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
骑兵交战历来是战争史上激动人心的篇章。在冷兵器时代,骑兵作为最有效的重装机动部队,一直被看作是战场主宰;而进入热兵器时代后,骑兵依旧长期在战场上占据着重要地位,持续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1864年,美国内战的倒数第2个年头,就上演了一场骑兵对决的好戏,双方争夺的焦点是特雷维利安火车站。
切断南军的补给大动脉
时至1864年初夏,美国内战的形势正朝着有利于北方联邦的方向发展,但是华盛顿所期望的决定性时刻似乎仍很遥远。冷酷强硬的北方军主力波多马克军团司令官尤利西斯·格兰特将军在一段时间以来采取压迫打法,希望一举摧毁他的老对手罗伯特·E·李将军指挥的南方军主力北弗吉尼亚军团,然而北军尽管在持续5周的艰苦行军和血腥战斗中付出了高达5.5万人伤亡的代价,李将军的北弗吉尼亚军团却依然是一支可畏的有生力量。
无奈之下,格兰特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既然正面强攻有困难,他就想到了切断李将军的后勤补给线。格兰特的新计划包括两部分,其一是以强大的骑兵部队直取夏洛茨维尔,控制那里的弗吉尼亚中央铁路中心站;其二是让亨特少将的西弗吉尼亚军团进军林奇堡,在那里控制詹姆斯运河上的水运通道。待这两支部队会合后,格兰特就将带领波托马克军团向南进迫,彻底孤立里士满的邦联军队,在一场围城战中结束这场战争。
夏洛茨维尔铁路中心站是南军补给线上的主站,北弗吉尼亚军团所需的弹药、食品、被服和其他必需品大都是经过这里转运的,对这里的攻击强调快速奇袭,要赶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完成任务,所以骑兵是执行这一任务的最理想选择。
重任交给了菲利普·谢里丹准将,为了达成使命,谢里丹准备调动自己麾下3个骑兵师中的2个。其一是由阿尔弗雷德·托贝特准将指挥的第1骑兵师,下辖3个骑兵旅,旅长分别为乔治·卡斯特准将、托马斯·德文上校、维斯利·梅里特准将。第2骑兵师由戴维·格雷格准将指挥,下辖 2个骑兵旅:亨利·戴维斯准将的第1旅,约翰·格雷格上校的第2旅。作为对第1和第2骑兵师的加强,由詹姆斯·罗伯逊上尉指挥的4个骑炮连也将随行。
针锋相对
这支快速打击部队共有9300名骑兵和20门野炮,还有125辆马拉救护车和货车。谢里丹的这支部队用1天时间从位于里士满以东12千米的清迈河营地出发,到达位于奇卡赫米尼以东的约克河口,准备从那里奔袭夏洛茨维尔。出发前,每名骑兵都领到了3天的口粮和2天的马料,每把步枪配发100发子弹。对于那些有经验的骑兵来说,这意味着一场大仗即将到来。
6月7日,太阳在凌晨4点45分升起,15分钟后,联邦骑兵队吹响了出发号角。第1骑兵师在前,第2骑兵师在后,联邦骑兵排成长达12千米的纵队,沿着马塔波尼河南岸朝西北方向前进。
然而,骑兵部队的推进慢得出人意料。走出了24千米的路程,黄昏就已经降临,2个骑兵师停下来准备过夜。第1天的主要问题是在路上垮掉的马匹异乎寻常的多,而随着行军的继续,联邦军队还将失去更多戰马。
第2天,北军骑兵走了40千米路,在下午晚些时候到达弗吉尼亚中央铁路的波凯特火车站。大部分骑兵旅原地休整,梅里特的旅则奉命破坏附近的铁道线,正是这一行动,暴露了军队的位置—他们被活动在附近的南军侦察兵发现了。
这一重要发现于8日清晨送到了南军第1骑兵师师长维德·汉普顿少将手里,他立即从自己位于冷港附近的指挥部向李将军发去报告。后者很快指示汉普顿,要求他立即行动起来,应对谢里丹的任何威胁。
汉普顿的骑兵师有3个旅,第1旅由吉尔伯特·赖特上校指挥,第2旅由托马斯·罗瑟准将指挥,马修·巴特勒准将指挥第3旅,再加上临时配属的由罗伯特·乔少校指挥的4个骑炮连,汉普顿共有6400名骑兵和14门火炮可用。
此外,李将军又下令菲茨祖格·李准将的第2骑兵师对汉普顿做出呼应,这位“小李将军”就是“老李将军”的内侄,也是一名颇有能力的骑兵军官。他的骑兵师包括威廉姆斯·威克哈姆准将的第1旅,洛马克斯准将的第2旅,约翰逊上校的第1马里兰独立骑兵营,以及巴尔的摩轻型火炮连。
“下马作战!”
