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儿童 无问中外

范忆

在过去的一年多，在奥克兰我接待了来自国内的一些幼儿老师，与她们一起探讨了如何为幼儿的健康成长和发展提供他们需要的早期教育。在本专栏结束之际，我把来自中新两国幼儿教育工作者的观察、发现、思考和讨论，总结后与大家进行分享，期望有抛砖引玉之效，以便我们继续深入地进行专业研讨。

问题一：你们幼儿园的课程是什么？

其实，我很怕回答这样“高大上”的问题。我一直困惑于“curriculum”和“programme”的中文翻译。如果是指前者，新西兰的国家课程《编席子》就是我们幼儿园的基本课程，它是具有指导性的课程。那么，后者就是我们如何实现《编席子》课程的“园本课程”，即以《编席子》为指南，以我们的教育理念为基础而设计的课程实施方案。我们的一日活动设置和安排就是我们的园本课程。如果要给个名字的话，江苏省幼特教研究所张晖老师的提议很贴切：“图式课程”——“我看到的是孩子们到园后就自由自主地投入到游戏中，到点用餐、休息、自主选择是否参与到老师带领的小组活动中。儿童天生的游戏（学习）图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问题二：在实施这样的“图式课程”中，老师的作用是什么？因为我们看到孩子游戏的很多时候，老师都不在现场。

正如你们观察到的，我们老师所有的工作都是在为孩子准备游戏环境，也就是孩子们的“学习和工作环境”。因为我们的理解是“学前儿童自主的游戏是他们真正的学习”。老师们各司其职，既要“按部就班”，又要“灵活变通”，以便为全体孩子创设并维护一个安全、温馨又充满学习意义的生活环境，其中包括了有形无形的环境内容：家具用品，各种操作材料，各种关系，各种互动、声音、气味、色彩……你们一定看到当孩子游戏结束后，老师便会整理区域，还原环境。你们还可以看到“孩子遇到问题了，老师就出现了”。这说明我们的老师在观察，但是他们会尽量避免引起孩子的注意，以免影响孩子的游戏（学习）。有时我们的老师不得不假装在附近扫地或捡东西，来掩护观察行为。也就是说，当孩子遇到问题时，老师会在现场但不会马上干预，会给孩子时间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只有在以下三种情况出现时，老师才会“出手”：第一，孩子可能会弄疼他人。第二，孩子可能会弄疼自己。第三，可能会损坏物件。我在今年二月该专栏里介绍了新西兰2017版的《编席子》课程，其中的改变之一是引用了毛利语的“kaiako”来替代“teacher”。因为kaiako（教育者）全面地表达了教与学（teaching and learning）的互惠特性。传统的幼儿教师是：站在孩子前面的人，干预者、说教者、指示者、责任者、供给者和控制者。Kaia？ ko是：与孩子走在一起的人，观察者、倾听者、响应者、共同建构者、合作者，他们与孩子的关系是自由而平等的。我们的老师是与孩子一起“生活”的人，是这个共同生活环境的创造者和维护者，孩子们游戏（学习）的支持者。

问题三：老师们该如何创设和维护以儿童为本的游戏（学习）环境呢？

首先需要有共同的教育理念。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来确定共同的教育理念。这是一个不易但必需的观念“对对碰”过程。然后在共同的教育理念基础上来设计、制定一系列的环境标准及实施的策略。例如，我们理解温馨的环境应该有家的感觉，因此，幼儿园的家具除了符合孩子的年龄特点外，尽可能配置真正的“家具”，如在二手店找到的旧的餐桌，把桌腿锯到符合孩子身高的高度。我们理解艺术是创造美、表达美，因此，展示孩子画作的地方，要固定，要有很正式的感觉，使用的画框或画板要定期油漆以保持美观。我们理解不被打断的自主游戏是学前儿童的真正学习，因此，我们就不可以随便打断“学习中”的孩子。即便被邀请去“娃娃家”做客，也只能待一会儿就说“再见”，以免孩子的游戏受到成人在场的影响。我们理解孩子是有能力的学习者，因此，当孩子玩的过程中向成人求助时，老师会根据孩子的发展水平做出回应。例如，在角色扮演区，一个孩子无法穿上“Sari”（印度的女性服饰），老师就会帮助孩子穿上，并讲解穿的步骤。但是，如果一个孩子爬不上树而要求帮助时，老师就会鼓励他自己坚持尝试，引导他观察小伙伴是如何爬的，老师不会把孩子托上或抱上树的。我们理解整齐的环境是进行学习的必要条件，因此，我们会鼓励和提醒孩子结束游戏后要收拾整理材料和用品。如果孩子已经离开了，那么老师就要还原该区域。做观察者时，老师不能影响到孩子的游戏；做支持者时，老师不能控制孩子的游戏；做示范者时，老师要发挥榜样的力量。

