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政治左右斗争持续，经济触底回升

孙岩峰

2016年是拉美政经局势大调整、大变化的一年，2017年则是前一年调整和变化过程的深度延续。

在政治方面，拉美政治生态自2015年开始的“左下右上”趋势得到进一步强化。2017年，拉美新上台执政的右翼政权相继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基础。巴西总统特梅尔相继闯过三道“罢免关”，阿根廷中右翼执政联盟在中期选举中获得胜利。另一方面，拉美左翼在吸取了2016年大溃败的教训之后，也逐渐稳住了阵脚，像墨西哥左翼的“国家复兴运动”甚至有可能在2018年总统大选中获胜。应该说，左翼力量在拉美依然有一定的存在基础。从整个政治生态的宏观角度出发，拉美地区一直存在着一种政治上的“钟摆效应”：右翼执政十年，接着左翼再执政十年，依次循环。上世纪90年代是右翼的天下，本世纪头十年是左翼的十年。所以，拉美政治的观察者们普遍预期这一轮拉美政治的“左转右”过程也将持续十年左右。总体看，不管左右翼之间政治斗争如何尖锐，但拉美各国民主政治制度基本保持稳定，特别是哥伦比亚和平进程取得突破性进展，最大游击队组织放下武器成为合法政党，凸显拉美政局在可预期的未来里不会经历巨大的动荡。2018年是巴西、墨西哥、哥伦比亚等诸多拉美国家的“大选年”，既是考验这些国家中右翼当局执政纲领能否得到认可、执政地位能不能得到制度上确认的“大考”，也是左翼的一个显示力量復苏的机会。

在政治方面，2017年拉美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腐败。从2014年墨西哥总统培尼亚夫人的“豪宅案”、2015年智利总统巴切莱特儿子的“不动产案”、2016年巴西劳工党政权因遭“巴西石油公司弊案”重创而下台，到2017年巴西爆发的牵涉包括总统特梅尔及百余名政府高官在内的“奥德布莱希特建筑公司腐败案”和“JBS公司腐败案”，再到阿根廷的前总统克里斯蒂娜牵涉多起公共工程腐败案，基本上拉美所有当政要员都被媒体报道牵扯上了腐败案件，这些腐败案件的披露及它带来的政治影响是拉美政治生活中很大的变量。

相对于政治，拉美2017年的经济情况要好一些，基本实现了“触底反弹”，预计GDP增速会从2016年的-0.9%回升到2017年的1.5%。评论界普遍认为拉美经济已经回暖，尤其是几个主要的经济体都出现了复苏性的增长，如阿根廷和巴西。经济方面另外一个利好因素就是拉美国家普遍致力于推动国内的经济结构性改革。目前来看，很多拉美国家基本上是重新实践了新自由主义的一套做法，即强化财经纪律、再私有化、放松市场管控、吸引投资，很多国家把过去左翼政府执政时期施行的对经济的管制都剔除了，很多措施都触及过去左翼政府的社会福利政策，这对拉美来讲是根源性的结构性改革，同时也给进一步吸引外资和经济增长带来了良好基础。

2017年在外交方面，拉美国家普遍同美国关系紧张，“特朗普效应”严重冲击美拉关系。首先是移民问题，特朗普公开要求驱逐非法移民，而美国大部分的非法移民是从拉美来的。其次是要建墙，美墨的边界墙今年已经在部分地段开始招标建设，这对拉美来讲是一个标志性的、含有屈辱性意味的建筑。其三是重谈自贸协定，除了放弃TPP，打乱秘鲁、智利、墨西哥三国的贸易战略，还要与哥伦比亚、中美洲国家等伙伴考虑重新签订自贸协议，其中牵扯利害关系最大的要数和美国同在北美自由贸易区内的墨西哥，其总出口价值90%的货物目的地是美国。

2017年的拉美在国际政治方面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拉美的地区一体化进程出现了巨大的分野。墨西哥、哥伦比亚、秘鲁、智利所组成的太平洋联盟走的是市场开放、贸易自由化的路径，这个组织目前发展得不错。由巴西、阿根廷等组成的南方共同市场仍是坚持贸易保护，坚持大宗商品出口，目前这些国家都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说，拉美国家在未来一体化的走向方面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这就给拉美及加勒比国家共同体（拉共体）这个地区一体化组织的前景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围绕着委内瑞拉，拉美国家的立场和态度也出现了巨大的分裂。对待委内瑞拉的马杜罗政权，拉美的左翼国家，像古巴、玻利维亚、尼加拉瓜普遍表示支持；但像巴西、阿根廷、秘鲁、墨西哥这些右翼政府执政的国家就公开表示反对。这也是拉美左右博弈在地区国际政治层面的体现。2017年，马杜罗政权搞了几个大动作，基本上控制住了国内局势，因而其在短期内没有垮台的危险。但是长期来看，马杜罗政权仍在经济领域面临着巨大风险，留给其改革和稳定局势的时间不多。2018年底，委内瑞拉预计将举行总统大选，可能会成为拉美左右翼博弈最重要的战场。

2017年的中拉关系可以说是“高开高走”。第一，拉美国家纷纷要求搭上中国增长的“快车”，突出地反映在“一带一路”倡议在拉美国家获得的巨大响应。今年5月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拉美不仅有阿根廷和智利两国总统亲自出席，还有二十多个拉美国家派了高级别代表团。现在我们接触的拉美很多的政府和学界人士纷纷邀请中国智库去拉美宣讲“一带一路”倡议，他们特别想把“一带一路”倡议扩展到拉美地区，这种急切的愿望是拉美大多数国家的普遍共识。第二，中拉贸易扭转了下滑的趋势。2015、2016年中拉贸易额出现大幅下滑，但在2017年，这个趋势得到扭转，重新恢复增长。中拉贸易额是中拉关系的奠基石、压舱石，中拉贸易额重新恢复增长对稳定中拉关系意义重大。第三，在与台蔡英文当局斗争方面，我方在拉美地区取得重大突破：巴拿马与台湾“断交”，并与我们建交。巴拿马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美国在巴拿马还有巨大的战略、军事和经济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巴拿马还能跟我们建交，直观地反映出了中国在拉美地区的影响力。

为什么2017年拉美国家普遍对中国这么重视呢？原因在两方面。第一，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对拉美产生了冲击，拉美国家普遍感觉美国靠不住，纷纷朝中国“下注”。第二，拉美国家搞了一系列经济改革，无论是国企私有化、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再工业化等，都非常需要中国资金的投入。所以综上所述，我对2018年的中拉关系信心很足。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所副所长、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