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片一起搬运秋天,从高处到低处,从天空到大地,最终归于泥土。
从村庄到城市,再从城市到村庄,在看似重复往返的过程中,变化的是路上的风景,是风浪之后直面风浪的淡定与从容。
我用三十多个春秋放慢风中的跫音,让步子缓些再缓些。我把自己置于边缘,以独特的礼仪祭拜天地。在这个世上,我拒绝众生,也只和你组成辽远背景下的我们。
如果还有比天涯更远的,那就是心。并肩而立,熟悉之后的陌生,是风过之时同一朵花上一枚花瓣与另一枚花瓣之间的距离。
我攥着风的长鞭,在河滩放牧羊群。陌生人,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将让羊群和大雪一起抵达你的门前。
孤独是一茎擗成两半的蒲,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地上。
秋风盛情的目光扫过霜色渐染的鬓,昔日的圆润瘦成水面的清癯。
城头有鸟盘旋,挥动的翼压低渐近的暮色,让城楼孤立成毫无依傍的礁,等待着思念的秋水漫顶。
上升或者下降,都是悬空的负累。如风中的一枚叶片,把希望交给远方,把枯瘦留给自己,
与暮色一起的,是浓黑的空寂。
白云已转身离去,带着满满的祝福和诅咒。即将上场的是弯月,挥一把金色的镰刀,在水边收割蒲苇和浪漫。
和白云一起离开的,是憔悴的背影。齐云帔落在水边,在秋夜的寂寥中回忆肩膀的温暖。
一场雨后,我们和月光经水的洗濯,涤尽尘垢和浊秽,以皓皓之白在天地间行走。
一路走去,一条河,一座山,万千山河都会被踩在脚下。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被踩在脚下,以一抔土或者一茎草的生命形态。
从骨头里长出来的,回归骨头;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回归土地。
草一低再低,风来风去,经霜的茎叶在暮色里摊开无边的沉默。就在落叶飘零的时节,烟霭对接烟霭,以黛色的谶语锁住河流的命运。
在路的尽头转身,依然月光如洒。月光正带着家眷,在桐叶上誊写亘古的家训:把孤独挂向枝头,让梦成全清冷。
河流一夜之间瘦成骆驼,在月光下的河床供出石头的色相。而风正逡巡着,推开西窗,推开河流的猜忌与三千里逝水的沧桑。
让独坐水边的人在霜色漫天的月下参禅,参悟人生的悲欢与行止。
如果百年算得上长,那么就把长长的胡须辫起,让光阴筑巢。
风尘会使心的底色变淡,理想的箭镞与搁置的弦弓形成无从言说的悖论。
多一个念想,就多一份负重。脚印叠着脚印,在走向葱茏的路上,遗失在背后的都是无暇顾及的风景。路有多长,痛就有多长,而阴影也随之铺展成同样的长度。
时光缝合的只是表层的伤口,而疤痕与隐秘一起淤积成心底的河床,等待着春潮涌动,等待着花朵再一次开放。
独坐水边,做生命之水的源头,让往生之门在打开的同时,有蝙蝠和月色一起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