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禄峰 ,魏 明
(西安邮电大学 产业经济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061)
大城市还是小城镇
——我国城镇化道路再探讨
□ 段禄峰 ,魏 明
(西安邮电大学 产业经济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061)
伴随着城镇化、工业化、农业现代化进程,农村剩余劳动力不断流向城市,经济活动空间日益集中。以提高经济发展的整体效益为目的,构建城市劳动力规模均衡模型,采用文献统计、政策解读和比较分析等研究方法,探讨城市的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提出促进人口向城镇集聚,大城市率先发展、小城镇适度培育的城镇化发展等对策。研究结果表明:只有多数人进入城市,尤其是大城市,致力于终止仅够糊口的小农经济,才能有效防止贫困的继承,乡村才能休养生息,生态文明才能传承。
城镇化道路;大城市;小城镇;规模经济;集聚效应
伴随着城镇化、工业化、农业现代化进程,农村剩余劳动力不断流向城市,经济活动空间日益集中。城镇化与人均收入之间存在较强的正相关关系,几乎所有国家在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之前,城镇化率都超过了50%[1]。改革开放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动农村经济迅速发展;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城市改革拉开序幕,城市经济逐渐成为国民经济的主体[2]。不同城市的劳动生产率差异较大,大城市通过倍增人口规模,能更好地发挥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外来人口并非均匀地流向各级城市,大城市较高的工资水平、完善的公共服务、更多的财政补贴等,对人口产生锁入效应,并激发人口和就业增长的自循环机制,成为产业集聚和经济增长的新引擎[3]。但人口与产业的过于集中,给城市带来巨大压力,交通拥堵、住房紧张、环境污染、公共产品短缺等“城市病”普遍出现,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尤为严重。城市政府基于保护本地居民的利益,不断提高落户门槛,控制人口规模和城市边界,流动人口不得不支付额外的佣金收入,用于购买与户籍挂钩的各种福利,以换取在大城市居住和就业的机会。为什么在考虑了负面效应后,劳动力尤其是高端劳动力依然向大城市流动?一些学者基于集聚经济效应,主张优先发展大城市,如王小鲁、童大焕等。也有学者认为发展小城镇,可较好融合城乡两种文化、两个市场,降低城镇化建设和心理成本,更符合中国乡村人口过多的国情,如费孝通、肖金成等。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国物质匮乏,乡镇企业蓬勃发展,农村工业化与小城镇战略相辅相承,易于形成“一村一品”“一镇一业”的产业格局。随着“短缺经济”的结束,缺乏创新的乡镇企业经营困难。面对国内、国外的激烈竞争,乡镇企业逐步向机制灵活、更有效率的民营企业转型,需要更广阔的地域空间,即大城市来承担产业发展[4]。总体而言,我国多年的城市发展政策并未与时俱进,主旨依然是“严控大城市人口规模”——尽管控制并未成功[5]、“全面发展小城市和建制镇”。2016年,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57.4%,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为41.2%,人户分离人口2.92亿人,其中流动人口2.45亿人[6]。在未来城镇化进程中,还将有数亿人口背井离乡,彻底告别贫困的小农经济,进入更加自由、文明、集约、低碳、富裕的城市生活行列。小城镇缺乏集聚效应和就业能力,大城市又易产生“城市病”。我国究竟走什么样的城镇化道路?是发展大城市,还是发展小城镇?城市有没有最佳的人口规模?这些问题急需从理论与实践上进行探讨。