汉普顿在6月9日清晨挥军出发,他准确地判断敌人的目标就是夏洛茨维尔的铁路枢纽,便打算挡在谢里丹和他的目标之间。汉普顿的骑兵师稳步前进,第1天就行进了48千米,同时,汉普顿指示李的第2师尽快跟上来。
这时,谢里丹尚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他的部队继续沿着弗吉尼亚中央铁路前进30千米,又在沿途留下了大量死马和许多无法再走的病马。
6月10日下午15时过后,南军骑兵已经到达弗吉尼亚中央铁路上的一个重要站点特雷维利安火车站,这里连接着弗吉尼亚中央铁路主线和通往夏洛茨维尔的林奇堡铁路支线。这就意味着汉普顿已经完成了第1个任务:挡在谢里丹和夏洛茨维尔之间。汉普顿把罗瑟旅部署在车站西面,把赖特旅和巴特勒旅布置在车站东面。那时,李的骑兵师距离特雷维利安车站也只有大约2千米路了。
此时的北军骑兵到达了特雷维利安车站北面不远的地方:梅里特旅在车站以北9千米,德文旅在东北面8千米,卡斯特旅在西北面6千米。格雷格的第2师位置尚远。在这炎热的一天将尽时,北军也和南军一样扎营了,他们在这天的行军中又损失了500匹战马。
而当黑暗降临时,谢里丹竟仍不知道汉普顿就挡在他的前面,他的打算是第2天一大早先拿下特雷维利安车站。另一方面,汉普顿也在谋划着在次日早晨发动攻击,他想以本部人马发动正面进攻,李的师负责侧翼包抄。
6月11日凌晨5时,谢里丹开始行动了,打前站的是梅里特旅的第2骑兵团,他们朝着特雷维利安车站推进。听到哨探的报告后,汉普顿匆忙下令巴特勒的南卡罗来纳骑兵旅上前迎敌,巴特勒把自己的第4、5、6骑兵团从左到右依次排开。
看到南军早有准备,谢里丹稍感意外,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攻。双方骑兵展开了冲锋和反冲锋。汉普顿命令巴特勒不断进攻,并指示赖特保卫巴特勒的侧翼,罗瑟旅继续在车站以西担任预备队。事实上,特雷维利安车站周围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作战。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火车站建在两条小溪之间,而且站区周边密布农地、小丘和林地,所有这一切都在严重阻碍马匹的运动。
观察到这一情况后,汉普顿立即要求他的骑兵下马作战。一段时间以来,汉普顿就很注意训练自己部下的步战能力,他的格言是“素质出众的骑兵必定是能够艰苦奋斗的步兵”。于是巴特勒向他的骑兵们大喊道:“下马作战,离开战马,向左攻!向右攻!”27岁的巴特勒在内战开始前是一名律师,现在他完全把自己的1000名骑兵当成步兵用了。
虽然骑兵在使用前部装填的步枪时的射速比较慢,但他们瞄得非常准,给北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梅里特旅第2团在冲锋时已经深受农田的困扰,现在又受到密集步枪火力的阻击,一时难以支撑败下阵去。
看到自己的部下败退,梅里特准将投入了第3旅里的剩余人马。第1纽约龙骑兵团居右,第6宾夕法尼亚骑兵团居左,在骑炮连的支援下发动了全面进攻。交战双方进入了残酷的白刃战,南军中第4騎兵团的鲁特莱奇上校向巴特勒告急,说自己的团被包围了,巴特勒的回应是,那就“实施反包围”。
卡斯特旅被围
目睹巴特勒旅陷入苦战,汉普顿下令赖特的骑兵旅前去增援。当南军的这支新锐力量从藏身的一片树林里冲出后,立即对交战发生了影响。汉普顿高兴地看到,巴特勒和赖特正“稳步逐退敌人”。
然而北军也开始不断增兵,第1骑兵师师长托贝特准将本打算立即投入德文上校的第2旅,不过谢里丹让他稍安勿躁,等到格雷格的第2师赶到战场再一并发动反攻。于是德文被告知,一旦格雷格师的前部到达战场,就全面进攻。
在托贝特等待格雷格时,车站附近的争夺战继续激烈进行着。谢里丹到了前线,他忽然发现坐等格雷格就意味着延误战机,于是他紧急要求德文旅以部分兵力进击。德文派出了第9纽约骑兵团,这个团的团长和身边的40余名骑兵几乎刚一冲锋就被南军的火力打死了,但是其他人继续猛冲,令北军方面士气大振。
受到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身穿灰色制服的南军骑手们纷纷退向特雷维利安车站方向,当然,巴特勒旅和赖特旅的撤退是有条不紊的,这让战场态势仍然保持在均衡状态。战斗进行到9时30分,北军第2师中的格雷格旅到达了德文旅的侧翼,带来了一个新的炮兵连。但在那时,谢里丹和托贝特并未如期打响“全面进攻”,而是暂时鸣金收兵,南军方面也就顺势进入了休整。
