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这个万花筒正在大幅转动,新格局趋势明朗

2017-12-28 00:09殷罡
世界知识 2017年24期
关键词:勒曼王储阿拉伯

殷罡

过去一年的中东局势看点很多,其中有几点值得格外关注。

首先,“伊斯兰国”末日来临,叙利亚分治局面已经形成。经过三年多的血腥战争,“伊斯兰国”已经走向穷途末路。在围歼“伊斯兰国”的过程中,叙利亚各派武装做了多次整合,各派控制区大幅度变动。一度岌岌可危的叙利亚政府在伊朗、俄罗斯、伊拉克什叶派武装和黎巴嫩真主黨武装的鼎力增援下成为战场上的最大赢家,控制了最大份额的国土;库尔德武装在战争中壮大了几近百倍,美国伺机将库尔德“人民保卫军”和不争气的“叙利亚自由军”整合为“叙利亚民主军”,控制了叙北部库尔德地区,并以此为基地向东扫荡“伊斯兰国”控制区,解放了拉卡,同时还扶助了叙约边境地带的逊尼派反叛力量,成为叙利亚战场上的第二大赢家;土耳其在美俄两国支持下,征募了原“叙利亚自由军”部分官兵,占领了叙北部两片库尔德传统领地的结合地带,形成面积达千余平方公里的“缓冲区”,成为叙利亚反恐战争的火中取栗方;“基地”组织和其他逊尼派激进反叛武装则活跃在靠近土耳其的伊德利卜省,对这一地区的争夺尚未结束。

毋容置疑,叙利亚被各派力量分治的局面已经形成,今后所有政治重建方案都要考虑到这一现实。“伊斯兰国”是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被打垮的,令人欣慰的是,各派力量尽管存在竞争,但没有严重的内部冲突,多次出现战场谈判互换防区,美国和俄罗斯还以幼发拉底河为界划分了各自的责任区。在联合围歼“伊斯兰国”的战斗中,“阿拉伯之春”在叙利亚画上了尴尬的句号。

其次,沙特“新政”开场不凡,阿拉伯主流世界和以色列关系面临新突破。一直引人关注的沙特王位继承困局出现转机,萨勒曼国王成功地安排了子承父业的单系王位继承制。过去的所谓兄终弟及的平辈继承,无论是国王还是王储,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花钱维稳可以,与时俱进很难。萨勒曼继位后两次调整王储,最终立自己的儿子为王储,并在王室效忠委员会的表决中得到34票中的31票,在沙特历史上破天荒地将国王与王储的年龄差距拉大到40岁以上,沙特由此进入了崭新的“萨勒曼时代”。这是沙特历史上的一件大事。

沙特的“大事”还有萨勒曼父子出手不凡的“新政”。“2030愿景”可以说是沙特走向现代化的宏伟蓝图,是“沙特梦”,出兵也门显示了其不向伊朗及其随从屈服的决心,允许妇女开车和进体育场、让沙特“回归温和伊斯兰”等承诺则是向国内外表明“萨勒曼时代”的沙特将展开深刻的社会变革。

萨勒曼父子的“新政”无疑得到了美国和阿拉伯主流世界的支持。在特朗普访问沙特后不久,沙特等国就宣布和“阿拉伯叛逆”卡塔尔断交,阿盟随即将卡塔尔开除。而小萨勒曼被立为王储后不久,沙特就对卡塔尔提出了不可能被接受的13点复交条件,铺开了阿拉伯主流世界同伊朗及其什叶派盟友全面对峙的局面。

此外,小萨勒曼宣布将斥资5000亿美元在沙特、约旦和埃及接壤地带建立一个跨国新城市。这个名为NEOM的新城面积达26500平方公里,几乎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总面积相等。新城将采用新的体制、使用新的能源、发展新的产业,当然最新的恐怕是对地缘政治的潜在冲击。看看地图就知道,沙特和约旦陆地边界很长,将约旦的一部分纳入新城、带动约旦的经济发展,是沙特这个最大最富的阿拉伯国家的天然责任。带动约旦经济发展不可避免地要将约旦的亚喀巴港作为一个主要出海口,而这个港口和以色列的埃拉特港实际上是同一港口的两个分区。更有甚者,如果从沙特陆路进入埃及,必须借道以色列。如此看来,这个跨国新城还有一个潜在的合建方,那就是以色列。

新城在经济地理上可以说是亚喀巴湾国际开发区,在地缘政治上则为主流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搭建了跨国家、跨民族和跨文明的合作共赢的大舞台。联想到2017年是《贝尔福宣言》发表一百周年,我们会发现阿拉伯主流世界和以色列的关系在酝酿着新突破,即双方在都面临伊朗的威胁的情况下,有望告别整体敌对的历史,逐步结为盟友。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下一步就看犹太人能否抓住机会,实现以色列已故总统佩雷斯的梦想,即同阿拉伯人实现整体永久和平,共同建设新中东。

阿以关系有可能出现的新局面是中东力量失衡的对应性变化。自1979年爆发伊斯兰革命后,伊朗经受了两伊战争的考验,享尽了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带来的不可思议的“战略机遇期”,并通过反“伊斯兰国”战争将伊朗、叙利亚、伊拉克和黎巴嫩真主党结为有效的军事同盟,而且捆绑了俄罗斯的地区利益,约旦国王13年前描绘的“什叶派新月带”已经成为现实。在这种情况下,阿拉伯人必然要奋起直追,阿以关系必然要做出大的调整,中东逊尼派和什叶派力量必然要进行新的博弈,以实现新的平衡。

第三,特朗普政府的中东政策已经成型。特朗普中东政策的重点就是协作各方共同压制伊朗,但其行事比较稳重。由于叙利亚战后安排还没有定论,也门战事僵持不下,朝鲜半岛危机的紧迫度也超过伊朗问题,所以美国目前对伊朗的遏制基本处在营造舆论和打造反伊朗联合阵营的阶段。美国是否对伊朗动武,实际上不完全取决于特朗普,而取决于伊朗会不会再往前拱一拱。如果伊朗不在突飞猛进之后及时回防,而是进一步扩大战果,导致黎巴嫩真主党和以色列重开战端,进而引发以色列对伊朗的报复性军事打击,那么美国很可能会被卷入一场猛烈的地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莫说美国,就连阿拉伯人也会坚定地站在犹太人一边共同打击伊朗。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至于伊朗核协议能否保住,关键不在于伊朗是否直接违反了核协议,而在于伊朗在多大程度上继续钻核协议的“漏洞”。一个无需回避的问题是,2006年之后安理会对伊朗的一系列制裁决议不仅针对核技术,也针对弹道导弹项目,而核协议则集中关注核问题,协议签署后,伊朗多次公开演示弹道导弹技术的突破性进展,这是美国和以色列绝不能忍受的。

此外,还要充分重视特朗普访问沙特时与沙特国王共同主持的“阿拉伯、伊斯兰和美国首脑会议”的含义。这是一次没有什叶派国家参加的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在这次会议上,特朗普号召伊斯兰国家共同打击极端主义和恐怖组织,呼吁伊斯兰国家共同努力,孤立伊朗,“直到伊朗政权愿意成为和平的伙伴”。前段时间,沙特又召集40来个逊尼派国家组建反恐军事联盟,高效率落实了首脑会议的精神。可以说,美国在中东的投入越来越少,但收效越来越高,这就是特朗普高明的地方。

站在历史的角度看今天的中东,不难发现中东这个万花筒正在大幅度转动,新秩序和新格局正逐渐形成。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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