1.1 城市的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
早期的城市多数集中在河流、湖泊、沿海及交通枢纽附近,便利的交通条件降低了人口迁移、商品交易和知识传播的成本。古代的雅典成为知识输出门户,巴格达成为智慧之城;近代的佛罗伦萨带来了文艺复兴,伯明翰、曼彻斯特推动了工业革命;现代的班加罗尔和硅谷激发了天才创意。城市的生机和多样性,产生更多的生机和多样性,城市成为新思想和新企业的孵化器[7]。群体居住为人类智力的演化奠定了基础,从图书、存储器到搜索引擎,新的技术从没改变人的社会属性[8]。交通、通讯技术的发展,使距离引发的交易成本逐渐下降,但人与人之间的接近却变得更有价值。
大城市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和员工薪资收入,有利于需求集中、技术创新、分工和专业化、降低市场风险[9]。具体包括:(1)能够分享专业化和多样化带来的收益。许多产业不可能出现在小城镇,汽车、钢铁、化工、新材料、机械制造等行业,规模越大,效率越高;会展、会计、法律咨询、产权保护、文化创意等专业服务业更易在大城市发展;民航、医院、剧院、电影院、博物馆、运动场、轨道交通等公共服务业,需要消费人数达到一定阈值,才能保证设施在经济上的可行性[10]。(2)能够有效降低市场风险,体现大数法则效应。大城市雇主和雇员众多,可降低企业招聘人才和工人寻求工作的搜索成本,实现具体工作岗位和特殊技术人员的理想匹配,并通过竞争和选择机制使人们努力工作;即使工人失业了,众多的企业也增加了他们被再次雇佣的可能性,有效防范了劳动力市场的波动。相似的市场因素也在企业家和金融家、项目合作伙伴、买家和卖家之间提供一种大概率的自然保险。(3)更好地促进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及知识溢出。人口集聚方便了更高频率的思想交换,促进了创新所需要的头脑风暴,知识在不同人、不同企业之间被传播、复制、分享,形成技术创新的正反馈机制。企业、行业内部及其之间的相互交流、学习和模仿,能够改造传统组织结构,使之变得更有效率[11]。
1.2 城市劳动力规模均衡模型
1.2.1 工资曲线。如图1所示,根据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工人工资随着劳动力规模(N)的增大而增加,工资曲线的形状取决于行业特征、城市的自然环境及工资增长强度[12]。大城市→高劳动生产率→高工资→吸引优秀人才→城市更大,因而大城市总是优先发展,经济活动并非在空间均衡传播,而是发生在少数具有初始优势的地方,并通过极化效应放大这种优势,吸引人口等生产要素持续流入。
图1:城市劳动力规模均衡状态
1.2.2 生活成本曲线。生活成本包括吃穿住行及其他消费开销。人口增多带来拥堵效应,生活成本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张而增长[13]。大城市土地稀缺,住房价格不断攀升,催生了部分中青年群体的“蚁族”生活和多数农民工“两栖化”的生存状态;商务场所租金高企,商品及服务价格水涨船高;人口过多,意味着拥挤的道路和更长的通勤时间,增加了机会成本;更多的人口,也导致资源紧张、街头暴力、环境脏乱、疾病传播等问题。生活成本曲线形状因风俗习惯、土地属性、自然环境的不同而不同(见图1)。生活成本上升,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城市人口的过快增长。
1.2.3 净工资曲线。规模经济、集聚效应使工人工资不断上升,拥挤效应使生活成本不断上涨,二者相互对抗,即工资曲线与生活成本曲线对应的差值,构成倒“U”型的净工资曲线。在B点前(见图1),工资曲线斜率大于生活成本曲线斜率,集聚效应大于拥挤效应,工资增长速度超过生活成本增长速度,工人净工资呈上升态势,城市运营处于规模经济状态;在B点之后,则恰恰相反,由于拥挤效应凸显,城市运营处于规模不经济状态,工人净工资不断下降。B点城市工人净工资最高,社会福利最优,对于原有居民来说,意味着最优的劳动力数量,因而总是排斥外来人口进入。
