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 晶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所在的医院组建了野战医疗所,奉命赴西南边防参加防御作战。我被抽调到野战医疗所任军医,那一年我的事业正在起步,被科里列入重点培养的业务骨干;家庭幸福美满,未满两周岁的儿子活泼可爱。但军人的神圣职责,让我义无反顾地听从祖国的召唤,奔向炮火纷飞的战场。
参战一年,虽然时光短暂,但没有料到,我在这里竟经历了苦与累、血与火、生与死,人生炼狱般的考验。
第一道关,苦与累的考验。尽管做好思想准备,但对我这样来自城市,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女兵来说,许多想象不到的困难接踵而至。滇南气候潮湿炎热多雨,让来自北方的我们很不适应。住的是当地废弃的土坯房,用水要从几里外的山上拉,几个月洗不上澡,每天面对成群老鼠的袭扰和结队蚊虫的叮咬。随着战地救治工作的开展,自己不仅负责分管伤病员的救治,还和男兵一样,在酷暑中汗流浃背地搬运物资。同时我还按照所里领导的要求,承担起与前指和各参战部队的联络沟通和协调工作。从早到晚的忙碌,每天倍感劳累,自己也深深感悟到“战争让女人走开,让女兵绽放”的涵义。
第二道关,血与火的淬炼。野战医疗所驻地就是前线指挥机关。每天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附近常常听到枪声。刚到战区时,我们这些女兵紧张得睡不着觉。而严格的战区管理,艰苦的战区生活,使人长期处于紧张焦虑和枯燥苦闷之中,作为一名年轻的妈妈,每当想起远在千里、牙牙学语的孩子,就暗自垂泪。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一名白衣战士,军人的使命重于泰山,就默默地把对孩子的思念埋在心底,把对祖国的大爱装在胸中,全身心投入战地救治工作。一批批伤员被转送到医疗所,有坚守阵地,负伤不下火线的钢铁战士;也有插入敌后,不幸触雷炸掉下肢的侦察兵。我不仅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而且见证了我们战士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的英雄精神。从他们身上,我不止被感动,还净化了灵魂,升华了境界。我积极报名参加了前线医疗小分队,冒着越军冷枪冷炮的袭击,不顾穿越雷区的危险,多次与战友登上老山主峰、者阴山、扣林山等前沿阵地,为前线官兵送医送药,演出节目,用战斗的歌声激励战士的斗志。每当此时,自己柔弱的意志显得格外坚强。
第三关,生与死的洗礼。由于经常超负荷工作,参战后期,自己疲惫的身体终于顶不住了,肝区的疼痛开始加剧,经战区总医院初步诊断为癌症。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病魔狰狞的面孔,听到死神的脚步。我想到了很多,年幼的孩子、幸福的家庭、朝夕相处的战友,但我想得更多的是,不管命运如何,我都要无愧祖国和人民,让生命如春花一般灿烂,如秋日一般绚丽。
及时的手术治疗,最终让我战胜了死亡的威胁,重返工作岗位,组织上给我荣记了二等功,成为第三野战医疗所参战期间唯一获此殊荣的个人。
赴老山参战的硝烟也早已散去,流年似水,逝者如斯。每当看到祖国花朵在和平的国度里无忧成长,年轻的伴侣在花前月下幸福地漫步,我都会情不自禁回想起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这已经成为我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经历,一段深深烙刻在自己生命年轮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