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上海 200234)
法国国家公园建构的起源
向微
(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上海 200234)
法国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文化资源和完善的国家公园管理体系。因其具有传统文化与自然景观和谐统一的景观特色,所以与同为发达地区的北美国家所提倡的“荒野地”保护模式不一样。本文试图从关键性人物、代表性法律法规、“公园-空间” (Espace-parc)3个视角出发,探讨法国国家公园体系建构的起源,揭示法国国家公园的生物多样性和人文多样性保护的重要意义。
法国; 国家公园; 建构; 起源
目前,法国共有10个国家公园*法国国家公园(Les Pares Nationaux de France,PNF)官网.http://extranet.parcnational.fr.,其中7个位于法国本土,分别为瓦努瓦兹国家公园*位于法国东部阿尔卑斯山地区,公园的东面是意大利的帕拉迪索国家公园,建于1963年。(Vanoise)、克罗斯港国家公园*位于法国地中海的两个小岛Port-cros岛、Porquerolles岛和陆地上的一段海岸,建于1963年。(Port-Cros)、 比利牛斯国家公园*位于法国和西班牙的交界处,建于1967年。(Pyrénées)、塞文山脉国家公园*塞文山脉位于洛泽尔省(Lozère)和加尔省(Gard),同时,国家公园也是UNESCO“喀斯和塞文山脉,地中海农牧文化景观”(The Causses and the Cevennes,Mediterranean agro-pastoral Cultural Landscape)的一部分,建于1970年。(Cévennes)、 埃克兰国家公园*位于格勒诺布尔(Grenoble)以南,加普(Gap)以北的阿尔卑斯山地区,建于1973年。(Ecrins)、梅康图尔国家公园*位于阿尔卑斯山地区,建于1979年。(Mercantour)、卡朗格峡湾国家公园*位于马赛周边地区的小海湾,建于2012年。(Calanques);另外 3个位于法属海外领土,分别为瓜特罗普国家公园*建于1989年。(Guadeloupe)、 留尼旺国家公园*建于2007年。(La Réunion)、圭亚那国家公园*建于2007年。(Guyane)。这 10个国家公园的总面积54000 km2,占法国领土面积的8%,每年约有八百万游客慕名而来*同①。此外,香槟和勃艮第国家公园(Parc National des Forêts de Champagne et Bourgogne)正在规划和筹建中(见图1)。
图1 法国国家公园位置示意图
资料来源:法国国家公园官网http://extranet.parcnational.fr/atlas2015/(作者据法文翻译)。
法国国家公园的起源可追溯至19世纪初的欧洲。由于意大利大帕拉迪索山(Grand Paradis)的羱羊*羱羊,山羊属的野生山羊,草食性动物,主要生活在欧洲阿尔卑斯山1800米~3300米的岩石中,是典型的高山动物,原产地在意大利,后被奥地利、法国、德国、瑞士等国引入。越来越少,在皇室成员狩猎需求的推动之下,维克多·以马内利一世 (Victor EmmanuelI)建立了一个皇家狩猎保护区。20世纪初,大帕拉迪索山时常会有一些物种被悄悄地偷走并运往瑞士。为了挽救濒临灭绝的动物,意大利的第一个国家公园大帕拉迪索(Paradis)国家公园*Paradis是“天堂”的意思,大帕拉迪索国家公园的总面积7.1万公顷。在1922年应运而生(Couturier,1951)。羱羊和一些其他动物的生存环境得以保存。而此时法国的羱羊已被认定为灭绝动物,岩羚羊*岩羚羊,偶蹄目牛科,主要生活在欧洲的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善于攀登山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Couturier,1951)。一战以后情况更加恶劣,带武器的士兵经常出没在有羱羊和岩羚羊的地区进行猎食。尽管此后几年,法国也实施了一些政策,如禁止士兵携带武器进入这些地区,缩短狩猎开放时间,甚至直接取缔了对岩羚羊和羱羊的猎杀等,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意大利挽救羱羊的成功和法国禁猎的失败促使法国开始反思:如果物种生活的地区没有受到保护,仅仅保护物种是没有成效的;如果不建立保护区,羱羊和岩羚羊终究难逃灭绝的厄运。