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权性质、高管性别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冯丽丽，赵思敏

河北地质大学 会计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1

一、引言

企业是市场经济活动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现代社会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然而，近年来发生的诸多企业失德事件，例如“三鹿三聚氰胺”“酒鬼塑化剂”“双汇瘦肉精”等，使得社会各方对社会责任问题的关注日趋提升。伴随着企业社会责任研究的蓬勃发展，学者们发现高管在利益相关者关系网中处于核心地位，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对企业社会责任内部环境的稳定性产生影响，而且也会对包含社会责任战略在内的各项战略实施发挥重要影响。针对高管特征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关系的研究主要依据高层阶梯理论，采用人口特征研究的直接法和成分法。然这两种方法容易忽略管理层中个体互动作用对于组织战略的影响，使研究结果产生偏差[1]。1989年，Tsui和O’Reilly结合社会认同理论和分类理论，专门提出人口特征研究关系法，开始关注团体内部个体之间的互动关系[2]。此方法受到了企业理论研究领域的广泛关注，重点关注高管核心成员对整个管理层的作用，从而对企业行为所产生的影响。性别作为高管的最基本特征，影响高管的心理认知。社会角色理论认为，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更加慈爱、善良且富有同情心；女性关怀伦理理论则重点探讨了女性独有的道德行为特征。国内外一些研究成果也表明，女性高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丰富公司信息资源的多样性、提高综合决策能力以及培养公司友好文化等，从而给公司带来一系列正面的效应。

《公司法》明确规定，董事长是公司重要事项的主要决策人和法人代表，同时也是股东利益的最高代表；总经理是由董事会聘任的，来执行董事会的重要决策并实现其经营目标。可见，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上市公司最重要的两种力量。而且，在我国几千年传统文化“尊卑上下、忠孝顺从”的思想影响下，董事长的认知模式和偏好对下属行为有着极大的影响。董事长作为企业的最高领导人，在企业中拥有更多决策制定权，对整个董事会决策过程以及战略选择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因此，有必要考察董事长特征对企业战略的调节效应。此外，我国国有企业管理者的选拔并没有完全的市场化，使得国有企业尤其是国有控股上市公司中董事长和总经理两职合一，面临内部人控制现象严重等问题，导致董事长和总经理在上市公司的地位显著高于其他人。基于此，本文欲剖析产权性质、高管性别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所产生的影响，以期促进产权治理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形成良好的互动，最终提升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

二、文献综述与假设的提出

（一）产权性质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分析

企业的产权性质是影响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一个重要因素，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效果也不尽相同。在西方经济学中，不论是古典或新古典经济学，还是制度经济学或马克思政治经济学，都认为“企业”（指私有企业）的存在是为了追求资本增值，降低交易费用，目标是追求利润最大化，企业的一切行为都是围绕这个目标而展开的。然而，我国很多国有企业的设立目标在于提升社会整体福利水平，更多地是着眼于非经济目标的实现[3]，从而使得国有企业为了社会的稳定、发展以及政府官员的个人政绩等原因而承担社会责任。非国有企业的性质决定了其所担负的社会责任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很大程度是迫于外部压力[4]。由此可以推断，在同等条件下，相对于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能够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据此，提出假设：

H1：同等条件下，与非国有性质企业相比，国有性质企业能够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

（二）高管性别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分析

20世纪以来，女性高管在公司中的地位逐渐崛起，引起了广大学者对女性高管的研究兴趣[5]。高管性别与企业社会责任实质上既关注公司治理中的结构多元化的影响，又关注管理者性别特征的效应。已有研究成果证实了女性董事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有显著影响这一结论[6-7]。女性更倾向于民主决策，在细节管理上更突出等可能会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产生积极影响；女性更加重视他人的需求，这促使女性积极参与那些涉及公司以及利益相关者的战略决策[8]。总之，女性高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培养公司主动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文化，从而给公司带来一系列的正面效应。据此，提出假设：

H2：同等条件下，女性高管比男性高管更重视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与数据

本部分以2009年—2014年沪深交易所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选择2009年作为样本的起始年份出于两方面的考虑：第一，自2009年开始，我国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披露才步入密集化和常规化的趋势；第二，润灵环球是从2009年才开始对外提供社会责任报告指数的。进一步对样本数据进行了如下处理：（1）删除金融行业的数据；（2）剔除ST、PT企业；（3）剔除管理层特征和基本财务情况缺失的样本。最终得到2135个观测值。为了避免极值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各1%的缩尾处理。样本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来源于润灵环球所颁布的企业社会责任CSR评级数据，高管性别特征以及基本财务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相关数据处理和回归分析用STATA 14.0软件。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社会责任履行

