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毅
(北方民族大学,宁夏 银川 750021)
清代宁夏地方志与宁夏府城社会
赵 毅
(北方民族大学,宁夏 银川 750021)
清代宁夏府城为西北边陲的重要城市,是宁夏府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以清代宁夏两部地方志为主要史料,简要分析清代宁夏府城的城市布局、民族、人口,人们的衣、食、住、教育和生命周期等,进而勾勒出当时人们的社会生活图景,并从中窥探清代宁夏府城社会生活的面貌及其特征。
清代; 地方志; 宁夏府城; 社会生活
银川为古代都城之一,西夏首都兴庆府即位于今银川市兴庆区。明代在此建宁夏卫城,后设立了九边重镇之一的“宁夏镇”,故明顾祖禹云:“宁夏镇……为关中之屏蔽,河、陇之噤喉。汉滨河置障,畿辅缓急,视北地之安危”[1],可谓一语点破宁夏的军事战略价值。清代,北方“边患”消除,改宁夏卫为宁夏府,宁夏府城逐渐成为西北地区的大都会,今银川市就是在其基础上逐渐扩展而来的。清代的宁夏府城相比明代的宁夏镇城发生了很大变化,城市的军事色彩逐渐减弱,经济和文化功能逐渐显现出来。清初,即对宁夏城进行了修缮,“顺治十三年,巡抚黄图安修缮。康熙元年,巡抚刘秉政继修。”[2]成书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的《银川小志》载:“宁夏前称‘小南京’,所谓‘塞上江南’也。”[3]然而,乾隆三年(1738年)的大地震使得宁夏城尽毁,乾隆五年(1740年),中央拨款重建,城市的面貌得以恢复,之前的官署、祠庙、寺观等一应俱全。到乾隆《宁夏府志》成书的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宁夏府城经济繁荣,人口稠密,“久称西边一都会矣”[2]。本文主要以乾隆《宁夏府志》和《银川小志》为研究资料,以乾隆五年(1740年)到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的宁夏府城社会状况为研究内容,个别地方出于研究的完整性,时间上会适当向前或向后延伸。
(一)外部和内部构成
《嘉庆重修大清一统志》载:“(宁夏府城)周十五里有奇,东西长倍于南北”[4],另据宁夏府城图可知,府城为东西向较长,南北向稍短的方形城市,一共有六个城门:“东曰清和,西曰镇远,东南曰南薰,西南曰光化,东北曰德胜,西北曰振武”[2]。瓮城门六个,水沟六十二道。此外,在南薰门设关厢土城一座,关门曰“朝阳”,德胜门外设关厢土城一座,关门由以前的“平虏”改为“永安”,此二关厢土城可以方便蒙古等各族百姓在此进行贸易活动,“惟府城南关及北门,每逢三日,口外羊皮、羊毛进城税货”[3]。
雍正年间裁撤卫所,设立府、州、县为单位的行政治所,宁夏府城成为宁夏府的行政中心。宁夏府城不仅是宁夏府的治所,又是所属宁夏县和宁朔县的官署所在地,因而建有完备的官僚机构。各个官僚机构建筑错乱分布于城内的街坊中,“宁夏道署,旧在城隍庙西,乾隆三年地震毁。四年,移建于城西猪市街东,原理刑厅公署。宁夏府署,在旧南门大街西,监守厅署旧址。雍正三年改建府署,乾隆四年重修。宁夏县署,在南门大街西。初设县,未有署,乾隆四年始建。宁朔县署,原道署,乾隆四年改为县署。”[2]府城掌管军事防御的机构,如宁夏总兵署、左营游击署、右营游击署、前营游击署、后营游击署、城市营都司署、左营守备署、右营守备署、前营筹备署、后营守备署,分布于府城各地。此外,还有与行政机构配套的附属部门,如经历司署、礼藩院部郎署、理事同知署、水利同知署等。
清代宁夏府城图(源于《乾隆宁夏府志》)
(二)街巷和商业市集
宁夏府城街巷众多,以清和门到镇远门之间的东西主大街为横轴线,以镇武门到光华门、德胜门到南薰门之间的南北大街为纵轴线,南薰门东有七条、光化门东有四十五条、镇远门南有十五条、德胜门东有十五条、振武门东有十六条、镇远门北有九条街巷,真可谓“四衢分列,门阛南北”[2]。
