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与异化
——论韦伯与马克思思想的异同

2018-01-01 14:49郭先红
安徽行政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工具理性韦伯异化

郭先红

(北京邮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6)

韦伯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兴起、发展都曾经有过论述,对这两种表面上截然不同的理论进行分析有助于了解资本主义社会的兴起和发展脉络,也能更清晰地了解工具理性批判理论的理论源头。

一、韦伯论新教伦理(其本质是工具理性)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

韦伯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是新教伦理发挥作用的结果。他认为资本主义精神并不是贪婪、幼稚、自私以及唯利是图。在他看来,只要有国家和人类的存在,不管从事什么职业,无一例外人们都有对金钱、利益、利润的贪欲,贪婪和唯利是图与资本主义并不必然相关。虽然关于资本主义本性贪婪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但这种想法完全与资本主义精神的本质相悖,要想更好地了解资本主义精神的本质,必须要彻底清除资本主义本性贪婪的想法。“因此,在文化史的入门课中就应该告诉人们,一定要彻底清除资本主义本性贪婪的幼稚想法。对利润永无止境的贪婪和资本主义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也有悖于资本主义精神。”[1]7

深入了解韦伯的思想,我们会发现他所推崇的资本主义精神与宗教的伦理精神密切相关。他认为人们履行自己天职的责任这个看起来非常宗教化的社会伦理观念,是资本主义文化的根基和典型特质。因此,他所谓的资本主义精神,就是加尔文等新教派的精神——遵从天职的伦理精神。韦伯通过对天主教和新教徒在经济发展中所持的态度和理念,对此进行了强调。“新教教徒(特别是后面将要深入探讨的新教运动的一些支派)不论他们是身处统治阶级还是被统治阶级,不论他们是多数派还是少数派,他们都体现出了一种发展经济理性主义的趋势;而对于天主教徒来说,不管他们是处于前一种状况还是后一种状况,这种趋势都未曾显现出来过。因此,对于新教教徒和天主教教徒的这种差异,应该着重研究他们各自的宗教信仰中固定的内在特质,而不是仅仅观察他们暂时的外在的历史政治环境,从而得出一个最重要的解释。”[1]32

资本主义精神的建立、并最终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发挥作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韦伯甚至认为,通过与世界范围内的敌对势力进行斗争之后,他所认定的资本主义精神才建立了自身的绝对地位。韦伯指出,在这个过程当中,资本主义社会的建立跟经济有一定的关系,经济确实起着根本性的作用。即在对资本主义精神的重要性进行论述的时候,韦伯并未否认经济的根本性地位,“基于认识到经济因素所具有的根本性的重要意义,我们在尝试进行这些解释时,都必须首要考虑到各种经济环境。”[1]16经济因素所具有的意义是根本性的。

相较于资本主义,前资本主义最大的特点在于资本运用的理性化、资本的劳动组织形式的理性化都没有成为支配社会经济的力量。只有在新教伦理成为资本主义精神之后,才大大促进了资本主义企业现代理性的飞速发展。它使资本主义企业不但与市场相协调,还促进了生意与家庭分离、并在企业中推行理性的簿记方式。在这个过程完成之后,资本主义才真正的与前资本主义区别开来。资本主义企业的现代理性组织不但与固定的市场协调,而且它的发展还必须依赖另外两个特征:“第一个特征是生意与家庭的分离,这一点在现代经济生活中占首要地位;第二个特征与第一个特征密切相关,那就是理性的簿记方式。”[1]11

因此,在韦伯看来,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只是为资本主义的产生准备了基础,但不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的兴起。只有在新教徒参与到经济生活并把新教伦理带入到经济领域作为准则之后,资本主义才得以兴起和蓬勃发展。也就是说,韦伯认为仅就资本主义秩序的兴起来说,其主要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精神的出现。