1.2.4 劳动力供给曲线。对应于任何净工资,城市所拥有的劳动力数量,即为劳动力的供给曲线。由于存在转移障碍,如我国城乡分割的二元户籍制度等,曲线形状一般向上倾斜(见图1),转移障碍越大,曲线越陡峭,水平的供给曲线意味着完美的劳动力流动性。供给曲线的起始位置主要取决于区际工资差,即工资差距越大,起始位置越低,反之亦然。另外,特殊的城市效应,如清新的空气、浓郁的文化等可降低劳动力供给曲线,人们愿意享受安全、文化,而接受相对较低的净工资,本质上相当于间接扩大了区际工资差。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还未完全城镇化,乡村人口向城市迁移成为劳动力流动的主体形态;而发达国家则意味着城与城之间的劳动力转移。人口流动模型,如成本收益理论、期望收入理论、推拉模型给出了相关理论阐释。
1.2.5 城市劳动力规模均衡状态。城市作为自组织系统,在一定的外部环境下,将会从“混沌”向“有序”演化。净工资曲线与劳动力供给曲线的交点,决定城市均衡状态下的劳动力数量。如图1所示,交点A并不稳定,因为人口稍微增长会大大强化规模效应,而此时拥挤效应并不突出,净工资提升明显,吸引更多劳动力进入;而A点人口稍微地下降,将导致净工资显著降低,甚至趋向于0,这也说明缺乏规模效应的小城市人口极不稳定,存在向大城市迁移的冲动。净工资在B点达到极值,但较大的区际工资差驱动人口持续流入,直到C点。C点是城市稳定的均衡状态点,劳动力增加,净工资持续下降,阻碍人口进入;劳动力减少,净工资不断上升,吸引人口进入。城市作为一个开放系统,更高的净工资曲线和较低、平缓的劳动力供给曲线,意味着更大的劳动力均衡规模。
2.1 促进人口向城镇集聚
人口向城镇集聚和大城市优先发展,体现了市场效率和规律。只有让更多农民进入城镇,提高乡村人均耕地面积,土地规模经营才能展开,农业现代化才能实现,“三农”问题才能破解。面对汹涌的城镇化大潮,政府应充分尊重农民的选择迁徙权,让农民自由选择进入大城市还是小城镇。影响劳动力流动的因素除心理、交通和信息成本外,还包括城市体系及户籍制度安排。中国政府对劳动力迁移施加的强大壁垒,约束了城市人口扩张,使得劳动力供给曲线陡峭,多数城市较小,缺少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14]。城镇化能够扩大投资、促进内需,但其演化进程并不总是受到所有民众欢迎。城市原居民对外来人口持有的疏离乃至排斥态度,户籍制度在住房、就业、子女教育、社会保障等方面的歧视,降低了社会信任水平,引发各种冲突和矛盾。
发展城市经济,就要消除流动性障碍,充分发挥市场调节机制,促进人口分布、经济布局、国土利用和城镇化格局。人口过多是农村贫困的根本原因,国家要积极推进农业土地“三权分置”进程,开放宅基地及住宅自由交易市场,盘活农村闲置资产,推动土地规模经营和劳动力分化与转移。进城农民虽然实现了空间转移和职业转化,但由于户籍原因并未真正成为市民。城市在赚取剩余价值、工业利润和地产收益,实现低成本的工业化和城镇化扩张后,如果企图把耄耋之年的农民工赶回乡村,就会严重背离公平、正义的核心价值观。政府需要制度创新,剥离户籍上的附加价值,打破外来人口通向中产阶级的天花板,使他们成为新生代的财富创造和消费群体[15-16]。消除流动性障碍的任务只能由中央政府统一实行,任何城市单方面增加流动性,都会使该城市人口增长过快,导致基础设施供给不足,拥挤效应凸显,原居民福利降低。空间流动性障碍充分消除后,城市也不会无限扩大,市场机制下的净工资曲线和劳动力供给曲线,可以调节并实现城市人口规模的均衡[17]。
2.2 加快大城市发展