但是这个阶段建立保护区的初衷,不是为了保护物种,而是为了建立狩猎区(Couturier,1943)。1936年12月,萨瓦(Savoie)地区第三狩猎区的负责人向巴黎森林及水保护组织(Conservateur des Eaux et Forêts)提出申请,要求建立羱羊公园,萨瓦地区的狩猎协会主席和其他政客都表示支持这个项目,申请书中第一次出现了 “国家公园”这个词。不可否认的是,国家公园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园区内的大型建设项目*这个时期,法国正在大力进行水力发电工程建设和第一批大的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比如很多登山爱好者和自然保护主义者反对在山岳型自然保护区里建设的缆车。登山爱好者们虽关注山脉保护,但不太关注动植物保护(Betolaud,1971)。
20世纪50年代,法国先后有两个国家公园规划项目:一个是由勒内·瓦尔类(René Varlet)主持的法国阿尔卑斯俱乐部规划项目(Club Alpin Francais,CAF),另一个是由马赛尔·库蒂里耶(Marcel Couturier) 主持的库蒂里耶(Couturier)规划项目。在这个时期,狩猎机构提出的规划大致上非常类似,他们的目的也基本一致:让羱羊在法国领土上永久生存下来(Couturier,1943)。国家公园筹建委员会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国家筹集到资金,提出了以最快的速度先建立一个小面积的公园,而不愿意等待更长的时间去建立一个或多个保护面积更大的公园。1950年博纳瓦尔镇(Bonneval)镇长吉伯·昂特(Gilbert André)提出了“山脉再生”(Régénérer à la montagne)的理念*吉伯·昂特虽是出生于富裕家庭的独生子,内心却是一个热衷于实践的理想主义者,他一直有一个挽救自然山脉和山区传统文化的愿望。1951年到1953年之间,25岁不到的他就一个人背包行走在阿尔卑斯山区。当时的法国阿尔卑斯山地区虽还没出现规模较大的滑雪场,但是已经建立了法国国家电网,1951年,因为建设水坝的需要,Tignes村庄被完全淹没。他认为,这些大型水利电力的建设,已经让山脉和村庄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威胁。山民们在充满灰尘的环境里工作,深受肺病的危害,养殖业几乎被摧毁。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吉伯·昂特提出了“山脉再生”的理念。,希望重新赋予山脉原本的生命力,这一规划,不仅涉及山村中学的重建,而且鼓励山民继续发展传统手工制作,让地方文化传统受益于旅游发展。在吉伯·昂特领导下,文化公园规划(Projet de Parc National Culturel,PPNC)在博纳瓦尔镇推行,目标是在法国建立更大范围的国家公园。起初,博纳瓦尔镇的很多居民由于以捕猎为生,因而反对在他们的居住范围之内建立国家公园。吉伯·昂特在“文化公园规划”中强调复兴传统活动,扶植养殖业和传统手工业,关注曾被忽视的山区居民,认为他们应受益于“文化公园规划”。
可以看到,上述法国的3个公园规划(CAF,Couturier,PPNC)因为倡导者的不同而有了浓重的个人主义色彩。 第一,马赛尔·库蒂里耶和吉伯·昂特分别是Couturier规划和PPNC规划的牵头者;吉伯·昂特是有理想主义情怀的、与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城市生活环境割裂的、知名的外科医生和自然主义者,同时也是狩猎活动的钟爱者。而CAF规划的倡导者勒内·瓦尔类是一名机械制图师,CAF规划是一个令其疯狂和兴奋的计划(Varlet,1960)。第二,CAF规划和Couturier规划的倡导者和拥护者的基本理念是一致的,他们在各大新闻杂志上发表文章,说服有影响力的组织(如环法俱乐部组织、狩猎机构、森林和水组织等)的负责人支持该项规划。而PPNC规划的倡导者吉伯·昂特则通过先是说服知识分子、教会组织等相关人员,后通过说服政治机构支持该项计划。第三,建立国家公园的初衷也不尽相同。CAF和Couturier规划是为了挽救羱羊,尽快在大帕拉迪索山建立一个小规模的公园;PPNC规划是为了挽救山脉和传统而建立大规模的公园。尽管建立的初衷不同,但并不妨碍最终为了建立国家公园而努力。
