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晨
前情回顾
面对即将到来的文理分科,吕薇扬纠结不已。在跟唐于归八卦完关河的一众追求者后,身为化学科代表的吕薇扬在办公室翻到了关河接近满分的试卷,紧接着就要看到自己的分数……
第四章
1
大脑黑屏的感受,你有过吗?跌跌撞撞地返回座位,脑袋里像是卡带的录像,断断续续地回放着答题卡上的分数——78分。
思路回归一片漆黑。低落的情绪裹挟着自信,摇摇欲坠。
谁能回答,得了那种分数的我,到底算什么?往事胡乱地铺陈开来——
“其实以前在南泽就听说过你啦。”宋筱天托着腮,凝视着吕薇扬的眼睛。南泽中学是宋筱天初中母校,常年与北淮中学暗中较劲、相爱相杀。
原来南泽也有我的传说?吕薇扬受宠若惊,她知道那些亮色的传奇里有属于自己的一笔,但都传到南泽去了也太夸张了吧!她以前一直以为这是炎褚栩级别的大神才能享受的待遇。
“初三的时候,他们说你理综很好。”
“这是真的。”吕薇扬毫不客气地点点头。
“他们还说,你的理综水平稳超炎褚栩。”
吕薇扬倒抽一口凉气,真诚地正视着宋筱天:“假的。”
宋筱天会意地笑:“噫,你谦虚嘛,这种谦虚是低调的炫耀哟,薇神。”
后来,在理科实验班长期被关河的光芒笼罩,就没人喊她薇神了——在仙界高处待惯了,忽然下到人间,滋味是相当不好受的。尽管每天都在努力,然而面对同样实力强劲、天赋卓越的同学,拉开差距付出的疼痛可与肌肉撕裂之痛相比。
像是幼年读的希腊神话,众生命运的桎梏里,总有个欠揍的家伙逆天而行。那种人的存在挑战着无辜群众的心理素质,比如,坐得离他很近的、只隔一条过道的,吕薇扬同学。
手握高调的分数,其实关河向来低调寡言,但问题是总有一些心直口快的同学要凑热闹:“天哪,关神,你怎么考的?97!……我?哦,我没考好,89,怎么敢跟你比……”
一旁被迫充当听众的吕薇扬冷笑。
你想不想知道什么叫低?你肯定不屑知道,在和关河对比之前你甚至是不能接受“低”这个字眼的,关神的碾压的确很残暴,粉碎了你幼小的自尊,但考得更低的大有人在,你闹个什么劲儿?
转念一想,什么嘛,刻薄旁人的时候振振有词,说到底还不是弱鸡的自己只能从苍白的言语里拾觅卑微的自尊心。
振作起来!好歹也是化学科代表,实力又不是一场考试就能否定的。
可还是很难过啊,尤其是听见宋筱天同情關切地建议:“要不你还是去学文吧?”说者无意,听者宛若遭受人身攻击。
高一尚不分文理,最好的班级就以“理科实验班”为名。毕竟潜意识里很多人都觉得,学文是因为学理学不下去。
2
自己可能是历届化学科代表里,化学最差的吧。
吕薇扬从文具盒里摸出化学办公室的钥匙,兀自发起了呆。
金属的钥匙身有些生锈,想想这钥匙被前几届的化学科代表摸过,其中不乏化学竞赛大神,吕薇扬不禁怀着朝圣的心情多摩挲了钥匙几下。
“你在对那个钥匙做什么?”宋筱天右手攥着笔,左手正在翻题典的页,一脸狐疑。手边放好的答题卡有三种颜色的醒目笔迹,考试时用的黑笔,化学熊老师的红色批改,还有错题订正、试卷分析时用的蓝笔。
也就是说,吕薇扬的一阵内疚,居然浪费了足以做一套试卷分析的时间!
埋头苦战了不知多久,天地已昼夜难辨,朗朗乾坤间只剩一本题典。
盖上笔盖,四肢百骸的酸痛这才一齐发作,胳膊舒坦地向前伸展,手一推题典,没想到顺势把文具盒给挤下了桌子。
哗啦。敞开的文具盒在过道上惨烈着陆,吕薇扬已经能感觉周围被吵到的同学射来探究的目光。脸一红,连忙俯下身去捡,感觉过道另一侧的人也有所动作,她不假思索冲关河摆摆手,不用不用!