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和成熟之后,新教伦理本身的目的被遗忘,资本主义开始了为盈利而盈利的生产,原有的履行天职的目的被抛到九霄云外。不管是资本家和劳动者都必须开始遵守资本主义的规则,这与其起源时谨小慎微的特性不同。资本主义社会要求人们严格遵守它的行为规则,就像教徒必须履行自己的宗教义务一样,只有严格遵守资本主义精神的人,才不会被资本主义社会淘汰。“今天的资本主义经济就是一个浩瀚的宇宙,每个人都生在这个宇宙之中,至少对于个人来说,它使一个人们必须生存于其中而不能改变的秩序。一个人只要介入到市场关系的系统中来,资本主义经济就会迫使他遵守资本主义的行为准则。一个制造商如果在他的经营中长期违背这些准则,就必然会被赶下经济的舞台;同样一个劳动者如果不能或者不愿适应这些准则,就会被扔到街上成为失业者。”[1]49-50

韦伯直接指出工具理性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亲缘关系,马克思则是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等现象出发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问题。

二、马克思论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人本质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他把劳动看作是人的类本质,人的劳动异化的结果产生了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作为人的类本质,人们在劳动的过程中,本应感到被肯定和满足,但由于劳动本身是异化劳动,劳动的主体所感到的只是被自己劳动的成果和劳动过程本身所奴役,并产生出了一个统治自身的对立面——资本家。资本家作为异化劳动的后果出现,呈现了无产阶级在与其劳动行为、劳动过程、劳动产品的关系背后的与资产阶级的关系,即人与物背后的人与人的关系。

在《神圣家族》一书中,马克思继续对异化问题进行了分析和深化。他指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异化过程中的地位和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无产阶级在异化中感到的是痛苦失望和自身的无力及社会对其存在的否定,而资产阶级在异化中感受到的是满足、充实和自身的强大。“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同是人的自我异化。但有产阶级在这种自我异化中感到自己是满足的和稳固的,它把这种异化看作自身强大的证明,并在这种异化中获得人的生存的外观。而无产阶级在这种异化中则感到自己是被毁灭的,并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无力和非人的生存的现实。”[2]44

一般认为,异化是指主体的后果反过来损害或者控制主体自身。如果我们从异化的含义来看,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过程中,异化的主体无疑是无产阶级,因为只有无产阶级才感到本身不但被支配而且其利益被损害,而资产阶级更多的是感到满足。

在《神圣家族》这本著述里面,马克思首次提出现实的物质是人存在的基础,也是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基础。随着马克思对现实社会和工业的认识,马克思一步步认识到实物(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个实物更多表现为商品)、资本在社会关系中的重要性,这为认识其从“劳动异化”思想到“商品化、资本化”思想提供了线索。

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直接把现实存在的、粗糙的物质生产作为人类历史的发源地,从而实现了向历史唯物主义的转变。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创立了比较完整的体系,他把人类的历史活动分为五个层面。

第一个就是生活的物质资料生产,这可以说是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因为只有生产物质生活本身,才能保证人类活动的可能性。

第二个历史活动是人类进行的满足新需要的生产。只有不断地对人类的需要进行满足,才能保证人类活动的持续性。

第三个历史活动是人本身的生产。要想保证进行物质生产的人能够源源不断,就必须保证人本身生产的可持续性。

第四个人类的活动是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自然方面也包括在内)的交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人在改造自然过程中即发展生产力过程中所形成的关系;一方面是人们通过生育维系的在交往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

第五个方面就是人作为社会活动的产物,人具有意识。这也是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人的意识是社会存在的产物。

这五类不同层面的活动具有逻辑先后的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现存,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3]82

所以对马克思来说,他认为人类最重要的活动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人类社会是一个以物质资料生产为基础的结构体。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所说的物质资料常常是以商品的形式出现的,人们在社会现实中不得不受商品的奴役和控制。

马克思在他晚年的巨著《资本论》中继续发挥他的逻辑,认为整个社会处于被资本控制的异化状态,这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一致的,工人不但受资本这个物的统治,还受资本家的剥削,人统治人(资本家制约了工人,更宽泛的说,统治阶级制约了被统治阶级)和物统治人(商品、资本不但统治了工人,还统治资本家,不过资本家在这里更多的是自我实现)成为整个社会异化的最根本表现。

