议》；1999年11月26日签署的《老挝、泰国和越南跨界货物和人员的运输协议》；2000年9月7日签署的《越南柬埔寨货物运输金边协议》； 2009年12月17日在湄委会的促进下签署的《越南柬埔寨水路运输新协议》。

虽然中国不是湄委会的成员国，但也积极参与和推进湄公河的国际航运开发与合作，主要包括：1994年11月开始执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政府关于澜沧江—湄公河客货运输协定》；中老缅泰四国政府2000年4月20日签署《澜沧江—湄公河商船通航协定》，四国政府还同意成立 “澜沧江—湄公河商船通航协调联合委员会”，每年召开一次会议，以协商解决国际航运的问题[18]；2014年11月中老缅泰四国编制完成的《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发展规划》，就澜沧江—湄公河航道二期整治达成重要共识，明确了2025年澜沧江—湄公河将建成从中国云南思茅港南得坝至老挝琅勃拉邦890 km，通航500 DWT级船舶的国际航道，并在沿岸布设一批客运和货运港口[9]；2015年9月，中老缅泰四国就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道二期整治工程前期工作达成共识，工程范围为湄公河中缅243号界碑至老挝琅勃拉邦段631 km航道，内容包括航道整治、港口建设和支持保障体系建设等[19]。

虽然湄公河干流已被赋予自由航行权，但现有的国际航运政策和协议仅涉及湄公河的部分河段，跨界水上运输条件和规模并未达到现有国际协议的标准，湄公河作为国际航运通道的潜力还未完全释放出来。此外，缺乏流域内统一协调的国际规则、法律协议、通航安全和环境标准也是制约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通道开发建设的主要的因素。

5 澜沧江—湄公河水电梯级开发对国际航运的影响

5.1 中国境内澜沧江水电梯级开发对国际航运的影响

中国境内澜沧江中下游梯级水坝的蓄水发电，特别在小湾和糯扎渡两个高坝大库的运行调度下，将显著的改变下游湄公河径流的年内分配模式。据研究，湄公河老挝万象以上河段枯水季平均径流将增加到天然状况下的1.8倍，雨季径流将会减少[20]。同时，梯级水坝的蓄水将会显著减少下游河道的泥沙淤积，这些均有利于改善澜沧江—湄公河中国景洪至老挝万象的国际航运条件[10]。根据《云南省内河航运发展规划(2006-2020年)》，通过干流各梯级水坝的优化调度和景洪水坝的运行调节，澜沧江景洪港以下流量变化趋于稳定，再辅以航道综合整治措施，思茅港至中缅边界243号界碑段可满足IV级航道通航水位及通航安全要求。规划中的橄榄坝水坝作为景洪水坝下游的反调节水库，其蓄水运行后更能保证澜沧江出境断面径流的平稳[21]。因此，中国境内的澜沧江中下游水电梯级开发有利于国际航运通道建设及下湄公河干流航运条件的改善。

5.2 湄公河干流水电梯级开发对国际航运的影响

湄公河干流的水电梯级开发规划与建设也为国际间航运条件的改善提供了有利契机，特别是梯级水坝蓄水后形成的深水河道，可为国际航运的发展提供更大的通行能力。老挝万象以上湄公河干流规划建设的五个梯级水坝包括北本、琅勃拉邦、沙耶武里、芭莱、萨拉康的运行和蓄水将会极大的改善湄公河金三角至老挝首都万象的827 km河道的通航能力，从而形成中国景洪至万象常年通行300 DWT船舶的能力。湄委会基于中老缅泰四国签署的《澜沧江—湄公河商船通航协定》也预测，湄公河万象以上河段中期运输能力为300 DWT(等同于中国的V级航道标准)，远期随着上下游梯级水坝运行对河道径流特征的改变，展望运输能力可以达到4×500 DWT[7]。而老挝沙湾拿吉至老柬边界的班库(Ban Koum)和拉素(Lat Sua)两个梯级水坝的建设对该段湄公河干流航运条件的改善作用有限。位于老柬边界的栋沙宏水电工程则利用孔埠瀑布的天然落差，近期不会改变孔埠瀑布群这一湄公河上最大的航运障碍，远期随着其周边一系列通航船闸的建设会显著改善湄公河在该段的通航条件。湄公河孔埠瀑布下游规划建设的上丁(Stung Treng)和桑博尔(Sambor)梯级水坝将极大改善孔埠瀑布下游至柬埔寨金边的航运条件[22]。

此外，湄公河干流的水电梯级开发也会对的国际航运发展产生一些负面影响。各个梯级水电站在建设期间会对湄公河货物运输的连续性和国际间的远距离运输产生一些不利影响。而梯级水坝本身作为航运障碍也会对湄公河的自由航行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梯级水坝运行和蓄水所引起的梯级水库库尾泥沙的淤积对湄公河河道航运条件的改善形成一些不利影响。同时，水电梯级开发模式下的湄公河国际航运通道的规划建设依赖于梯级水坝附属船闸的高效和便利运行。湄委会各成员国1995年签署的《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合作协定》第9条要求湄公河干流水坝的建设和运行必须考虑通航设施，规定船闸的设计、建设、维护和运行应该符合统一的标准，其尺寸应满足50 a内交通量的增长需求。因此湄委会建议，推荐湄公河干流各梯级水坝最小的船闸尺寸为120 m×12 m×4 m(长×宽×高)[7]。

因此，湄公河流域的发展需要将国际航运发展规划融入流域开发总体规划，航运发展规划必须与流域水电开发规划相协调，以确保湄公河流域国际航运通道及沿岸各主要港口之间的航道畅通。

6 总结

澜沧江—湄公河作为纵贯我国西南和中南半岛6国之间最重要的国际河流，是联系我国和域内东盟国家的天然国际通道。目前由于受流域自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制约，国际航运大通道的优势还未得到充分开发。近年来，作为湄公河的上游水道国，中国境内澜沧江干流规划设计的6个梯级水坝先后投入运行，梯级水库群的优化调度已极大改善了下湄公河上段的航运条件。同时，湄委会也公布了湄公河干流的11级水电梯级开发规划，其首座水坝——老挝沙耶武里水坝已于2012年11月正式动工新建。澜沧江—湄公河干流的水电梯级开发给湄公河国际航运条件的改善带来了有利契机。因此，湄公河流域内各国应通过湄委会进行协商，加强政府间双边及多边的沟通协调，结合流域开发总体规划及水电开发规划来制定统一的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运发展规划，制定统一的航运国际规则、法律协议、通航安全和环境标准，以最大限度开发湄公河国际航运通道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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