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数据来自于润灵环球社会责任评分。该机构的评分越高，说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越好。

2．解释变量：产权性质和高管性别

我国《公司法》明确规定，董事长是公司重要事项的主要决策人和法人代表，同时也是股东利益的最高代表；总经理是由董事会聘任的，来执行董事会的重要决策并实现其经营目标。而且，在我国的特定文化传统（家长制）背景之下，个人服从组织的文化取向和特定社会权力距离也给公司的管理层特征带来了深远的影响[9]。可见，董事长是我国上市公司最重要的力量。同时，我国上市公司管理者的选拔并没有完全的市场化，使得上市公司管理层的权力配置有一定的局限性，直接会影响到上下属之间的关系[10]。这就导致董事长在上市公司的地位显著高于其他人。因此，高管性别（sex）选取董事长的性别来衡量。产权性质（control），根据国泰安数据库中披露的最终控制人的性质将上市公司分为国有控股上市公司与非国有控股上市公司。

3．控制变量

在控制变量中，size为公司规模，等于年末资产总额的自然对数；roa为资产收益率，等于净利润与年末资产总额的比值；debt为财务杠杆，等于期末负债与资产总额的比值；grow为总资产增长率，等于期末资产总额与期初资产增长额的差额与期初资产总额的比值，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表

（三）模型设定

为了验证产权性质以及高管性别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本文构建模型用下式表示：

CSR=β0+β1control+β2sex+β3size+β4grow+β5roa+β6d ebt+ε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对各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描述性统计表

从表2可以看出，企业社会责任履行（CSR）的均值为61.82，最大值为431，而最小值为2，说明样本上市公司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存在较大的差距。高管性别（sex）平均值为0.028，说明男性高管占绝对优势，女性高管仅占2.8%。企业产权性质（control）平均值是0.68，说明样本中国有控股企业占比是68%。控制变量方面：公司规模（size）的最小值为18.27，最大值为29.11，说明所选样本公司的规模是有一定差异的。公司成长性（grow）的最小值为-0.55，最大值为3.41，说明所选样本公司成长性的差异较大。盈利能力（roa）的最小值是-0.69，最大值是0.38，平均值是0.05，说明所选样本中大部分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是有待提升的。资产负债率（debt）的平均值是0.52，表明大多数公司借助杠杆效应推动公司的发展。

（二）相关性分析

对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研究变量的相关系数

表3中，高管性别（sex）与社会责任履行效果关系为负但不显著，需进一步分析高管性别特征对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企业的产权性质（control）与社会责任履行效果相关性显著为正，初步说明国有性质企业能够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另外，公司规模（size）、成长性（grow）、盈利能力（roa）以及财务杠杆（debt）都能显著影响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

（三）回归分析

先分别将高管性别及企业产权性质变量单独放入模型，然后再将所有的测试变量放入同一模型中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回归结果

由表4可知，企业的产权性质（control）和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在1%水平上为显著正相关，这一结果表明国有性质企业相较于非国有性质企业而言能够更好的履行社会责任，假设H1成立，与黄速建（2006）[3]、张春敏和刘文纪（2007）[4]和冯丽丽等（2011）[11]研究结论一致。高管性别（sex）和社会责任履行在5%水平上为显著负相关，这一结果表明董事长的性别会对上市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产生影响，相对于女性而言，男性董事长能够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此研究结果与假设H2不相符，与朱文莉和邓蕾（2017）[12]结论一致。控制变量方面，公司规模（size）、成长性（grow）以及盈利能力（roa）和社会责任履行效果显著正相关，说明公司规模的扩张、盈利能力的提升以及自身实力的不断壮大是有利于推进其履行社会责任的。

（四）进一步分析

目前，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重视宏观政策、制度环境在社会责任履行中的作用。已有的相关研究发现，不同国家政府干预程度、市场化进程以及金融环境等因素均会影响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而且，我国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存在较大的差异，这也使得不同地区的政府干预、金融发展以及法治化进程等市场化水平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因此，本部分按市场化进程进行分组，检验产权性质、管理层性别与社会责任履行之间的关系。以2005年—2008年连续4年排名前四位的广东、上海、浙江和江苏四个省份作为市场化进程比较高的地区，设置虚拟变量为1，其他地区为0。即上市公司注册地在这个四个地区，Market赋值为1，其余地区，赋值为0。回归结果见表4的栏（4）和栏（5）。