黑格尔认为精神的异化在资本主义社会终于返回到绝对精神自身,绝对精神达到了完满状态,整个异化的历史就在那个时代结束了,达到了黑格尔所说的最后的和解。“这个形式上绝对的原则把我们带到了历史的最后阶段,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时代。”[4]489对于黑格尔的判断,马克思持有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在资本主义时代,由于工业革命的胜利和大机器的应用,分工和私有制更加发达,异化达到了它极度发展的时期,异化往往伴随着人与物关系的颠倒,体现了物对人的统治及支配。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种异化又常常表现为物化和资本化,物化突出表现为商品、商品消费对人的奴役;而资本化表现为资本及其扩张对人的统治。

马克思认为这种社会现象是极度不合理的。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必然没办法适应生产力的发展程度,这时候在机器大工业中成长起来的无产阶级就必然起来,进行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社会主义革命。因为与其他阶级相比,“无产阶级是遭受异化后果最严重阶级。”[5]144在异化劳动过程中,劳动成果越多,无产阶级被支配的可能性就越大,其反抗的决心也就越大。

综上,马克思认为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变革的最根本因素,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引起无产阶级革命。“这种‘异化’(用哲学家易懂的话来说)当然只有在具备了两个实际的前提之后才会消灭。要使这种异化成为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即成为革命所要反对的力量,就必须让它把人类的大多数变成完全‘没有财产’的人,同时这些人又和现存的有钱的有教养的世界相对立,而这两个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3]39只有生产力极度发达,人们在分工条件和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的异化和扭曲才能真正得到解放。

马克思始终认为,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基础是决定的和根本的因素。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资本论》,马克思始终遵循这样的思路,反复探讨的都是经济这一制约因素的异化,这点是与马克思的基本理论及当时的社会现实分不开的。马克思主要从政治经济层面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原因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马克思认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是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而相对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来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更具有根本意义,因此他批判的重点主要在于政治经济方面。马克思、恩格斯虽然也对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如马克思、恩格斯指出社会意识是人们普遍的思想观念,不具有阶级性;只有意识形态才是为了统治人民而建立的观念形态,具有阶级性、欺骗性、强制性。马克思还分别对一般的、特殊的和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这一意识形态批判,经过了对一般意识形态的批判、对特殊意识形态的批判、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批判这样三个阶段。”[6]190但这是为了揭示资本主义统治的虚假性欺骗性,是为其政治经济学批判服务的。

(二)在马克思生活的年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程度不高,统治阶级利用科技主要是为了发展生产力,因此科技作为促进生产力发展的要素而被提倡。而科技能够作为意识形态的工具,对文化领域的渗透还不是特别明显,它可以被统治阶级利用,作为政治统治工具的特性并未被明确意识到,因此马克思的批判更多体现在政治经济而不是工具(科技)理性异化等领域。

总之,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在资本主义阶段,异化、物化、资本化现象可以说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动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工具理性在经济领域的彰显,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异化、物化和资本化现象又是社会不公正的推手,资本家的本性是唯利是图的,他们本身是希望延续异化现象,以保证自身从这个异化状态中获利,要想使社会达到公平状态,必须寄希望于生产力的发展以及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等。

三、韦伯与马克思思想的同异比较

韦伯认为,自由资本主义的出现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结果,这是从最根本的意义上来说的,这与马克思的观点并无实质区别。但是就资本主义在具体兴起的过程当中,资本主义精神是起主要作用的,韦伯指出,资本家之所以成为资本家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资本主义精神,资本主义精神主要是指工于算计以扩大生产规模、克勤克俭等具有长远眼光的理性精神,这是自由资本主义能够兴起的具体原因,也是新教宣扬的伦理道德。其根源正是工具理性(科技))精神在生产经营当中的具体运用。

在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产生这一问题上面,马克思遵循的是政治经济批判模式,他认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越来越成为主要的经济形式,在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过程中,自由资本主义开始出现。在它出现之初,为了促进它的发展,一些国家还颁布了重要的政策,利用政治手段,鼓励或者强迫农民放弃土地走向工业,如英国实行了大规模的“圈地运动”,把大量的无地农民赶进了城市,成为雇佣工人。虽然有政治力量的介入,但自由资本主义之所以出现,根本原因在于生产力发展到了一定程度。

