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带

贾荣勤

平凡和母亲早晨起床吃过饭，收拾利落，母子出门向公交站走去。他准备坐公交车陪母亲去马踏湖。

“丁零零，丁零零”，凡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接了起来，原来是柳霞。

霞和凡是同学，都是滨州人，两人是大二那年在学校老乡聚会时认识的。认识以后，脾气相投，他们就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公园和电影院等地方。时间久了，凡把霞当成了亲妹妹。

去年冬天，某国产大片零点首映。由于主演是霞的偶像，她就强拉硬拽凡去学校附近的电影院看首映。散场出电影院时已经凌晨两点了。街上行人稀少，昏黄的路灯朦朦胧胧。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就要到学校门口了，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五六个醉汉。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他们居然站在离柳霞不到五米的地方小便起来。路灯很昏暗，霞边走边和凡聊天，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撒尿，直接踩了上去。霞猛地滑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头一看，才知道有人在当街撒尿，她忍不住说：“神经病啊？当街撒尿！”

霞没有想到，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这群醉汉当即就把霞围了起来，骂得不堪入耳。喝酒以后大脑就不受控制了，这几个家伙都想在同伴面前表现一下。

凡过来劝解，混乱中不知谁推了柳霞一把，把霞推倒了。凡是把霞当亲妹妹的，见霞被推到，冲过去打了起来。在场双方都进了派出所。凡虽然鼻青脸肿，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凡很是后怕，如果这些人是亡命徒就危险了。派出所把当街撒尿的醉汉拘留了。凡和霞被批评教育后，辅导员把他们领了回来。

事情过去以后，霞和凡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凡对霞完全是亲妹妹的感情，霞则对凡暗生情愫。

“你今天有空吗？陪我去齐都植物园玩玩去吧！”霞说。

“我没有空啊，今天要陪我妈妈去马踏湖！”凡推辞道。

“好啊！我们一起去马踏湖吧。听说风景很好，可以划船，还有特色美食！”

“我们已经出门到公交站了，以后再一起去吧。”凡推辞道。

“你回头看，哈哈哈！”霞接着说，“我过来了，看到你了。”

平凡回头一看，霞开着朗逸停在了凡母子身边。

母子上车，霞开动车子向马踏湖驶去。车子很快就驶上滨州通往馬踏湖的205国道，路两边绿化带宽阔，各种长青植物赏心悦目。

凡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马踏湖的消息。马踏湖的来历很神奇。传说当年诸侯争霸，齐桓公在此聚兵列阵，恰逢大雨，战马来往交战拉锯，踩出了这个湖，所以名曰马踏湖。

马踏湖的传说很神奇。传说董永曾经在这里做长工，有一天在湾头村的槐树下避雨，因而与七仙女邂逅，演绎了一段千古奇缘。这棵老槐树至今还在，后人在老槐树的前面立了一个巨大的石碑，上书两个大字“煤仙”。老槐树成了董永与七仙女相遇的见证。据说在老槐树前许个愿，就能得到老槐树的庇佑，能得到一个好的姻缘。不由你不信，董永和七仙女的千年姻缘都是老槐树牵的，他们至今还在七夕这一天相会呢！

关上手机，凡看着车外快速向后退去的梧桐树想：真的有董永与七仙女其人吗？老槐树真那么神吗？

“霞，咱们去湖北湾头村吧？听说那里风景更好。”凡母说完看了凡一眼。

霞停下车，掉了个头，向湾头村方向驶去。

凡心里突然感觉很奇怪：母亲没有来过马踏湖，不可能知道湾头村湖边风景更美。为什么非要去湾头村呢？一想到湾头村，平凡恍然大悟。莫非母亲是要给自己许姻缘？

很快就到了湾头村。

“停一下车，我问个路！”凡母说。

凡母下车看到一位村民，赶紧走过去问道：“老槐树在哪里啊？”

村民好似看透一切，笑眯眯地说：“是给儿女许姻缘的吧？”他指了指前面，又说：“直走不远就到，是我们湾头村的中心。当年是先有老槐树，后有的湾头村。”

果然走不远，三人就看到了老槐树。老槐树在湾头村的正中央，虽然没有想象中巨大，但是也足有十米多高，枝繁叶茂。树枝上挂满鲜红的许愿带。

老槐树的四周用大理石做了护栏，很庄严。前面一个巨大石碑，正面两个字：煤仙。

霞停好车，三人来到老槐树前。

凡母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对着老槐树嘴里念叨着什么。霞惊异地看着凡母，大惑不解，一棵大树而已，怎么像进庙见了神仙一样。凡把霞拉到一边，简略讲了老槐树许姻缘的传说。