人口的增多、缺乏公共设施和清新的空气、定义不清的产权等,意味着城市生活的高成本、低效率。出于对“城市病”的担忧,许多学者聚焦于根据资源环境、经济就业等因素,来测算城市的人口承载力[18-19]。近年来,北上广深等城市的常住人口屡屡打破规划中的“预期人口总量”,并据此得出其“常住人口总量已接近或超出资源环境承载力”的判断。在一定的技术水平、消费水准及资源环境约束下,人口承载力的阈值区间是存在的。但承载力是时间维度上的一个动态概念,不仅取决于当地的资源禀赋,还受技术进步、管理水平、产业转型、生活方式、公共服务、价值观念等因素的影响;另外,作为全球化的节点,城市是一个开放、复杂、动态的自组织系统,可以充分利用外部资源,弥补自身发展的不足[20]。生机盎然的以色列节水农业、欣欣向荣的沙漠之城拉斯维加斯和迪拜、缺少饮用水的香港,成为打破资源环境约束、提升人口承载力的典型例证。
虽然理论上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城镇化率超过60%后,拥挤效应凸显会驱使城镇化进入 “新城市出现、多中心扩散与城市体系均衡化”的新阶段。但现实中多数大城市仍然顽强地单中心扩张,人口规模持续增长,预期中的理论图景并未出现。城市规模不足比规模过大的成本更为高昂,当试图减少拥挤效应而分散城市的生产功能时,谨慎、系统、科学地评估是必要的。城市的成功发展会导致低收入人群涌入,加剧拥挤效应;但相对于向竞争对手转移生产要素,一个城市更容易应对拥挤成本。为了控制城市过度膨胀,政府通常在大城市周边设立卫星城镇,以达到分散功能、疏散人口的目的,但多数事与愿违。小城镇就业机会匮乏,往往沦为“睡城”,汽车普及下的职住分离增大了通勤距离,强化了城市的拥挤效应,影响了整体经济的发展。2001年,伦敦市长在新一轮空间规划中指出,过去伦敦实施的功能分散政策,损害了英国经济;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必须建设更好的基础设施,促进人口集聚和城市功能再集中。日本于1987年实施的首都功能分散政策,不仅严重削弱了东京的全球竞争力,而且造成整个日本“损失的10年”。
“城市病”固然受到城市规模的影响,但管理水平落后和规划不足才是根本原因。中国多数城市规模仍然不足,即使北京和上海,其人口密度仍远远低于东京、纽约,而东京、纽约是全球生产效率最高的城市。中国城市规模扩张依然会提升劳动生产率,如果能够通过科学规划和合理管控来抑制生活成本,居民福利仍会增加。城市政府要合理规划生产、生活、生态空间,通过建设高层建筑节约土地,增加绿地面积和公共服务设施,实现密疏相间、功能互补、职住匹配的空间职能,防止城市低密度水平蔓延。发展数字城市、智慧城市、低碳城市、海绵城市以及安全城市,通过大数据系统管控人流、物流和交通流,避免违法犯罪行为和交通事故,降低拥挤效应。
2.3 有选择地培育小城镇
自1978年中国城镇化进程重启以来,宁静、悠闲、空气清新、住房宽敞的小城镇,一直备受政府青睐,几度成为国家基本战略。但以小城镇为代表的空间均衡发展战略却是失败的,除去大都市圈(群)周边的小城镇,其他多数效益不佳。大城市是多样性的发动机,人口集聚本身就是经济繁荣和创造就业机会的源泉。中国有2.77亿农民工,没有“计划”中的就业岗位,但他们却在城市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向家乡源源不断地输送现金流,使老人得到赡养、孩子受到教育、家乡得以建设。单人经营的杂货店、五金店和酒吧,可以在大城市的某个街区良好经营,但在小城镇却可能因人流不足而“关门大吉”。中国城镇化虽然起始于小城镇承载的乡镇企业,但多数乡镇企业因科技水平低、污染环境、产权不清、过度竞争而纷纷倒闭。外出农民及大学毕业生宁愿到充满雾霾、拥挤不堪的大城市,居住在地下室,成为“蚁族”一员,而不去明月风清的小城镇,根本原因就在于小城镇缺少就业和上升空间。2015年底,中国建制镇共有20 515个,但人口超过10万的不超过100个,且主要分布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带。由于人口太少,生产、生活设施不完善,小城镇缺乏规模效益,导致净工资曲线过低,难以吸引优秀人才。人有多样性的需求,白领阶层尤其如此。如果大企业迁往小城镇,除提供工作场所、休息室外,还要修建原本由社会提供的医疗室、美容院、餐厅、剧院、游戏厅、球馆等,这部分设施注定在大部分时间内是空闲的,需要企业盈利来补贴。而背靠一个活跃的大城市,却可以近乎免费地享受各种方便和需求。因而,小城镇的生存成本可能更高,传说中的大公司由大城市迁往小城镇,多数仅仅流于空谈而已。