建于大什子街的“四牌楼”为市集的中心,“通衢四达,百货杂陈,商贾云集。”[2]其他街口等地形成种类齐全的固定的市场,如米粮市、羊市、炭市、猪市、鸡市、菜市、东柴市、西柴市、骡马市、碴子市、青果市、番货市、旧木头市、新木头市、故衣布市、麻市、箱柜市、麻生市等集市。府城内来自各地的商人云集,如城南建有“山西商民会馆”,蒙古商人定期于北门进行贸易活动,因此城内“藩夷诸货并有”。此外,庙会亦成为商业活动的重要节日,如东岳庙会、城隍庙会、关帝庙会等。
(一)民族
地方志中未对宁夏府城的民族作专门记载,可以从宗教场所找到相关记述。如明代宁夏镇城内就建有伊斯兰教活动场所,“回纥礼拜寺,在宁静寺北”[5],此处“回纥”当为“回回”,是修志者将回族做礼拜的清真寺误以为“回纥礼拜寺”。清代宁夏府城内建有清真寺,“一在宁静寺西,一在什子北,一在镇远门南”[2],这说明清代宁夏府城内和周围居住着大量的回民。《银川小志》亦有详细的记载,“回纥礼拜寺,在城内宁静寺北,震灾后盍坍。回回重建殿宇,巍峨工丽,正殿供万岁牌,不设别像。每逢七日,回回俱到寺中礼拜,白布裹首,去鞋,口喃喃诵番经。”[3]明代宁夏镇城(宁夏卫)公署于报恩寺内设“番僧纲司”,管理藏传佛教,而蒙古人信仰藏传佛教。明代宁夏驻扎的军队中有大量的“土达”,即蒙古人。万历二十年(1592)发生的“勃拜之乱”,即为时任宁夏副总兵官的蒙古人勃拜据宁夏城发动的叛乱。清代,“喇嘛寺,在府署西。即前明报恩寺。”[2]民国《朔方道志》卷三“风俗”中论述了蒙古人的风俗,“其人均奉喇嘛教”[6]。可知,宁夏府城内亦居住着蒙古人。满族人均分布在府城西十五里的满城内,包括军人及其家属。府城仅有部分官员为满族人,人口最多的为汉人,因此清代府城亦称“汉城”,包括官员、士兵、士人、商人、百姓。
(二)人口
关于宁夏府城内的人口无法获悉,清代宁夏县和宁朔县的治所均在宁夏府城,管辖地区部分在府城内,可以通过清代宁夏府所属宁夏县和宁朔县的人口统计间接了解府城的人口规模。通过表1可知: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府城周边的宁夏县和宁朔县的人口达到一定高峰,因而作为统治中心的府城的人口,亦随之达到一定高峰。宁夏巡抚黄图安上奏顺治皇帝的《条议宁夏积弊疏》中提到:“前督臣孟初议化兵为农,今即变兵为农,今即变兵为民,可以省每岁本折一万二千之费”[2]。清初宁夏府大量招抚流亡、兴修水利的政策,及康熙五十一年“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促进了宁夏府经济的繁荣发展,而人口的快速增长,使宁夏府城出现“人烟辐稠”的景象。而同治年间发生的战争使得人口大量减少,清末两县人口不足乾隆时期人口的六分之一。
宁夏府城内居住着官宦之家、军功显赫之家、取得功名的士人、普通的读书人,亦有社会地位一般的商人、普通百姓,自身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的不同,决定了其生活方式的差异。
表1 清乾隆、光绪时期宁夏府所属两县户口数比较表
资料来源:①乾隆《宁夏府志》卷七“田赋·丁税”[2]。②《甘肃新通志》(二)卷十七“建制志·贡赋下”[9]。
(一)衣、食、住
普通人平时穿短粗布衣,冬天穿羊皮袄,“衣布褐,冬羊裘”[2]。经济条件好、社会地位高的人则穿丝绸做的衣服,贵妇所穿尤为艳丽,“近世中家以上,多袭纨绮矣,女服尤竞鲜饰。”[2]当然,城内人们所穿服饰的材料还是相当丰富的,从府城所收商税的产品即可看出,“额设商税:凡商旅贸易缎绢、绫绸、纱罗、梭布、花绵、绒褐、巾帕、屡袜……照例收课。”[3]
