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笑容 那一把花生

文/王嘉楠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坐在明亮的教室已近两个月了。回想一年规培医生工作和生活的点点滴滴，有懵懂、有茫然、有挫折、有辛苦、也有喜悦，最难忘的还是那一抹笑容，那一把花生。

那是我在老年消化内科轮转，在负责的病人中，有一位年近期颐的李老，李老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枚枚军功章的背后是满身的枪弹伤。历经岁月的洗礼，如今的李老已风光不在，在满身伤外又添了一身病——胃炎、糖尿病、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但每次查房，看到的是李老一脸笑容，有几次还趁人不注意，偷偷往我白大衣口袋里塞一把花生，然后对我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两个月的轮转结束，我来到病房向接班大夫交班，并向李老告别，李老示意我单独留下。

李老说：“首先，谢谢王大夫这两个月来对我的精心治疗。现在你不负责给我看病了，我们不再是医患关系，按年龄，我可以当你的爷爷。我发现你时常愁眉不展，小伙子，多么好的年华，又生逢这么好的时代，有什么心事，可以和爷爷说说吗？”

望着和蔼可亲的李老，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爷爷，太忙了。每天查房、写病历、听课、准备研究生考试，还要常常面对上级大夫的批评，一些患者及家属的挑剔。”长时间的压力，我脱口而出。

李老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正值抗日战争，别说读书，吃饭、穿衣都成问题，还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日本空袭。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常常夜里行军，白天打仗是常事，几天几夜不能吃一顿安稳饭，睡一个安稳觉。多少年轻的战友，就在我眼皮底下牺牲了。不要说那时候，就是现在，有多少年轻不如你的人，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穿行送外卖和快递，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假若，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你还会对你今天的情况有抱怨和委屈吗？久病成医，我也知道，如今行医不易，要看病，要做科研，要考试，要……但要是容易的话，每年医科大学的录取线还会那么高吗？医院尤其是大医院的工作人员岂不比病人还多。”

“谢谢，李老，今天你给我当心理医生了！”

“其实，每一行都有各自的酸甜苦辣，当你钻进去，乐在其中的话，你就不会觉得苦和累了。当你明确一个个病人的诊断，当你成功救治一个个病人，你是否内心得到满足和欢喜？”李老笑眯眯地望着我。

“是”，我低头应道。

“假若，你今年在完成医疗工作的同时，又顺利考上研究生，得到进一步深造的机会，你是否更高兴？”

“是”，此次，我提高了声调，多了一点自信。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偷偷地往年轻医生口袋里放一把花生吗？

“不知道，为啥？”我反问。

“我小时候，有一年初秋，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晚上回家的路上头晕眼花，前胸贴着后背。此时，正好路过一小片花生地。当时四下无人，我也顾不了许多，拔了两棵花生，摘下花生果，剥下花生，往嘴里塞。”说到这里，李老好像有点不自在。

“花生，俗称长生果，用花生来象征长生不老，又象征着爱情的完美，生活多姿多彩，象征长寿多福！当年，花生救了我的命，如今我老了，我希望年轻人拥有美好的爱情、美满的婚姻、成功的事业。嘉楠，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年轻。”这一次，李老直接称呼我的名。“你正年轻，只要你勤思考、肯努力，还愁没有美好的明天吗？”

“谢谢李老，我相信我自己。”这一次，我也笑了，自信满满。

……

两个月后我参加了研究生入学考试，又过了四个月，进入面试。临入学前，我再一次去看望李老。李老对我说“嘉楠，谢谢你来看我，我也相信你，同时也请你相信你自己。”

如今，每当我在学习、工作中遇到困惑，我会情不自禁地嚼几粒花生，眼前浮现李老一脸笑容，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