发展小城镇,让农民“离土不离乡”“就地城镇化”,一步进入环境优美、能耗低廉、效率很高的后城镇化时代,不符合城镇化演化的内在规律。发达国家的城镇化历程表明,只有进入工业化后期和逆城镇化时代,城市充分发展并产生“涓滴效应”时,才能真正有美丽、富饶、生态、文明的乡村和小城镇。一个梭罗可以诗意盎然地栖居,千万个梭罗围绕瓦尔登湖生活,将会造成“千山鸟飞绝,湖里鱼踪灭”的生态和景观灾难。现阶段,房地产驱动发展模式,宽马路、大广场等政绩工程,使“鬼城”“空城”的幽灵正徘徊在小城镇的上空,超过需求的投资导致巨大的资源浪费。分散发展的乡镇企业、内卷化的土地经营模式,使乡村生态环境更加脆弱、治理难度更大。但对于一些具有独特区位和特殊资源的小城镇,却可以大力推进:(1)大城市周边的小城镇。可以为大城市居民提供旅游、休闲、观光农业、安全食品等服务,比如北京小汤山镇、上海朱家角镇、重庆双江镇、贵州板桥镇、四川黄龙溪镇等。(2)具有独特旅游、气候、人文资源的小城镇。比如湖南凤凰城、安徽宏村镇、山西大寨镇、云南和顺镇、黑龙江北极镇等。(3)铁路、公路、航空、水运等交通枢纽小城镇。
一般而言,当物流成本较低时,地方进行专业化生产,能够获得规模经济效益,并通过交易获得贸易性收入;当物流成本较高时,地方开始多元化经营,自给自足降低物流成本。小城镇人口基数小,支撑不了多元化经营,只能进行专业化生产,依托快递物流及电子商务发展特色经济。因此,加快信息网络及交通设施建设,完善城城、城乡之间的要素及商品流通渠道非常重要。当人口规模低于5万,完备的基础设施建设是缺乏效益的。小城镇可通过优美的自然风光,吸引乡村及追求安逸、宁静的城市人口流入。
2.4 推动产城融合发展
产业是城市繁荣的物质属性,城市是产业发展的空间载体,产业集聚下的产城融合是城市空间优化的动态过程。推动产城融合发展、保证人口增长与就业岗位一致,是产业转型和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对于打破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实现国民充分就业具有重要意义[21]。一方面,垄断、限制性进入、不完善的产权制度等市场失灵现象,带来了生产上的不完全竞争,社会盈余创造不足,城市整体工资水平上升缓慢。另一方面,在“经营城市”的冲动下,政府大搞高新区、大学城、商务区建设,但多数由于配套不足、产业薄弱、交通不便,没有形成新、老城区功能互补和良性互动格局,却带来了投资与消费的失衡、人与城市的对立,“鬼城”“空城”现象凸显。
新型城镇化“以人为本”,着重城镇化质量而非速度、增进居民福祉而非“GDP主义”、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而非社会两极分化。因此,未来医疗、养老、教育、文化、绿化等社会型投资,将逐步取代钢铁、水泥等地产型投资。城市要明确功能定位,从人口管理、产业转型、设施布局、绩效考核等方面形成合力,通过强化监管、提高税收等约束盲目投资和投机行为,遏制造城运动和楼市泡沫,减少经济发展对土地出让、房产开发的路径依赖。我国面临经济增速放缓,工业产能过剩、资本有机构成提升、技术进步替代劳动等问题,就业弹性不断下降。要提升工资曲线,就要放松行业管制,保护知识产权,增加社会盈余。城市政府要根据自身资源禀赋和环境容量,结合国家战略,吸引高端人才,强化职业培训,培育企业家精神,统筹发展劳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注重引进项目与原有产业的关联性,千方百计解决百姓生计问题,避免城市内部出现新的“二元社会”;倡导协同、创新、绿色、共享理念,建立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机制,促进人口有序流动与经济良性循环;以产业布局、规模和结构来调控人口分布,实现布局与功能统一、生产与服务互动、产业结构与劳动力素质契合的产城融合目的。
