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茶

赵洺一

人的一生中，总是可以品尝到百般滋味：比如一次远行，历经沧桑、披荆斩棘的苦涩与甘甜在唇间交织；比如外婆熬煮的一壶药草茶，混杂着麦冬的醇厚和枸杞的清甜。于你来说，下面的哪种“味道”会令你萦绕于心，久久回味呢？

外婆总是痴迷于自创的药草茶。她所谓的“药草茶”，其实无非是混着各种清热草药的糖水。味道带着淡淡的甜，夹杂着微微的涩苦，一口下去，百味交杂。

每年暑假，我都在外婆家度过。奔波于各种补习班的我，每天早晨都忙得“兵荒马乱”。可不管多忙，外婆都会在临走前塞给我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好的药草茶，无视我一脸愁苦的表情说：“噘什么嘴？这茶清热解暑，不喝完不准回家！”

塑料水瓶传递着茶水的余温。我的夏天，似乎也充满着淡淡的草药味。

某个清晨，被蚊子骚扰得难以入睡的我早早起了床。一出房间，就看见穿着碎花裙子的外婆站在窗口晒太阳。或许是听到塑料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厨房。

我跟在外婆后面，她先是把我赶到一边，再踮着脚从橱柜里拿出几个花花绿绿的旧糖盒子，使了点劲把盒子打开，抓一把各种颜色的药草。

“你说你，总是不把我的药草茶喝完，你知道天天熬这些有多不容易吗……”外婆一面往小锅里倒水，一面朝我碎碎念。我也不恼，靠在厨房门上，笑嘻嘻地看着外婆。湿热的水汽在小厨房里弥漫，氤氲在狭小的空间，我们像站在轻薄的晨雾里一样，一呼一吸之间，夹杂着药草香的水汽浸润着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菊花，夏枯草，麦冬……”外婆戴着昏黄的老花镜，用满是皱纹的手指着墙上泛黄的药谱自言自语。我已记不起外婆给我煮茶始于什么时候了，它总是出现在盛夏的早晨，在铺着碎花布的小方桌上，袅袅地冒着烟气，日复一日，从不缺席。

我趿着拖鞋，走到外婆身后，张开手臂，撒娇地抱住了她。外婆身上干净又温暖，似乎也浸透着淡淡的药草味道。我把头靠在外婆的肩头，“外婆外婆，今天多放一点冰糖好不好？”

“我说过，糖吃多了不好！”外婆嫌弃地朝我喊着，却又从玻璃罐子里拿出几块冰糖，放进了药草茶里。

我靠在外婆的肩头笑，她故作凶巴巴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跟著笑。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窗外的阳光明亮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