众所周知,宁夏地区黄河灌溉便利,水源充足,因此可以种植水稻和小麦,当然也种植糜子、小米等谷类。《宁夏府志》记载了宁夏人的饮食习惯,“食主稻、稷,间以麦。贫者饭粟。中人之家,恒以一釜并炊稻、稷:稻奉尊老,稷实卑贱。”[2]可知,府城的人们主食以大米和糜子为主,偶尔也吃小麦。贫穷之人吃小米,中等人家,经常将大米和糜子一起做熟后,家中老人吃大米,而晚辈吃糜子。当然,府城人们的饮食是比较丰富的,可以去鸡市、猪市、羊市买到各种肉类作为食材。“春分酿酒,名‘春风酒’。河水既判,网鲤等市,鱼极鲜肥。”[3]春风时,人们习惯酿酒喝,春天黄河冰融化后,人们能吃到味道鲜美、肥嫩的黄河鲤鱼。
除主食之外,人们的饮食中还包括豆类、菜类、果类,地方志中将豆归入谷类,个别水果归入菜类。谷类除上述稻、稷、小麦外,还有“大麦、豌豆、黑豆、绿豆、黄豆、青豆、红豆、扁豆、蚕豆、羊眼豆、胡麻、秫青稞”[2],菜类如“芥、芹、葱、胡萝卜、白萝卜、菠棱、韭、芜萎、莴苣、甘露子、蔓菁、白菜、沙葱、沙芥、西瓜、甜瓜、丝瓜、黄瓜、冬瓜、南瓜……”[3]。沙葱是本地特有的,“如葱状,细如燈草,三月间产,炒吃极香嫩,他处所无者”,茄貌似为我们今天吃的西葫芦,因为其“有大如南瓜者,青白色,蒸炒食,不知为茄,极甜嫩”[3]。果类有杏、桃、菱、林檎、藕、柰、葡萄、樱桃、楸子、胡桃、花红、白沙、沙枣、桑椹、酸枣、茨菰、枣等,其中桃“有极大者,味极美。产中卫县者,味如南方水蜜桃”,梨“皮薄多汁,香甜色佳,南方所无有”,葡萄“有绿色、紫色二种,大如白枣,皮薄多汁,肉如橘瓤,少核,可撕去皮实,味极甜爽鲜美,南方无有者,毬旁或结细蔓,上结小葡萄如豆大,味美更佳绝”,花红“又名沙果,大如橘,淡红色,味极松甜,多浆”[3]。可见,当时的粮食、蔬菜、水果种类繁多,不亚于今天我们日常生活中的食物种类。
从府城图可以看到,最为醒目的建筑为祠堂、寺庙、公署,数量众多,一类为神灵居住之地,另一类为官员办公之地,因而经常对其修葺,规模宏大且装饰华丽。乾隆三年(1738年)地震之前,府城是一个人口众多,富庶之家居多,房屋稠密,繁华的城市,“民饶富,石坊极多,民屋栉比无隙地”[3]。到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尽管城市已经“恢复元气”,较地震之前还有一定差距。人们居住的房屋,官宦之家会覆之以瓦,连之以甍,“惟祠宇、公署、文武世族屋上覆瓦连甍”[2]。“民间及市肆俱以土盖房,积薪其上。屋上架木,衬芦席薄板,平铺黄土,筑坚实,无屋脊。四时无大雨,不设檐沟,雪后即登屋扫去。妇女多在屋上晾衣服杂物,夏夜在上纳凉,畜犬屋上,见人高吠。”[3]普通人居住的房屋为木质土坯房,房顶以薪覆盖,妇女于屋顶晾衣服和放杂物,夏天人们也在上面乘凉,而少雨的气候决定了宁夏府城居民的房屋为没有屋脊的平顶房。
(二)教育
宁夏府城作为宁夏府的中心城市,成为宁夏的教育中心,根据行政级别的不同而设教育机构。府一级的为府学、考院、书院。宁夏县、宁朔县的治所在府城内,因而亦有宁夏县学、宁朔县学。县之下有社学,为乡村地方教育机构,府城内亦有社学,如宁夏县社学“府城黄公祠一所”[2],宁朔县社学“府城西门瓮城一所”[2]。学校因行政级别不同,招收学生数量亦有所区别。宁夏府学学生,“一年一贡,廪四十缺,增四十缺。每岁考,拔入文、武生各二十名;科考,拔入文生二十名。佾舞生,六十四名。”[2]宁夏县、宁朔县学生,“二年一贡,廪各二十缺,增各二十缺。每岁考各取文生十七名、武生二十名,科考各取文生十七名。……佾舞生,六十四名。”[2]
读书人参加当地的县试或府试,考核合格后进入府学和县学,成为当地的生员,俗称“秀才”,具备了科举考试的资格。进入县学或府学后,成绩优秀者才可升为增生和廪生,而廪生是成绩最优者,公家供给膳食,府学的廪生中一年出一贡生进入国子监学习,县学则为两年出一贡生。“乡、会两试,乃士子进身阶梯。”[2]生员可以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这是进入仕途的第一步,中试者称为“举人”,进而可以参加次年更高一级的会试。宁夏府城的会试,只取一名举人,后增至两名。促进地方文教是地方官的职责,来宁夏的历任地方官均重视教育,明代城内建有揆文书院和朔方书院,清代府城建立了银川书院,“在光化门内街西。