20世纪50年代中期,建立国家公园的呼声越来越高。1957年,法国国家资源管理部委托城市建筑师丹尼·普拉德尔 (Denys Pradelle)就瓦努瓦兹国家公园的建立做前期调研。在筹建审批材料中,丹尼·普拉德尔没有对CAF、 Couturier、 PPNC 3个规划做对或错的判断,而是将其合而为一。他强调,在国家公园的地理范围之内需要划定同心圆的有两个区域:一个是核心保护区,在这个区域里,人类活动尤其是狩猎活动是严格禁止的;一个是周边缓冲区,在这个区域里可以享受到具有代表性的发展政策,如允许狩猎活动以及地区发展政策的倾斜。自然主义者、狩猎协会等都可以在国家公园的范围内找到各自理念的载体。可以说,最初国家公园就是由热爱和尊重自然的人推动而建立的。
法律法规的制定为国家公园的建立提供了重要的法律依据,先后有3个重要的法令在国家公园建立的重要节点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1) 1960年7月22日法令(Loi du 22 juillet 1960)
法国国民议会(Parlement)于1960年7月22日投票通过关于狩猎的法案,允许“在一个或多个市镇的全部或者一部分领土范围之内狩猎,保护其范围内的动植物、地层、大气、水等,避免一切有可能的人为干预改变其外观、形成和发展”*1960年7月22号法令第1条(Article 1 de la Loi du 22 juillet 1960)。。此外,该法令还划定了公园的“周边区域”(zone périphérique),对其进行具有代表性的管理*法国1960年7月22日法令第3条规定,国家公园的建立,旨在“在国家公园周围划定一个边界,在这个区域内的公共管理机构执行一个既定的保护方案,共同改善和提高社会、经济、文化秩序,使国家公园的环境保护更加有效”。,如允许狩猎等人类活动以及地区发展政策的倾斜。
(2) 2006年4月14日法令(Loi du 14 avril 2006)
法国国民议会(Parlement)在1960年法令的基础上对“法律工具的现代化”“管理方式的完善与社会的可进入性”“公园的核心区域和周边区域管理的宪章”3个方面进行了修订和完善。法令强调,国家公园应加强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保证国家公园的有效管理,尤其是加强与当地利益相关者的联系和沟通;加强遗产管理和游客服务。该法令还增设了法国国家公园管理机构(Parcs Nationaux de France,PNF),隶属于法国国家环保部,旨在加强各国家公园的公共管理机构之间的交流,寻找它们的文化共性,对国家公园管理质量进行机构和政策保障。
(3) 2007年2月23日法令(Loi du 23 février 2007)
2007年2月23日,法国生态与可持续发展部(Ministère de l’écologie et du développement durable)在前两个法令的基础上完善了国家公园的概念、分区以及“国家公园宪章”(Charte du Parc National)的内容。该法令强调国家公园的物质和非物质遗产的保护以及对多元价值的尊重和理解。主要条款援引如下*文中条款由作者据法文翻译。:
第1条,国家公园的建立,旨在保护异常突出的自然、文化和风景遗产,遵照生态责任的原则,在公园的核心保护区和周边区域实施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政策。国家鼓励并推动具有代表性的保护政策,探索一种合作的管理方法,以保证与公园相兼容的自然、经济、社会发展。
第2条,“国家公园宪章”阐述了对国家公园核心区域与周边区域各自不同的土地规划政策,在生态责任的大框架底下,阐释具有代表性的自然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政策;鼓励对景观、生态环境、动植物和文化遗产的保护,避免对国家公园核心区域范围内的遗产产生负面影响;在使用视角下定义和划分遗产保护的区域、职能、保护的优先级别,以构建国家公园的公共管理政策。
第3条,国家公园的核心区域由具有较高科研价值的保护区组成,尤其关注生物多样性和气候变化,以供人们在这里寻求对大自然和自然资源的探索。国家公园强调对物质和非物质资源的保护,尤其是对动植物、地质形态和文化遗产的保护,以及对多元价值的尊重和理解,国家承担了让当代和未来的人类更好理解和保护这些遗产的责任。