城镇化是经济自由和公民自由的自然结果。人口是城市活力的源泉,代表了丰富无比的差异性和可能性。乡村的命运取决于国家如何经营大城市,以及为移民提供什么样的权利与自由。城市发展政策,也多被视为城市之间、城乡之间争夺财政补贴的零和博弈,造成城乡二元结构显著,社会矛盾不断激化。乡村人口心怀城市梦想,规划未来、精细储蓄、赌注一生,执着于在城市谋取一片立足之地。农民工多数在条件差的非正规部门就业,在推动经济繁荣的同时,并未对当地市民的就业产生大的影响。相比多数城市原有居民,流入人口更有毅力和进取精神,他们为城市贡献一生,却屡遇排挤、备受漠视。一个有底蕴的城市,应彬彬有礼地接受初来乍到者,而不是视为“洪水猛兽”。任何城市以承载力为借口,漠视外来人员的福利和权利,都将被抛弃在幸福之城、和谐之城、人文之城之外。大城市带来了优质的公共服务、多样化的生活方式、更低的交易成本、公平的上升空间等正外部性,促进了经济繁荣;但经济成功的副作用——“城市病”,却招致部分市民乃至官员、学者的厌恶及恐惧。这种“成长的烦恼”,是现代化进程的组成部分。虽然现在城市中一些条件较差的社区中居住着许多贫困人口,但不是城市让人们变得更贫困,而是城市吸引了更多的贫困人口。用行政手段限制人口向大城市集中,牺牲经济发展的正外部性和人口迁徙自由,来维护原有市民及固有阶层的利益,无疑是因噎废食。
城市工作者不能只“仰望星空”,为既得利益者做“顶层设计”,更应“脚踏实地”,为底层百姓发声。“城市病”的治理,易疏不易堵。大城市是资源节约、效率提升、自由与梦想充分施展的地方,不能以与集聚效应相伴共生的“城市病”为由,人为限制城市规模。过分强调城市失业率、忽视乡村隐性失业的现实,使国家城市政策带有强烈的“傲慢与偏见”。市场失灵造成的“城市病”,使最优的经济效益很难达到,但并不意味着大城市比小城镇和农村的效率更低。在多数城市尚处于集聚阶段,政府出于区域均衡发展的乌托邦梦想,盲目出台政策限制人口向大城市流动,吸引人才、资金和企业落户缺乏集聚效应的小城镇,将会导致更大的经济损失、资源浪费和生态灾难。决策部门要科学评估城镇化带来的负面效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城市病”会导致城市衰退,但因为疏解人口而使城市竞争力下降的例子却枚不胜举。人们不顾生活成本高企而纷纷涌入大城市,是因为可以获得期望较高的净工资。充满活力、多样化和用途集中的大城市,孕育着自我更新的种子,有足够的力量解决自身发展问题。国家把巨额财政资金投入大城市,却指望人际关系复杂、没有经济效益和就业机会的小城镇来承载新型城镇化任务,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因此,大城市率先发展、小城镇适度培育,可满足经济建设和生活美好的双重愿望。政府要通过科学规划和精细管理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增强城市综合承载能力,使城市成为健康、绿色、富裕、宜居的地方。也只有多数人进入城市,尤其是大城市,致力于终止仅够糊口的小农经济,才能防止贫困的继承,乡村才能休养生息,生态文明才能传承,才能天更蓝、水更清,人与自然更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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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180/j.cnki.1004-0544.2017.12.020
F291.1
A
]1004-0544(2017)12-0118-0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BJL124);陕西省社会科学重点基金项目(2016D002);陕西省教育厅基金项目(16JZ064)。
段禄峰(1974-),男,山东枣庄人,管理学博士,西安邮电大学产业经济研究所副教授;魏明(1971-),女,陕西西安人,管理学博士,西安邮电大学产业经济研究所教授。
责任编辑 李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