表4的栏（4）表明，在市场化进程高地区的上市公司，产权性质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进一步验证了假设H1。高管性别（sex）和社会责任履行在10%水平上为显著负相关，与全样本结论一致，假设H2没有得到检验，说明在市场化进程较高的地区，相对女性管理者，男性管理者更能促进社会责任的履行这一结论体现的更为明显。栏（5）表明，在市场化进程低地区的上市公司，其产权性质、管理者性别与企业社会责任不相关。进一步证实了女性管理者的决策行为会受限于其所处环境的影响[13]。良好的市场化制度环境能促进公司履行更多的社会责任[14]。上市公司所在地的市场化越高，相关法律制度越完善，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法律约束性就越强，承担的社会责任就会越多；同时市场化程度高意味着政府干预程度低，在“优胜劣汰”的市场机制下，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可能会更多地关注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权益以获得市场的肯定，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会更高。因而，对处于市场化进程高地区的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而言，受到国有股东和市场选择的双重影响，实现经济和非经济目标的压力同时存在，这些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表现会更突出。在市场化进程低地区，产权性质和高管性别不是驱动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的因素。可能是因为市场化程度低地区，法律环境不完善、政府干预程度较强，导致产权性质和高管性别对上市公司社会责任的无显著影响。

五、结论与启示

通过以上实证分析，得出如下结论：第一，与非国有控股上市公司相比，国有控股上市公司能够更好的履行社会责任；第二，相对于女性管理者来说，男性管理者更能够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第三，在市场化进程高地区的上市公司，女性管理者相对男性管理者来说更能降低社会责任的履行这一结论体现的更为明显。本研究不仅具有理论价值，还对企业日常的运营管理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在理论价值方面，本部分不仅提供了产权性质、高管性别影响社会责任履行的经验证据，还丰富了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的文献。在企业日常运营管理方面，本部分结论有利于分析企业在内部与外部双重因素的影响下，如何积极地履行社会责任。从管理层性别角度来看，企业在任命高层管理人员时可以适当降低女性管理者的比例，同时设立具备独立性的任命委员会，制定科学合理的提名制度。从产权性质的角度来看，对于非国控股上市公司，政府应当加强对其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的监督检查，并设置适当的激励机制，使非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重视履行企业社会责任。

[1] TSUI A S, L W PORTER, T D EGAN. When Both Similarities and Dissimilarities Matter: Extending the Concept of Relational Demography[J]. Human Relations, 2002, 55(8): 899-929.

[2] TSUI A S, C A O’REILLY. Beyond Simple Demographic Effects:The Importance of Relational Demography in Superior-Subordinate Dyad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1989,32(2): 402-423.

[3] 黄速建, 余菁. 国有企业的性质、目标与社会责任[J]. 中国工业经济, 2006(2): 68-76.

[4] 张春敏, 刘文纪. 从国有企业的性质看国有企业的社会责任[J].前沿, 2007(12): 80-84.

[5] STULTZ J E. Madam Director[J]. Directors and Boards, 1979,3(4): 6-19.

[6] 杜兴强, 冯文滔. 女性高管、制度环境与慈善捐赠——基于中国资本市场的经验证据[J]. 经济管理, 2012(11): 53-63.

[7] 徐子尧, 杨兴林. 董事会性别差异化程度对公司绩效的影响——基于我国上市公司的经验研究[J]. 南京财经大学学报,2016(1): 91-98.

[8] NIELSEN S, HUSE M. The contribution of women on boards of directors: Going beyond the surface[J]. Corporate Governance: An International Review, 2010, 18(2): 136-148.

[9] HOFSTEDE G H. Culture’s consequences: international diあerences in work-related values[M]. Sage Publications, 1984.

[10] 何威风. 管理者异质性视角下资本结构与投资关系研究[M]. 武汉: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4.

[11] 冯丽丽, 林芳, 许家林. 产权性质、股权集中度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J]. 山西财经大学学报, 2011(9): 100-107.

[12] 朱文莉, 邓蕾. 女性高管真的可以促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吗?——基于中国A股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 中国经济问题,2017(4): 119-135.

[13] 周泽将, 刘中燕, 胡瑞. CEO vs CFO:女性高管能否抑制财务舞弊行为[J]. 上海财经大学学报, 2016(1): 50-63.

[14] 肖作平, 杨娇. 公司治理对公司社会责任的影响分析——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 证券市场导报, 2011(6): 3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