第4条,国家公园核心区域的保护性管理政策的制定是为了确保生态环境和生态功能、动植物的最佳状态、生态系统的活力,避免生态环境的碎片化,确保和维护本土特征(identité territoriale)。对人类活动适当控制,尤其是对游客量进行把控,以确保国家公园核心区域遗产的保护和保存。
第5条,周边市镇如有意愿,可以加入“国家公园宪章”,成为国家公园的一部分,这也就意味着,周边市镇需要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保护自然风景,维持对土地利用的传统形式、形态以及社会文化表达,同时参与到对脆弱又具活力的国家公园核心区域的保护当中。
第6条,周边市镇因其与核心区的地理延续性和生态环境的关联性而促进国家公园核心区的保护,成为国家公园可持续发展使命的标杆。
可见,这3个法令出台后法国才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公园”(Parc National)概念。与此同时,法令还提出了对国家公园空间进行合理分区,并将保护自然环境和动植物与发展地方文化和传统和谐统一起来。此外,“国家公园宪章”给国家公园的利益相关者提供了遵守的章程;国家公园管理机构(PNF)的管理、协调和对外宣传的职能,为其良性发展提供了机构和政策保障。
法国于1960年~1970年推行了“国土开发政策”(politique d’aménagement territorial),在国土范围之内,综合考虑自然、人文、经济和战略的限制因素,有序地部署人口及其经济活动以及可供使用的服务设施和交通设施(刘健,2011)。在同一时期,土地管理协会(Sociétés d’Aménagement Foncier)、森林管理委员会(Groupements Forestiers)的建立以及土地法、农业土地方针的制定,使国家公园成为山地牧民放牧的高山牧场、游览者休闲的空间、科学工作者观察和研究的空间。
“公园-空间”(Espace-parc)的说法源自Bailly Antoine等(1980),就像“城市空间”(Espace urbain) 和“农村空间”(Espace rural) 一样,它是社会的产物(Varlet,1980)。受山地意识形态的影响,“公园-空间”被认定是神圣的、宏大的、宁静的空间(Anselme,Ronchi,1981)。
在国家公园成立之初,面向公众的标识系统,诸如路标、游客信息指示牌、定向箭头等构成了其空间符号的第一层要素,这些要素在地形地貌信息(方向、距离、海拔)的辅助下,传达了国家公园信息系统的重要信息。公园信息系统里还包括了一些规定和提示,诸如不要采花、不要干扰动物、尊重大自然等。
国家公园的“游客中心”等构成了其空间符号的第二层要素。为了方便在这些空间里的游客活动,国家公园里设有小径、小屋、宿地等,但不允许随意安营扎寨。游客需要经过公园“游客中心”进入国家公园。“游客中心”一般位于最靠近核心区域边界的位置,它是展览中心、信息中心、住宿中心,同时也是登山道路的起点。国家公园“游客中心”的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了不同的理解。1974年6月23日比利牛斯委员会对其有了新的解读(Minvielle,1974):公园游客中心不仅指向核心区域和周边区域,而且也指向居民居住区。瓦努瓦兹国家公园的游客中心设置在有人居住的小村庄里,既接待来参观公园的游客,同时也接待滑雪爱好者(Préau,1964)。
经过规划和管理的登山道路等是国家公园空间符号里的第三层要素。有些道路因其形象而命名,比如瓦努瓦兹国家公园里的“阳台小道”;有些道路因不同的主题而命名,比如比利牛斯国家公园里的“蜜蜂道”“狼道”等。国家公园道路设置,重点不在于对公园内不同区域的连接,而在于对景观的发现(découvert)和诠释(interprétation)。因此,国家公园的“公园-空间”成为游客和摄影爱好者观赏与旅游休闲的区域。
“公园-空间”的代表性产品,由可视的和书写的载体来实现,其论述角度不太一致。诸如公园指南、折页、海报等产品,侧重介绍最典型、最特殊的国家公园物种和地质特点,但是科研学者、登山爱好者更倾向于高山价值(如对山峰的歌颂、宁静的天国)和生态价值(物种的丰富);其他的关注点则来自对传统和山地生活的赞美(人类耕作的土地、对自然的改造等)。同时期的照片和影音文件也都传递了类似的信息(Lefebvre,1974)。
