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陈葆善：利济医学堂的一代名医

陈守泽

陈葆善（1861-1916），字粟庵，号湫渗斋，世居瑞安杨衙街（今瑞安市区公园路），祖辈皆经商，他不愿继承祖业，勤学苦读，20岁考取秀才，由于生病，改学中医，殚精竭虑，十年终于学成。他志趣儒雅，攻医外，好诗画，爱金石花卉，尤工昆曲，常与地方名流弹琴歌咏，与吴昌硕、孙诒让、黄绍箕、池志潋、陈虬、陈黻宸、宋恕、洪炳文等名家相友善。

利济医学堂监院兼总理

陈葆善拜陈虬为师，毕业于陈虬的利济医学堂，以后又协助陈虬办利济医学堂，担任利济医院的主治医师兼学堂教师，后来还成为医院的监院兼总理，他培养了许多医学人才，温州著名中医金慎之即出其门下，还有弟子胡鑫，字润之，曾协助陈虬编纂利济元经，后来成为陈虬的女婿，也是当地的医学名家，瑞安凡有重病危病，必请他诊治。他还与陈虬、女婿何茞石、族兄陈黻宸分别募集成医学堂10股股金，一股40鹰洋。

陈葆善在医学上博而精，在当时就以其精湛的医术闻名于江浙及两湖、闽东，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大族，慕名请他治病的人络绎不绝。池志潋说，从清代乾嘉以来，温州博学的良医除了蛰庐（陈虬）外，就是粟庵君（陈葆善）为最。

瑞安知名园艺家潘志雅曾在利济医院内种药圃种花，后来患病，奄奄一息，其家住莘塍九里，家人划船至利济医院门口，欲将其运回家里办后事，被我祖父看见，前往阻止，将其抬到我家专门医治，经精心治疗，终于脱险，身体恢复健康，为此他非常感激。后来我祖父得病，他毅然将自己割股出血，想给我祖父治病用。祖父病故后，他为纪念祖父生前种花的爱好，每年在我家举办菊花展。此外，孙诒让的顽疾也是我祖父治愈的。

祖父是正式科班出身的医家，医学思想质朴无华，切合实际，学堂的学习为他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基础，让他得以写出一系列医学著作，重要的有《白喉条辨》《燥气总论》《燥气验案》《本草时义》，以《白喉条辨》最有名。代表作《白喉条辨》多次出版

白喉属于险症，《黄帝内经》也没有详述，至清道光年间，浏阳人张善吾作《白喉捷要》，但是用药不得要领。后来郑梅涧著《重楼玉钥》，耐修子著《白喉治法忌表抉微》，用药以清肺养阴为主，颇为中的，但是，这些医书对白喉的研究都不全面，在临床上也就不能辨证施治，难以达到良好的疗效。

据载1893年春天，祖父一家四人均患白喉，其长女生病后，先选用张善吾的疗法，结果病情加重，卧床不起，陈葆善及时改用大辛凉台甘咸法，每天进三大剂，终于获救。其次女和小儿子染病后，陈葆善都用养阴法治疗，可是结果悬殊，次女痊愈，小儿却不幸夭折。

陈葆善在悲痛之余，决心攻克白喉险症。他认真研究前人的有关理论，并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潜心探索，终于完成《白喉条辨》，并雕版刻印问世，首刊于1897年的《利济学堂报》。这是一部中医的白喉专论，分有辨病源、辨经络、辨色、辨脉等十五个论题，言前人所不详，系统论述了白喉的病因、病机、诊断、治疗以及用药禁忌、善后调理等内容，虽然篇幅不长，但却汇集了前贤论治白喉的主要精华，并能从实际中辨明各种疗法的是非，又介绍了陈氏临证治疗白喉的丰富经验。

陈葆善在书中对白喉的治疗有很多建设性意见，特别是其创制的专治白喉的“三炁降龙丹”，重用石膏、犀角以清热解毒，又用西洋参、地黄以养阴，双管齐下，有较好的临床疗效。后来白喉流行时，远近传抄陈氏验方，非常灵验，大多数都渡过险关，存活下来。