问题四：我们注意到你们幼儿园没有电视机和电脑。为什么？你们怎么进行IT教育呢？

这是我们幼儿园很明显的一个“特点”。大约六年前，一位对我们进行评估的ERO官员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这是因为我们认为所有的电子屏幕设备都可能会对孩子的大脑造成损害，而且，年龄越小，损害越大。不幸的是，现实生活中我们全社会对屏幕设备如痴如醉。美国儿科医生协会的专家们担心诸如电视、电子游戏，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正在不断地把孩子从“玩”转移到这些电子屏幕设备上，从而导致孩子的睡眠问题、情绪问题、认知问题，等等。我们怎么能以进行信息技术教育的名义来损害孩子的大脑发展、情绪发展、社会性发展呢？这些屏幕设备是信息技术发展带给我们的工具，怎么能让这些工具主宰我们的生活？！IT不是学前儿童的必修课。不过，我们老师人手都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用于学习故事、教学故事的写作与呈现。因为学习档案是孩子的成长记录文件，极其珍贵，所以我们要以高质量的方式去制作。孩子们也由此知道电脑是为我们服务的工具。有时，老师也会用笔记本电脑与孩子一起搜寻深入学习所需要的信息。例如，有一组孩子对火山产生了兴趣，除了阅读书籍、图片、照片，在沙池里进行“火山喷发”的实验外，老师会找一些火山喷发的记录影像与孩子一起观看，为孩子进一步的讨论提供机会。

问题五：什么样的老师是好的幼儿老师？

我们的Grace老师对这个问题很有感触。她认为：“好的老师先要做好自己。她要会做人，才会做老师。我们要首先做一个谦虚、友善、善于看到他人长处、有同理心的人。我的职位是Headteacher，我要安排工作，与老师们讨论怎么做我们的教学计划，而且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后，我们才能做。只有自己做到了，才能要求别人做到。要平等地对待每个人，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地方。我们要向其他人学习。例如，我们幼儿园现在种的菜很好，很漂亮，可前两年不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行的原因。与我们的义工聊天，发现她很擅长种植，我就请教她。她说你们菜地边上是石头，散热不行，得把中间用土堆高。我们要利用身边的资源来学习，要向同伴学，这样可以更好地帮助、支持孩子們的学习。不要怕犯错误，我们做的时候要用心，用整个团队的力量去做好每一件事。只有爱别人，善待别人，向别人学习，别人才会感受到爱与善意，才能把这种教育传递给孩子。”

谁是老师？孩子们是我们最大的老师。他们的提问、观察、发现告诉我们：孩子需要的“教”远远超出了我们成人的实践范围。在幼儿园这个学习环境中，我们可以与孩子相互学习，与同事相互学习，与家长相互学习，与环境中的其他成人相互学习。一个真正的教育工作者必定是一个终身学习者，这是一场旅行，我们不能止步不前。对自己日常的想法、决定和行动进行反思将有助于我们学习如何发挥榜样的作用。同时，我们要倾听孩子的心声，了解他们需要的是什么。而要成为一个倾听者，我们必须要做到尊重孩子。一个好的幼儿老师必须是尊重孩子的、理解孩子的、接纳孩子的、有助于孩子的。如何成为这样的幼儿老师？我的答案是：从心出发，用脑思考，动手实践，当你的心脑手合而为一时，你就会成为一个孩子需要的幼儿老师了！

问题还有很多，因为我们在观察，在思考，这真的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值得庆幸的是，在途中能与香港楚珩教育研究所的时萍老师，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幼特教研究所的张晖老师，江苏宿迁市第一实小幼教集团的章兰、何丽娟、孙成丽、陆亭、王飞艳老师，江苏常州银河幼儿园的高丽泽、王禹老师，江苏丹阳正则幼儿园的邹素花、陈红艳、朱莉霞老师相遇，共同探讨，结伴同行。我个人更要感谢新西兰奥克兰皇家橡树保教中心的老师和家长们，谢谢你们给予我的信任和支持，遇到你们真好！最后，我要感谢所有的孩子们，未来因你们充满希望，人生因你们充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