乾隆十八年知府赵本植创立,三十三年知府顾光旭增拓重修。”[2]清初,中央用兵多从宁夏抽调士兵,“雍正三年,以宁夏弓马最优,特增武生取额”[2],因此,宁夏出了许多武将,如康熙年间名将赵良栋。乾隆时,随着战事的减少,宁夏经济的繁荣,人口的增长,文风日盛,以至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礼部议准了陕甘学政杨嗣的奏请:“今该府人文日盛,颇盛他属。请嗣后宁夏一府生监乡试,准其一科与通省合试,凭文录取,无庸另编字号”[7]。府城内不乏仕宦之家,亦不乏中等经济条件的家庭,均重视学校教育,无不期望子孙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清代,即使只有秀才的身份,亦具有一定特权,如可以免除自己的赋税和徭役,见县官不用下跪等,因此,读书考试成为很多人试图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
(一)婚姻、亡故
婚姻作为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与家庭利益联系在一起,“世族之家”的婚期政治色彩浓厚,普通家庭则具有防老的考虑。古代结婚要遵循严格的礼仪,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清代宁夏府城的婚礼基本遵循“六礼”。男方先派媒人去女方家提亲,男、女的年庚八字分别带到各家后,“对合无忌克乃定”[2],而城内的“世家大族”则多不拘泥于生辰八字的贴合。彩礼用“彩币、镯锁之属,贫者梭布簪珥”[2],女方亦向男方回之以冠佩。男方确定婚期后,会将礼盒、酒食、结婚日期送到女方家,叫“通信”。返回后,男方又会挑吉祥之日,准备好茶饼、羊、酒、衣物、首饰,送到女方家,叫“下茶”。婚礼前一天,女方将嫁妆送到男方家,叫“铺床”。结婚当天,男子会将大蒸饼、果盘和彩礼送到到女方家“催妆”,女方“倩女宾为新妇插花冠笄,曰‘冠带’”[2],请女宾和新娘一同到男方家,叫“送亲”。迎亲时用轿子或车并鼓吹迎娶,“迎亲惟缙绅家借用官府大轿,士民俱坐马车或驴车。”[3]世族之家迎亲时,亦有谨尊古礼,献雁为贽礼者。亲友参加婚礼,会于门壁贴祝福性的对联,“亲友贺婚,对联贴满门壁。”[3]成婚三天后,新娘要拜见姑舅,送上针线所织礼物,其他长幼依辈份拜见。
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古代宗族社会,没有什么比亲人的亡故更令人心痛,为了表示对亡故之人的尊敬和哀悼,古代社会制定了严格的服丧制度。其时间、规格,根据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而有所不同。由重到轻依次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即“五服”。宁夏“丧礼俗最重衰绖,冠履多依古制三年服。虽既葬,麻巾衰衣,必大祥后始易。期功以下,近亦多就简便,不尽如古礼。”[2]最亲近的直系亲属,要为其服丧三年,丧服要穿三年,遇到大的吉祥之事,才可以脱去。清乾隆时,“齐衰”以下的服丧,已经不严格遵循古礼而从简。七天入殓,亲戚朋友多来吊唁。下葬之前,向亲友报丧,亲友在下葬前一天拿着酒食、纸扎前往祭拜,而丧家往往大摆宴席好好招待参加葬礼的亲友。“多者至数百人,赌奠之仪恒不足为肴核费。每进食饮,孝子必出稽颡。谢礼尤烦琐,羸弱者至惫不能支。”[2]宴席、酬谢帮忙的人等大量的开支成为丧家的经济负担,贫穷者可能因此而债务累累。此外,士人和百姓均会请佛教僧人念经,为亲人超度,并请鼓乐吹奏丧曲,“丧礼,士大夫庶民服制从古,用佛事。……受吊用鼓吹”[3]。而官宦之家,往往会在家中立高大的丧牌,上面写上死者的官爵、年龄、出生和去世时间,“门内树高狭丧牌,书官爵、年岁、存殁年月日时。”[3]
(二)四时节庆