牧羊人、狩猎者、山地导游是“公园-空间”的组成部分,因家族习惯、生产生活方式、历史文化传统的不同更为复杂。长久以来,这个“寻常空间”(Espace ordinaire) 因为是“贫瘠”和“贫困”的代名词而不受关注、重视,甚至被漠视。除此之外,外界认为公园空间都是相似的,其实这是一种对公园小空间的“碎片化的形象”(image fragmenté)的认识。事实上,每一个国家公园里的山地村庄都是风格各异的独立群体。
“公园-空间”是一个被规范、管理、标记、列级保护的空间,也是一个“被监督”(surveillé)的空间。对于国家来说的“独具特色”(exceptionnelle)的公园空间价值,在山村农民眼中仅仅只是放牧、大地、猎物等“寻常”(ordinaire)价值。而且,对于后者来说,他们的生存空间一旦被保护,就会有一种“被剥夺”的感觉——这也就是他们要求国家公园管理组织保护他们免受游客量过度的影响或者不要被“外来者”(étranger)所干扰的原因*对于公园管理组织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找到一个合适有效的路径来衔接科研、旅游休闲的“外在空间”(Espace du dehors)和牧场的“内在空间”(Espace du dedans),像护林员和守林人这种当地人毋庸置疑地成为外在空间和内在空间最合适的纽带。。
法国的国家公园是法国国家森林总署(Office National de Forêts,OMF)管辖的国有土地,但是“公园-空间”的代表性功能只有在取得相关国家机构同意后才能生效*1978年,法国环境部和农业部签署了一项协议,协议规定法国国家森林总署在国有森林里进行保护自然的一系列活动的条件。。
尽管国家森林总署与国家公园管理机构合作甚好,保护森林生态系统也都是最首要的目的,但是,在森林道路的支配、森林管理模式等方面的冲突还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更加深了国家公园资源使用权的矛盾。比如,塞文山脉国家公园里的国有土地范围内出现的最尖锐的矛盾就是狩猎的问题,因其祖先在圣女之战(Guerre des Demoiselles)*圣女之战发生在1829~1832年间的法国阿列日省(Ariège),因为议会于1827年5月27日通过的从1829年开始实施的森林法典全面禁止伐木、放牧、采伐、狩猎、钓鱼、采摘。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法典为了发展煤炭业的需求而割裂了传统的农林牧系统。当地农民为了反抗该项法典,纷纷起义。他们一般在夜间行动,扮成妇女模样,所以,被称为“圣女之站”,他们身穿白色长衬衣,或身披羊皮、戴假发,专门去偷袭炼铁厂、煤炭厂的负责人和森林守护员,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1872年。中的努力,生活在阿列日省(Ariège)*比利牛斯大区所辖省份。的山地农民一直认为他们对森林资源拥有绝对的使用权。两者在克罗斯港国家公园的海洋资源使用上的矛盾也很明显,尤其是在对深海和海底的生态保护以及对海滩的使用权、游船抛锚停靠点的使用方面。除此之外,位于边境线上的一些国家公园,尤其是高山公园,因为一部分被国家用作射击场或者士兵练习场,这种类似的冲突虽不激烈但也是客观存在的。
“公园-空间”同时也是被国家“编排和设定”(programmé)的空间。国家对公园的规划和管理,不仅只在中心区域,也扩大到了周边区域。后者在经济、文化、社会的发展方面,就是国家主导下对多个机构(DATAR*DATAR:Délégation à l’Aménagement du Territoire et à l’Action Régionale,土地管理代表团。和 FIDAR*FIDAR:Fonds d’Intervention pour le Développement et l’Aménagement Rural,乡村发展与管理基金会。等)的多重管理和规划。以塞文山脉国家公园的周边区域为例,建立之初就有4个乡村管理规划、3个土地使用规划、4个环境保护区域、6个风景保护规划,还包括其他数个合并的土地管理规划和农林地区管理规划。
法国的部分国家公园如瓦努瓦兹、 比利牛斯、埃克兰国家公园等,归属于市镇*法国的行政区分为国家(Etat),大区(Région),省(Province),市镇(Commune)四个级别,后三者是分别拥有特定自治权利的地方行政单位,市镇是最基本的行政单位。由于市镇规模普遍偏小,为了适应发展的需求,通常采用联合体(Communauté de Commune)等市镇联盟形式进行合作整合发展。(communauté)或者市镇联盟(communauté de commune),在传统的国家公园和农林生态系统的利用层面上,管理机构、牧羊人、护林员之间最初是没有任何矛盾的。国家公园不仅以森林管理机构的身份规范牧业、管理山地小屋,而且还对游客量进行调控,以避免对动物群造成影响。
