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阿嘎勒莫（四首）

俄尼斯加

在阿固脚的街子上

阿固脚的街上有彝人也有汉人

阿固脚却是很小很小的一条街

要逛遍整条街用不上十分钟

汉人与其他地方的汉人不一样

因为太多了彝人的原因

很多东西就像彝人，只保留点汉语

彝人也与其他地方的彝人不一样

因为太多了汉人的原因

很多东西也就像汉人，只保留点彝语

彝人在忙碌一天之后坐下来休息

一坐下来就是半天，他们天南地北的吹

三五成群的喝着转转酒，汉人也是

阿固脚的街子上传闻很多，但是

要数谁家的彝人娶了谁家汉人的姑娘

要数谁家的汉人娶了谁家彝人的姑娘

这一条条是最具有震撼力的事

阿固脚是彝人的称呼法，汉人称呼法却是

回龙，但是这个地方，对于称呼来说

汉人也听得懂彝人的称呼

彝人也听得懂汉人的称呼

我在这条街上逗留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一生，也许是一世

我看着这些人都一样的可爱

一一原载《诗刊》2007年10月“上半月刊”。

雪山阿嘎勒莫

请把哭声与笑语抬高一些

雪山阿嘎勒莫

就在婆箩拉达深峡对面

金色的太阳，每天每天

由你在自由而辽阔的蓝天牧放

银色的月亮，每夜每夜

把最后留恋的清辉投送给你

但不仅仅是为了

你的伟岸，你的美丽

请把忧喜掺半的目光抬高一些

雪山阿嘎勒莫

与我们隔了婆箩拉达深峡相望

男人中的男人女人中的女人

假如哪一天死了，或许还活着

都会热泪盈眶地化作山里的

一撮泥土

但不仅仅是为了

与你相守，与你分离

请把实现不了的愿望抬高一些

雪山阿嘎勒莫

穿越婆箩拉达深峡，来来去去

云雾聚首又飘散，像思绪

睁开双眼和闭上双帘的瞬间

阿嘎勒莫啊，遥远而临近

但不仅仅为了

你的高度，还有翻越

请把双手和双脚抬高一些

请把思想和情感抬高一些

请把现实和历史抬高一些

啊，雪山

啊，阿嘎勒莫

谁在把一滴殷血般的太阳

时时衔在口中玩味

又是谁？唉，又是谁把月亮

像一颗蜜蜡珠珠般佩戴

并且在众人之中惹眼的炫耀

雪山啊，阿嘎勒莫

阿嘎勒莫啊，雪山

一一原载《诗刊》2001年12月号。

拖乌瓦勒涧

总是躲开我，我的眼睛

拖乌瓦勒涧，敞开怀抱

把我接纳，把我收容

有一个老妇人，日后

她失去了丈夫。她和她的三个儿子

相依为命。還有那被

她视为座上宾的三个孩子的奶奶

她任劳任怨，她辛苦勤劳

她拖着曳地的长裙

把一根牛皮绳深深勒进自己的肩头

有一个老妇人，想当初是

生活在父母翅羽下的快活的小鸟

才貌出众，美如天仙

她是被抢亲来的，从

放羊的坡上，从此

羊羔离开了母羊的喂养

而在黑漆漆的夜晚和白天

她跑了三天三夜，才到

这里安家

有一个老妇人，不是现在

不是过去，更不是将来

无知孙儿，无知地吃了半夏

她拿灶母灰对了水给他们喝下

孙儿从此变清醒

而她的宽容呵，让孙儿

时刻铭记着

拖乌瓦勒涧是她的故乡

总是躲开我，我的眼睛

拖乌瓦勒涧，美丽的地方

生长先进与落后的地方

扯羊拉达

像一位老人，又像一位年轻人

在108国道转弯处

向我微笑，向我致礼

扯羊拉达呵

我在许久以后才触摸到你

触摸一段历史

触摸一页家谱

像历史中的妻离子散和家破人亡

像家谱中的背井离乡和在

异地生根发芽

我在许久之后才触摸到你

像你木门的皱纹

皱纹下的崭新故事

又像触摸你的欢声与笑语

你千万别走开

千万要和我悉心摆谈

谈你这么多年来每个人

与你是如何相守，却又像

水蒸气一样离开你

我在许久以后才触摸到你

触摸到了你的心跳

我看见了，你的心跳

成片的花椒林里姑娘小伙眉来眼去

成堆的苞谷掷地有声的嬉闹

扯羊拉达呵，我看见了

冬天你的新娘乔装打扮走向了远方

春天你的小伙迎亲走进了你的怀抱

像一位老人，又像一个年轻人

在108国道转弯处

我向你微笑，我给你致礼

扯羊拉达呵

我在许久以后才

触摸一段历史

触摸一页家谱

——《民族文学》2005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