一年四季中,大大小小的节日众多,这些节日成为府城人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使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这些岁时习俗既是人们信仰心理的反映,亦体现着人们生活中的娱乐精神。
元旦为新年的第一天,人们除了祭拜老天爷,还祭拜自己的祖先,期望上天保佑风调雨顺,祖先保佑子孙们平安吉祥。长幼们走亲访友,相互拜贺。初四这天的三更,“炽炭或铁投醋盆,绕屋行,道吉语,除不详及大门外覆之,曰‘醋坛’,又曰‘送无穷’。”[2]“五穷”指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等五种穷,此习俗反映了人们祛灾辟邪,祈福的愿望。正月初五亲友之间不来往,初六人们会选择吉时“持纸烛就郊外喜神方迎拜,然后远行、做百事,皆无禁忌。”[2]正月初七为“人日”,是汉族传统节日,府城的人们当天“食饼、面。击鼓器相叫呼,为招魂”[2],通过叫魂,希望家人的灵魂附身,一年不得疾病、无灾难。正月十五为上元节,祭祀的“天神”为道教中的神祗“天官”,人们吃元宵,赏灯游玩,其乐融融。府城内街市灯火通明,连续三夜。其壮观景象《宁夏府志》有载:“坊各立会积钱,至期,延门书目架,对悬纱灯。中衢列灯坊,近又有灯阁、灯亭,制皆如真,糊以纱,书绘间错,中燃烛,通衢数里,照如白昼。皆以桕烛,烛自南来,斤值钱数百文。计一宵之费数百贯,信边城巨观,亦土人一癖好焉。”[2]当然,从中可看出上元节一晚花费甚多,足见人们对其热衷程度。正月十六晚上,府城中农户中的妇女会相伴在街坊间行走,叫“游百病”, 反映了人们祛病除灾的心态。宫禁后,此类活动减少了一些。此外,以妇女为参与主体的节日有端午节,“闺中并以彩丝作符,剪艾虎,相遗送。”[2]还有七夕乞巧节,“闺人亦有以针工、茗果作乞巧者。”[2]
清明节,“挈榼提壶,相邀野田或梵刹间共游饮,曰‘踏青’”[2],成为府城人们出门郊游的节日,朋友们游饮于郊外的田野或寺院中,好不悠然自得。府城的节日处处可以反映人们辟邪的心理,清明日“插柳枝户上,妇女并戴于首。”[2]柳枝在古代有辟邪的功能,因此在“鬼节”之一的清明日,插之于门户,戴之于女子之首。“端午贴符,户插菖蒲、艾叶,饮雄黄酒,啖角黍”[2],贴符、插艾叶、喝雄黄酒均有辟邪之意。“岁暮贴春联,桃符”[2],古人认为桃有辟邪的作用,因此岁暮贴桃符亦有辟邪之意。府城内祠庙、寺观众多,人们可以祭祀祈福的场所众多。一些庙会在清代的府城发展为集经济贸易、信仰、娱乐为一体的活动场所,商人得到一定收入,信士祈福目的得到满足,民众“纵情狂欢”,精神世界得以丰富。“三月二十八日,焚香东岳庙。前后三日,并于东门外陈百货相贸易。老幼携持,游观填溢。孟夏八日,西门外土塔寺为洗泼会,亦如之。五月十三日,竞演剧祀关圣。先日备仪仗迎神,前列社火,周游城中。望日祀城隍,并于庙陈百货为贸易。”[2]
其他岁时习俗,“中秋祀月。作月饼,陈瓜果,比屋皆然。饼筵瓜市,尝遍衢巷”[2],中秋节,人们居住的街巷中,贸易活动极多。重阳日“食糕,饮菊酒,亦有为登高会者”,腊八日“煮粥”,杂以豆、肉,曰‘腊八粥’”,腊月廿三日“以酒饼饴之属灶神,曰‘送灶’。鸡陈而不杀,至除夕始荐熟,曰‘接灶’”[2]。除夕,宁夏除了鸣爆竹、守岁、给压岁钱外,比较有特色的是“闺中以枣、柿、芝麻及杂果堆满盏,着茶叶,奉与姑及尊客,曰‘稠茶’。女筵以为特敬,新妇拜见舅姑,针工外尤重此,多者至百余盏。计其费,一盏数十钱。相传始于明王府,至今不能变云。”[2]由此可知,此类习俗由来已久,只存在于人口众多的富家大户中。
人们通过时年节岁,既能使漫长的日子过得有节奏,又通过节岁风俗改善生活,展望未来,节日受到人们的尊崇。正如法国谢和耐所说:“一年一度的各种节日的初始目的乃在于摆脱浊气、瘟疫和魔障,以便重新把万物塑造得新颖纯净,取一个吉祥的先兆,并开拓一帆风顺的前景。与此同时,这些节日还提供了种种娱乐,使人们爱好娱乐的天性得以放纵,而在这些寻欢作乐的瞬间,日常生活的紧张感亦得以片刻遗忘。”[8]