马克思认为科技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因素,也是导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建立的重要原因,但他主要是从整个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出发,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没有从具体的方面探讨在确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时,资本家个体所可能具有的一些特性,韦伯指出新教伦理(虽然以宗教教义的面目出现,但其实质是科技发展对社会和个人生活影响的表现)对资本主义社会产生的重要性。新教伦理这种长远理性的精神,确实适合资本家阶级在开拓“疆域”之初对自身进行激励,这也是当时资本家还未处于统治阶级的地位所决定的。为了获得一定的资本积累,他们必须具有新教伦理所宣扬的工具理性这种精神,这可以说是他们获得统治地位的手段。韦伯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深化和补充了马克思的思想。

韦伯虽然认为资本主义精神是资本家诞生的主要精神力量,是自由资本主义兴起的原因。但他也明确指出,自由资本主义形成之后,就以组织生产和管理、扩大生产规模为自己主要的任务了。这就说明,韦伯也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任务就在于不断的扩大生产规模为自己的主要任务,而要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以追求利润最大化前提,利润是扩大生产规模的基础和动力。因此,可以说不管是马克思还是韦伯都承认自由资本主义产生之后,它的主要任务就是对生产资料和工人进行组织和管理,以扩大生产规模和追求最大化利润为己任。

韦伯也敏锐地意识到,整个资本主义生产被理性的组织起来,不管是政治、经济、文化还是语言、思维都充满了理性,但这种理性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又失去了理性的批判维度,只剩下工具指涉这一个向度,从而使整个社会反而陷入了巨大的非理性漩涡之中,资本主义社会本应阻止这种非理性,但资本主义的根本目的不是使社会重新趋向理性,而是不遗余力地追求利润,这就是整个资本主义发展陷入了两难境地。“对于这种非理性的欲求,资本主义甚至完全是一种抑制力量或者至少是一种理性的缓解力量,但是,资本主义旨在通过可持续的、理性的、资本主义的企业运作追求利益并且永久性地再生利益。”[1]7-8因此韦伯认为必须对工具理性的统治进行反思。韦伯把黑格尔在哲学上大一统的理性概念转换成了社会学意义上的合理性概念,这使得工具理性批判理论不但在思想史上成为可能,而且还使把工具理性批判理论延伸到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当中成为可能。从而开启了对工具理性进行拥护、批判、反思、重构等思想史历程。总之,资本主义社会与工具理性本身是有亲缘关系的,毕竟科技的发展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和兴起提供了重要的推动力,也带来了一定的消极影响。

四、小 结

韦伯认为资本主义一开始就是以工具理性为前提而建立起来的,而工具理性的算计和以目的为核心的思维方式与资本主义追求利润的目的不能很好地调和,从而使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呈现工具理性被异化为非理性的状态。韦伯从资本家的角度探索了资本主义兴起的根源,探讨了理性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被工具理性代替并导致非理性的结果;马克思则更多的强调了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家利用资本对工人的统治,在这个过程中,工人被异化物化,出现了商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现象。在对资本主义现实进行分析的过程中,马克思也指出单个资本家对生产的有效组织与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无序运行间存在矛盾,这与韦伯有相似之处。但马克思更多的是从无产阶级所受深重苦难的角度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剖析,韦伯和马克思的思想存在一定的互补性。

总之,韦伯和马克思殊途同归地为卢卡奇、法兰克福学派对工具理性批判提供了批判的源头。因此,仅仅论述韦伯的思想或者马克思的思想都还不够,必须对韦伯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及异化现象的剖析进行梳理才能更好地理解卢卡奇、法兰克福学派等对工具理性进行的批判。

[1]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三联书店,1956年.

[5]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恩室.《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研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

[6]岩佐茂,小林一穗,渡边宪正.《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世界[M].梁海峰,王广,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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