谢里丹和托贝特举棋不定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道第1师的卡斯特旅究竟到哪里去了。当天的早些时候,托贝特命令卡斯特旅经由纳恩溪畔的小路向特雷维利安车站摸进,一旦走出这条几千米长的小道,卡斯特就能够出现在一举包抄敌军侧翼的有利位置上。
5时刚过,卡斯特的骑兵旅就已经依计上路,然后走上溪畔小路后不久,其中的第7密歇根骑兵团和第1骑兵团一部,就受到了一队南军游骑的袭扰。经过1小时的冲突后,南军不敌败走,卡斯特才得以恢复行军。
这路北军的奇兵此后未遇敌人,上午8时,他们来到了车站西北方向约2千米处,在那里,骑兵们有了意外发现:集结中的南军骑兵的马拉货车。第5密歇根骑兵团当即发动冲锋,俘虏了在场的后勤人员,缴获了数百匹军马和50辆满载物资的货车。
大量军需物资的入手,不可避免地在卡斯特旅中引发了一阵骚动,而在得知敌人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汉普顿,立即向各部发出警报,骑炮连的乔少校带着6门大炮迅速到达一处可以俯瞰特雷维利安车站的山顶,并开始从那里向卡斯特的骑兵发炮。
在敌军火力压制下,卡斯特准将带领的奇袭者们被迫撤退。卡斯特在特雷维利安车站以东1.5千米处才勉强站住脚,而正当他设法守住新位置时,他手下的一名军官却错误地将被抢来的南军辎重队又带回了南军的战线。
卡斯特可没有时间懊丧这些损失,因为由李指挥的南军第2骑兵师就在那时进入了战场,新到场的敌人正从三面包抄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洛马克斯旅的第15弗吉尼亚骑兵团,骑手们用马刀和手枪打垮了卡斯特旅的侧翼,缴获了5辆北军炮兵车辆和卡斯特指挥部的货车,甚至掳获了卡斯特本人的3匹备用马。
北军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不过卡斯特倒是十分英勇,他似乎无处不在地四处集结和鼓舞他的人,甚至领导了两次反击,重新夺回了1门火炮。在绝望战斗的3个小时中,有1000人的卡斯特旅已经损失了360人,卡斯特本人也左臂中弹。
崩溃在“血腥之角”
谢里丹所派出的奇兵不奇,反而大有被消灭的危险,而在车站旁的主战场上,两军正呈对峙的僵局。在终于得知卡斯特的困境后,北军势必要抽调兵力前去解围,这就进一步打乱了北军的既定部署。
受命前去解救卡斯特的是第1师的梅里特旅,该部人马不久后开始和南军第2骑兵师的部队接战。而为了牵制敌人,谢里丹同时要求托贝伯特继续进攻巴特勒旅和赖旅特的新阵地,这时托贝特就只剩下德文旅可用,他们的进攻被巴特勒旅“充满技巧和冷静态度”的防御逐退了。
北军的第2骑兵师此前已经到达战场,但却未能及时采取行动,直到下午15时,格雷格旅才开始发动攻击。该部的第4和第16宾夕法尼亚骑兵团,在炮兵支持下夺取了一处巴特勒旅的阵地,而第1新泽西骑兵团则开始和赖特旅交战。
汉普顿也动用了他的预备队,原驻扎在车站西面的罗瑟旅。但是罗瑟旅迎头撞上了北军第2师中的戴维斯旅,并在同这支生力军的交战中受损颇重,罗瑟自己也负伤被抬离战场。看到情势不利的汉普顿下令全军退却数千米,好不容易获得战场优势的谢里丹却没有下令追击,只是要求获救的卡斯特旅向主力靠拢。
特雷维利安车站骑兵战的第1天结束了,北军有699人丧生,南军则有530人伤亡、另有500人被俘。谢里丹似乎是第1天的胜利者,但是汉普顿依旧挡在北军和夏洛茨维尔之间。
这样一来,第2天的续战在所难免,不过兵力占优的北军迟至15时才动手。谢里丹还是派托贝特的第1师打头阵,这支部队开始朝特雷维利安站西面搜索前进,北军其余各部小心地跟在后面。
北军在一处路口遭到了密集火力袭击,在那里驻守的巴特勒旅得到了南军中几乎所有火炮的加强,他们在几小时里连续击退了北军的6次冲锋。无数的骑兵和战马浸润在血泊中,北军方面把这处路口称作“血腥之角”。
天黑后,北军勉强发动了第7次冲锋,然而南军第2师的一部人马就在那时发起了反击,汉普顿则不失时机地下令全军逆袭。托贝特的师垮掉了,后续的另外部队也陷入了混乱,巴特勒后来报告说北军的骑兵“有如双目失明的人,完全不辨东西”。
北军惊慌地退往特雷维利安车站。在第2天的交战中,北军骑兵的损失远大于第1天,而且第1师的斗志已经瓦解,若非汉普顿兵力有限而未加追击,损失可能更大。谢里丹几乎立即做出了从车站全面撤退的决定。于是格兰特将军寄予厚望的骑兵远征成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谢里丹没能破坏弗吉尼亚中央铁路的枢纽,没能与亨特取得联系,李将军的北弗吉尼亚军团也能够继续从容地获得补给。
责任编辑:刘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