(三)祭祀与信仰
1.官方祭祀与信仰
在中央,皇帝向天、地和先皇等祭祀,以宣示其九五之尊的地位,保证天下太平。除此外,皇帝亦在京师祭祀孔子、先贤、城隍等,中央的祭祀政策亦完整地贯彻到了地方政府。
学宫为府城面积最大、修建最豪华的建筑群,文庙的主体为大成殿,里面主祀孔子等十二先哲,东庑从祀先儒二十三位,西庑从祀先儒二十三位、先贤三十八位[2]。大成殿之东为崇圣祠,亦祀先贤、先儒。乾隆初年,规定每年于春秋上丁日致祭,祭祀物品有严格的规定。府城知府负责主持对孔子等先贤、先儒的祭祀,其仪式繁杂,表达对儒家先师的崇敬。学宫内还有名宦祠、乡贤祠,祭祀对本地做出贡献的官员和社会贤达等。对其祭祀,固然有统治阶级加强教化的意图,亦不乏对儒家先贤和地方贤达之人的崇敬和信奉。
山川社稷坛、风云雷雨、先农坛均在府城之外,马神庙、火神庙在城内,府城最高行政长官于每年的春、秋祭祀,对象为山川神、风云雷雨神、农业神、马神、火神,目的是保证管辖地区风调雨顺、安定太平。城隍庙位于城北,地方官亦于春、秋同祭于山川坛、每月初一、十五行香于庙。城隍神为府城冥界的最高神,既是城市保护神,亦是监察官员、掌握人间祸福、主持人间正义的神灵,地方官对其祭祀既有礼制的要求,亦有祈求城隍御灾捍患、震慑百姓的目的。城外的厉坛于春秋致祭,与城隍神关系密切。尽管地方志未载,但从其他史料发现,到清后期,每年的七月十五,城隍神会被抬到厉坛,由地方官主持祭祀,目的是让城隍神驱赶那些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之后再被抬回城隍庙,俗称“城隍出巡”。此外,龙王亦属于官方祭祀,“龙王庙,在镇远门外唐来桥。每岁立夏开水日致祭。祭品用羊、豕,系水利同知公项备用。”[2]对龙王的祭祀与宁夏的水利兴修有关,水利灌溉是宁夏府的经济命脉,因而官员对水渠龙王的祭祀非常重视。
2.民间祭祀与信仰
士、农、工、商作为府城民众,祭祀和信仰行为上有很大相似性,亦因阶层不同而有一定的差异性。
士人阶层主要指宁夏的读书人和取得一定功名的生员,他们寒窗苦读的目的是为了进入仕途,因而通过努力进入县学、府学,期望在会试中中举,对与考试有关的神灵比较崇敬。文昌帝君和魁星主管文运,对其信仰由来已久,不仅学校供奉,城内其他地方亦建有阁楼对其供奉,如“东魁阁,在学宫东。乾隆三年地震废,五年重修。西魁阁,在学宫西。乾隆三年地震废,四十年士民捐建。文昌阁,在城外东南,顺治间士民捐建。乾隆三十三年,生贡重建。”[2]民众信仰财神,手工业者、商人信仰尤甚,如府城南的山西商民会馆内建有财神殿。府城内关帝庙建有多处,清代已经成为所有阶层信仰的神灵。由于篇幅有限,其他的祠庙、寺观不详细论述,仅列其名称,如八蜡庙、丰收庙、雷尊庙、三皇庙、上帝庙、三官庙、晏公庙、洞宾庙、宁静寺、护国寺、永祥寺、边宁寺、福宁寺、白衣寺、大佛寺、吉祥寺、华严寺、牛王寺、清宁观、药王洞、无量台、送子庵、祝寿庵、永乐庵等[2],这些均可以成为民众祈福、求子、祛病、禳灾等诸多需求的祈祷场所,反映了人们需求和信仰的多元化。
清代,祖先崇拜已经融入到府城民众的习俗和日常生活中。对于祖先的祭祀分为墓祭和家祭。墓祭为:“二月上丁后至清明,择吉日,具牲酒,载纸标,为墓祭,各修治先冢”“孟秋,朔至望,亦择吉祭墓,曰‘上秋坟’。坟远者,于望日设祭于家”[2]。家祭为:“元旦燃香烛,祀真宰,拜先祖”“孟冬之朔,祀先祖,荐汤饼”“冬祭以十月朔”“除夕祀先祖,拜尊长”“冬至及岁暮祭,必备物,悬遗像,其礼尤重。”[2]家祭的场所和形式亦因阶层的不同而有差异,“世族之家有宗祠、家庙,会祭多用羊。士民多祭于寝。用恒品随丰俭,无定数。”[2]人们对祖先的祭祀,除了追溯先祖外,亦祈求祖先保佑后辈五谷丰登,吉祥康健。