山区的社会和经济因“公园-空间”的市镇利用而发生了改变。这些牧场土地,因其良好的条件而常常被冬季体育运动使用者所觊觎。有些国家公园,甚至在建立之初,市镇就圈出一块面积用来进行旅游规划。例如,比利牛斯国家公园初建时,就滑雪场的规划方案进行了大量无休止的谈判和协商。又如,塞文山脉国家公园管理委员会门口,每年都有抗议者要求扩大滑雪场。“公园-空间”利用的转变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对于市镇来说,滑雪场比牧场的经济收益重要得多。这种空间利用上的矛盾和冲突,实际上是由“公园-空间”(Espace-parc)、规划空间(Espace programmé)、自然空间(Espace de nature)、牧场空间(Espace pastoral)、森林空间(Espace forestier)叠加而导致的,是有历史原因的。因为,法国所有的山地国家公园都位于一片古老的“共和”(répubiliques)土地之上,具有极大的自由度。如果说其社会性和机构在逐渐消失的话,它的集体性和理性还是一直存在的。他们与地区精英(农民比例很小,大部分是商人和业主)一起,以另一种方式表达着自己。他们中的一些人至今还保持着狩猎的传统,他们是狩猎活动的支持者。公园的狩猎政策和土地保护政策实际上加强了市镇狩猎者之间的联系。市长通常会积极争取公园决议委员会席位,甚至强烈要求追回自治。土地使用权的矛盾和冲突不仅仅只发生在山岳型国家公园,海洋型国家公园也存在这种情况。位于耶尔市(Hyère)管辖范围的克罗斯港国家海洋公园,由于一直有捕鱼的传统,岛上居民认为,这个区域就应该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捕鱼领土。“公园-空间”的土地所有权问题、农林空间和旅游开发的问题一直存在。鉴于“公园-空间”利用和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公园管理局也曾启用专项基金资助公园周边区域的发展和建设,以对市镇进行“补偿”(compensation)。
追溯历史,我们了解到为什么部分市镇面对“公园-空间”利用一直以来存在着刻板态度的原因了—— “公园-空间”的建立,从一定程度是来说,是国家对地方的一种浸入(invasion)和干预(intervention);而对历史和传统的呼吁以及对公共空间使用权的呼吁,则是地方对国家的一种回应。
在法国,国家公园的空间不完全都是国有的,如瓦努瓦兹国家公园10%的公园面积、 梅康图尔国家公园15%的公园面积,尤其是塞文国家公园里60%的公园面积都是私有的。“公园-空间”资源的规划利用问题就更显复杂。土地的使用者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使用者。如果历史上这个地区的经济是以农业和养殖业为主的话,很多土地可能都是农民的家庭遗产。经过40年后,改变是彻底的,传统的农业空间,或被变成植树造林地,或被变成住宅房、度假房,或被变成滑雪设备的建造用地。以塞文国家公园为例,公园里的49000公顷土地(其中34000公顷是森林)是私有的;公园中心区域主要是占地4000公顷的国家管理机构,和15个市镇加起来6000公顷的占地面积相比,国家管理机构显然是一个大户;除此之外,塞文煤炭集团和林业局占据了一定的面积(200公顷~1000公顷);农民在公园的中心区域也占据了一定的牧场面积;还有公园周边区域大约1800公顷的面积是属于没有被开发的居民居住用地(Leynaud,1985)。
因为国家公园内部存在私人业主,国家公园为了合理进行景观规划和避免景观质量平庸化,在阿尔卑斯山地区,有一些山区木屋被私人购买以后,必须按照公园的建筑和景观的严格规定修复后,才能按照餐饮或者其他商业用途来使用。
法国国家公园的建立离不开对自然充满敬畏和热爱的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法国国家公园是由不同的规划“拼凑”(bricolage)出来的结果。建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今天更广泛意义上的“保护”(protection),而是为了拯救羱羊、重建狩猎机构以及挽救山脉、山地居民。直到1960年7月22日法令、2006年4月14日法令、2007年2月23日法令先后出台,才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公园”(Parc National),才将“保护”(自然环境与动植物)与“发展”(地方文化和传统)和谐统一起来。