关河不为所动,坚持去捡脚边自己掉落的橡皮。吕薇扬余光一瞥,异常尴尬,哦,原来人家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啊。
切,还把关河想成热心好人了。自作多情的羞恼感在脸颊上腾起灼热,吕薇扬把文具盒往桌上一撂,为世风日下而长叹咨嗟。
一只胳膊却突然伸至0面前,把一支咕噜噜出逃的笔轻轻放回了她的桌上。短暂的几秒内,近得史无前例——近到她只要一转眼,就能捕获他的视线。天气有些凉,关河却穿着打球时的白色短袖T恤,白皙的手臂上条条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
兼顾着,漫不经心的冷漠,和难以觉察的温柔。
3
她正在恍神,忽然心惊,想起老熊说过,要提醒关河晚自习给大家讲讲这次考试的计算题。
“关河。”她侧过头,低声喊他。
他刚抬起头看向她,守晚自习的老师就严厉地沉声开口:“肃静,自觉,理科实验班的学生还用我强调这些?丢人!”
做贼心虚。吕薇扬连忙收声,只好朝关河举起自己的答题卡,用手指了指计算题。
关河会意,比画“OK”。
真聪明。吕薇扬正欣慰,突然反应过来,答题卡上最醒目的不是印刷的计算题,是血红的分数“78”。
往后他一定会瞧不起我,好心塞——其实也没什么好心塞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瞧得起我。
“这次化学考试,”寂静的教室,关河朗声开口,顿时台下一片翻找倒腾的动静,间或有人窃窃私语:
“真棒,我觉得关神讲题特别好听。”
吕薇扬被噎住,“讲题讲得好”可以理解,讲得“好听”是什么鬼!
以前吕薇扬也听其他男孩讲过题,身为被请教的学霸,起码的架子,通常男孩都还是会端的:“哎,你不会做啊?这个题,很简单!”
但是关河不一样,他准确地说出一道题的难点,面对大部分人的为难,他表现出谅解:“嗯,的确很困难。”表情诚恳,几乎让人忽略了他完全会做的事实。
所以说这个人很虚伪,没说错嘛。吕薇扬瞪了讲台上的人一眼。
4
说来也不过就是讲题的样子很好看,低调沉稳,落落大方,攥着粉笔在黑板上專注演算,讲到高兴处脸上流露出的笑又带点儿小骄傲。
还有身材好,传说他有八块腹肌。吕薇扬想起曾经自己不屑一顾的传言,下巴不自觉地点了点。仔细打量了关河的一身校服,吕薇扬承认,以后再也没法把“穿校服显丑”归罪于校服了。
完了完了,寸金难买寸光阴,我在想什么。题海无涯,吕薇扬赶紧把自己按回了水底。
晚自习结束后,一中学生的学习阵地从教室切换到寝室。趴在床上的室友正激情澎湃地压着枕头写错题反思,奈何笔芯不给力。
“哪个宝贝带笔回来了呀?要黑色的。”
“我这儿有。”吕薇扬说着去摸文具盒,这次指腹却没有受到钥匙的阻隔反而直接顺利地摸到了光滑的笔杆,一惊,哗啦啦翻腾,一无所获,四肢发凉。
想起那一落。
“你去哪里?”寝室里的惊呼被抛在身后,吕薇扬带着一脑袋的空白认准了教室的方向奋力奔跑,路长忧多。
钥匙假如被人捡去了怎么办?
办公室就在旁边,只要钥匙一插一转就能开,老师们的财物都在里面——千万千万不能丢啊!
应该还在教室的地上,拜托,必须找到1
5
穿的是软底布鞋,奔跑时,大理石砖地撞得后脚跟生疼,一团酸溜溜的委屈堵在胸口,白天极力克制的酸楚情绪在这月明风清的静谧下肆意泛滥,渐渐溢到鼻子。
从寝室一路奔到教学区,白天人来人往的走廊像是刻意刁难她似的,感觉怎么跑都跑不完,途经黑灯瞎火的教室都不敢往里多看,想起传说里教学楼闹鬼的种种灵异事件,心里又急又怕。
不能哭,镇定啊!
心里发慌就命令自己背《木兰辞》缓解情绪,这时候一开口,哭腔就夹杂着抽噎颤颤巍巍地打着转儿抖出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所幸路上空无一人,不会有人发现她哭得一塌糊涂,像个第一次上学的幼稚园小朋友。
远远地看见自家班教室,幸好哪个同学忘记关灯了,暖黄的一团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像是缥缈的彼岸,要拯救她这个溺水的人。脚下愈发用劲儿,近了近了……一脚急刹车,在这个冰凉的夜里,吕薇扬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灯光把她红红的眼眶和横流的涕泗都勾勒得很鲜明。
教室里的那人一抬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