凡母许完愿，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两根鲜红的许愿带，每人一根，塞到了凡和霞手里。

凡很奇怪母亲怎么知道霞会一起来，难道母亲能掐会算？其实凡母准备两根许愿带，另一根本来是给平凡舅舅家的表妹许姻缘的。虽然传说本人把许愿带绑到老槐树上更灵验。但是凡母还是怀着对娘家人的良好祝愿，想替弟弟的女儿绑上去，坚信心诚则灵。

凡来到大理石护栏里面，高举双手，想把树枝拽低，再把许愿带绑上去。

“你别拽树枝！”一位七十多岁的湾头村民拉住了平凡的手，“这是神树，抓树枝会损伤煤仙的。”村民说完递给平凡一个大板凳。

凡站在板凳上绑完许愿带，招手让霞过来，想帮霞把许愿带绑到老槐树上去。霞走了过来，仔细看了凡绑许愿带的位置说：“只有自己绑才灵验。你去帮我买瓶水，等会我绑完了喝。”凡见霞执意自己绑，就走出护栏买水去了。凡很纳闷儿，平时和霞在一起，只要自己能做的，霞都不会客气的，今天是怎么了？

凡买水回来，霞已经绑完了。三人来到霞的车里喝水。可能是早晨喝的粥太多，凡母想找厕所方便。

“霞，你陪我母亲到村民家里去找厕所吧，我去不方便！”看母亲和霞两人走远了，凡下车快步走到老槐树的护栏里，仔细地观察自己绑的许愿带。他霍然发现，自己的许愿带被霞那根许愿带缠绕上了，缠绕成“心”的形状。

原来霞把凡支开，把自己的许愿带和凡的绑在一起了。凡不由皱眉苦笑，心想：我把霞当亲妹妹看待，她误解成男女朋友关系，这是对她的伤害啊！得想个既不让她误解，又让她不丢面子的办法。”

凡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咱们去看董永和七仙女的雕塑去，就在前邊。”霞打断了平凡的思绪。

霞左手拉着凡，右手拉着凡母，三人步行一百多米就到了。董永和七仙女的雕塑就立在路边的湖畔上。

雕塑十多米高，汉白玉的材质。站在云端的七仙女，身材婀娜，长发盘在脑后，端庄秀丽的脸上挂着一丝哀怨与渴望。一只纤纤玉手向着董永的方向伸出，期盼能和董永相拥。

挑着扁担站在云端下的董永，身材魁梧，右手扶着扁担。肩上挑着一儿一女，左手向云端的七仙女拼命伸出，憨厚的脸上满是期待与无奈。雕塑的底座上雕刻着董永与七仙女的各种哀怨传说。

看着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雕塑，众人脑海里浮现出这场跨越时空、仙女与长工的恋爱。三个人盯着雕塑，好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一个十五六岁女孩的话音传了过来：“妈！既然王母娘娘不同意七仙女和董永的婚事，他们应该马上分手。结果，他俩不听母亲劝告，酿成了现在的悲剧！”女孩的妈妈愣住了，平凡一行三人也愣住了。女孩接着说：“是董永和七仙女不守凡间和天庭不能通婚的规矩，那就要付出代价。”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女孩的一句话，把董永和七仙女的千年爱情传说击碎了。

看完董永和七仙女的雕塑，三人向湖边走去。

看到路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商店，凡很疑惑：一个村这么多商店能存活吗？仔细一看，小胡同里居然也全是商店。

“霞，你看！全村都是商店。”平凡拉着柳霞和母亲向一家商店走去。柜台上整齐地摆着一些平凡没有见过的工艺品和土特产。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正在检查堆得小山一样的快递包裹，忙得满头大汗。

看到三人进来，女士微笑着点点头，手依然不停，边检查包裹边问：“是来旅游的吧？看看有喜欢的东西，有相中的就选几件，保证比网上便宜。”

三人好奇地在柜台前观察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土特产。有用蒲草编的各种鞋，用柳条编的各种工艺品，老粗布衬衣、被单等。凡的母亲相中了一双草鞋，标价58元，最后40元成交了。霞忙前忙后地帮凡母试穿。