因为是一部较好的论治白喉的专著，临床上实用价值较高，《白喉条辨》备受医家好评，曾编入《中国医学大成》，为我国医学填补一个空白。人民卫生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等多次出版该书，估计发行量超出二万余册。上世纪八十年代，该书载入《中国医学大辞典》与《简明中医辞典》，他的介绍被收录于《中国医学名人志》。

《燥气总论》成一家之言

陈葆善还著有《燥气总论》一卷，也是来自他的医学实践。他在诊病中运用杏石甘汤、大青龙汤作为治疗燥气的主方，疗效显著。于是，他又在原有燥气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入研究，从而发挥光大《黄帝内经·素问》里原已逸脱的“秋伤于燥”的内容，著成《燥气总论》，从理论和实践上加以阐发，总结和发展喻嘉言、吴鞠通关于六淫燥气的理论，自成一家之言。

该书条理清晰，出版于1890年，1925年由徐乃昌作序，刊行石印本，上海中医书局1936年收入《中国近代医学丛选》。徐乃昌为《燥气总论》作序曰：“瑞安陈粟庵先生，业守青囊，学传《素问》，据喻民所勘‘秋伤于燥之条，发挥光大，爰著《燥气总论》一卷，首明本文，次述病理，再详脉候，终出治法，悉皆深达窔奥，洞澈源流，不苟同，不袭旧，旁搜远绍，凿险缒幽……”

陈葆善1901年又辑《燥气验案》二卷，集录了治疗燥气的临床医案21例，他对每一个医案都反复辨析，力求与燥气总论所阐述的内容互相印证，以检验其理论与实践的互相统一，陈葆善叙述病例的脉象、症状以及治法笔法质朴，议论明晰，在临床上有极大的参考价值。陈葆善关于燥气论述，尤其对《黄帝内经·素问》“秋伤于燥”一节的空白作出的重要补注，甚得陈虬的赞赏。上述两书，2015年被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合并出版。

此外，陈葆善还著有《本草时义》一卷，撰于1903年，这是他病中著述，博采广闻、亲身体验的结晶，全书记载药物117种，对药材辨别、品种规格、栽培产地、加工泡制、等级时价，甚至术语方言都有记载，在书中，陈葆善探讨药物，侃谈妙论，阐释药理，别出心裁，这实际上是一本厚积薄发的倾心之作，这本书在陈葆善去世之后，延至1931年，才由嗣子陈准校订，在上海中医书局出版。

1902年，他还著有《艺菊琐言》，是一本花卉名著，论述菊花栽培方法的专书，共分为18目，包括贮种、土宜、地利、肥料、插花、分头、换盘、培植、修饰。他还著有《月季花谱》《湫渗斋吟草》《兰蕙同心录》等。此外，他还出资参与创办瑞安公共图书馆“心兰书社”。

其子陈准为《瓯风杂志》副理事

其子陈准（1900-1941）即我的父亲，字绳夫，传承了家风文脉，少从瑞安李笠为师，好思善学，先后任瑞安县图书馆通俗部主任、中山图书馆学部主任、瑞安教育會干事长、上海中国仿古印书局编辑主任等职，并成为中国考古学社成员、中华图书馆协会会员、上海朴社成员。《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有传。

他一生敬仰孙诒让的为人和学术，以孙诒让的治学精神激励自己，刻苦研读孙氏著作，著有《韩非子集解校记》《淮南子校记》《管子集注》等著作，曾编印《瑞安孙氏玉海楼藏书目录》《殷契书目录》，辑印《籀庼遗文》二卷，并且以“玉海楼”为榜样，设“抱遗堂”藏书楼，致力搜罗古籍文献，藏书甚多，不乏善本。

1933年，他与林庆云共同联络温属各县学界名宿李笠、李翘、宋慈抱等人，创办瓯风社，推举林庆云为总理事，张扬、陈准为副理事，刊行《瓯风杂志》，内容丰富，深受各界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