常言道 “天下黄河富宁夏”,在地瘠民贫的广大西北地区,清代宁夏府的自然环境、经济条件相对而言比较优越,宁夏府城成为西北一大都会,人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得到了一定的满足。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几点认识:一、由于宁夏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清代宁夏府城的民族有汉、蒙、回、满,民族融合度较高。人口的变迁与社会安定有密切联系,乾隆时期城内人烟稠密,经济繁荣,商业发展迅速,地方政府统治有序。二、衣、食、住等人们的生活方式与内地有较多相同之处,但也呈现出较强的地域性。由于清代社会环境较安定,府城的教育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三、四时节庆活动众多,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城内祠庙、寺观众多,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通民众的精神世界均得到充实。综上所述,通过清代宁夏府城社会生活图景的勾勒,对于进一步研究历史时期宁夏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城市社会生活具有一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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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gxia’sLocalChorographyandPrefecturalCityinQingDynasty
ZHAO Yi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Beifang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 Yinchuan 750021, Ningxia)
Ningxia prefectural city was an important city in the northwest area and also the political, economic and cultural center of Ningxia prefecture in Qing Dynasty. Based on Ningxia local chronicles as historical materials,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city’s layout, nation, population, living and education of Ningxia prefectural city in Qing Dynasty. From these we may understand the social life at the time and also the featur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urban social life of Ningxia prefectural city in the Qing Dynasty.
Qing Dynasty; local chronicles; Ningxia prefectural city; social life
K342.9
A
1674-1730(2017)06-0080-06
2017-03-12
赵 毅(1990—),男,山西太原人,硕士,主要从事西北区域社会史研究。
【责任编辑朱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