“你们村里这么多商店，却没有多少游客，能赚钱吗？”凡不解地问。

“出门向右看！”女士腾出检查快递包裹的手，指了指门外。凡走出门，向女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牌子，由于离得远，字迹看不清楚。向前走了几十米，他看清了，上面写着“中国淘宝村”五个大字。牌子顶上有一个大大的“淘”字。凡心中一动：母亲如果开个淘宝店，就不用辛辛苦苦去工厂里干体力活了。霞也可以开一个淘宝店，卖自家生产的陶瓷茶具等。

心里有想法，凡问得就仔细起来。聊了一阵，快递小哥开三轮车来收件了。见女老板忙着发货，三人便离开淘宝店，向湖边走去。

走出村子，茂盛的芦苇无边无沿地出现在眼前。“哇，太美了！”霞拉着凡母的手，指着芦苇荡一侧的藕塘说：“婶，你看那荷花真大！”藕塘里碧绿的藕叶和粉红的荷花摇曳，青蛙“呱呱”叫个不停。“果然是北方小江南的景色，比百度上介绍得还要美！”平凡说完又指着芦苇荡里的小船，“咱们划船去？”

霞、凡母异口同声地说：“好！”

“坐船畅游马踏湖，一个小时四十元，两个小时七十元，赠送去湖中心的五贤祠！”树荫下走出的船主憨厚又不失狡黠地说。

看船主挺幽默，凡开玩笑说：“如果我坐两小时，你还要赠送点什么吧？”

船主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吧，我再免费赠送聊天。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船主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一行人上船，船主挥动竹篙向芦苇荡深处划去。

“虽然叫马踏湖，其实不是湖，应该叫芦苇荡或者湿地。”船主果然很健谈，不用凡他们问，就说起湖的来历，“马踏湖是济南、桓台、博兴三地的最低点。方圆几百里的水汇聚至此，形成湿地。水太浅，只能生长芦苇、蒲草、藕。”

三人听着船主滔滔不绝地讲述马踏湖的历史，欣赏着湖里的迷人景色，心情都很好。霞发现了一只野鸭蛋，大声欢叫起来。

刚收好野鸭蛋，凡母指着前边惊叫起来：“蛇，有蛇！”只见船主“嘘”了一声，边划船靠近凡母指的地方，边弯腰从脚下拿出了一个捉鱼的小网子。船往前靠，小网子一抄，然后提了起来。“这叫鳝鱼，和蛇形体相似。最大的区别是蛇尾是圆的，鳝鱼尾是扁平的。”船主放下鳝鱼，边划船边说，“鳝鱼最好吃，营养也高，这条鳝鱼价值十几块呢！”

玩着，说着，前边湖中心出现一座像庙宇一样的高大建筑。“这是五贤祠，不是庙，属于桓台县管辖。所以我刚才说赠送你们来五贤祠看看。”船主指着前面有点愧疚地接着说：“我只知道这个祠堂和齐王有关，不知道是哪五个人。传说在这个祠堂里拜把子结义、认干儿子、干女儿，都能有好运。所以，很多人专门来这里举行拜把子等仪式！”

听到船主人的话，凡心中一动：借着传说这个由头，他在这里和霞结为兄妹。这样一举两得，既让霞明白自己对她只是兄妹情谊，又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来到五贤祠的主殿，果然有人在结义。三个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举行结拜仪式的几个人烧香、磕头、对磕。

“妈？我想和霞结为兄妹！您同意吗？”凡看着一脸疑惑的母亲继续说，“我和柳霞认识几年来，感觉特别幸运！我感觉柳霞就是我亲妹妹，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结拜。”

凡母没有说话，一脸狐疑地望着疑惑的霞。

沉默，沉默，沉默了好久。

霞满脸的无奈和不甘，久久地盯着凡。

凡不敢跟霞对视，低下了头。

沉默，沉默。

“哈哈，我有哥哥了！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没有哥哥了。”霞突然以欢快的语气说着，眼里却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霞拉着凡母的胳膊：“以后凡就是我哥哥了，婶儿也要疼我啊！”霞说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

“霞，别哭了，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结拜了！”凡母略带尴尬地说。

“婶儿，我愿意结拜。”霞一手拉着凡母，一手拉着凡，“婶儿！哥！我很高兴，喜极而泣了。”

凡和霞匆匆举行了结拜仪式，三人回到船上。

船主依然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马踏湖的各种传说和典故。

三人心情沉重，很少说话。

回到岸上已经下午两点了，三人也无心吃饭，霞启动车子向滨州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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