像其他空间一样,“公园-空间”(Espace-parc)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但同时也是双重演变的结果。首先,它是城市社会的产物,是休闲空间和科学美学保护的空间;同时,由于农林牧空间逐渐被旅游休闲空间取代,它也成为不断变化中的历史乡村发展的产物,其空间的使用更加多元化。公园管理机构不仅仅只是扮演着管理的角色,同时也是重要的国家公园自然和文化空间的生产者,其制定的规定、限制和条款也是逐渐成熟和完善起来的。
“公园-空间”使用的过程是不断冲突的过程,是公园空间互相矛盾的社会产物之必然结果(Richez,1978)。自然主义者强调对罕见的生态系统的保护;护林员在国家公园生态符号系统建立之初强调对自然空间的保护;城市规划师和建筑师引入了国家公园分区的概念;狩猎者提出对动物的保护;户外休闲组织强调行走和身体锻炼的特殊空间;当地市镇在国家公园的建立过程中强调狩猎和放牧等传统生活方式的权利。“公园-空间”里本就不存在一个社会空间,而是多个社会空间互相渗透或者叠加构成的(Lefebvre 1974)。法国国家公园的建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公园-空间”里不同利益主体相互妥协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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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tudyoftheOriginofFrenchNationalParks’Creation
XIANGWei
(InstituteofTourism,Shanghai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
As a country of abundant natural and cultural resources and a suitable system of national park management, France boasts a harmonies landscape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nature. Being different from the “wildness protection” of America, the biodiversity of French national parks and the protection of cultural diversity are good examples for other countries. This paper attempted to explore into the origin of French national parks’ creation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including the viewpoints of key persons, representative laws and Park-Space.
France; national park; system construction; origin
邓 屏)
F 595.65
A
1006-575(2017)-03-0085-10
2016-08-06;
2017-04-23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欠发达地区乡村社区面对背包旅游的响应机理研究——以虎跳峡、亚丁为例”(41201135)。
向微(1982-),女,博士,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遗产旅游,E-mail:xiangwei@sh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