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涵妃
在浙江东阳,郭毅民师从竹编大师何福礼,一学就是三年。东阳竹编本是一项入了博物馆的传统手艺。移放到同样的竹乡华安,这项手艺如何立得住?传统的东西不能丢,如何用当下的语境将传统手艺进行体现与延伸,这对他来说是不小的考验。
郭毅民在老家华安利水村的工作室,今年四月份就已开始筹建,因他大半年在各地忙活,如今工作室还未添置齐全。坐着他的摩托车,沿九龙江进入村子。一路望去,层峦叠嶂之中,除了错落的蕉田,还有一片广阔竹海。成林的竹木使竹编由古至今工艺未断,这些静谧的绿色世界,也为郭毅民的手艺活,提供了由竹至器的原材料。
在浙江东阳,郭毅民师从竹编大师何福礼,一学就是三年。东阳竹编本是一项入了博物馆的古老手艺。历史上,当地的竹编艺人从编制简单的生活用品开始,总结挑压、串丝、弹花、插筋等成套方法,巧妙地把审美与实用结合在一起,发展出细腻精致的东阳竹编。在宋代,东阳竹编就以制作元宵节的龙灯、花灯、走马灯而闻名于世。据清康熙县志记载,“笙竹质软可做细篾器,旧以充贡”,可见当时东阳竹编已是清廷御用品。
上世纪80年代,浙江的嵊州、东阳等地,一些手工艺人开始将竹编从日用品向工艺品发展,何福礼就是其中的代表。有人说,在中国竹编技艺方面,何福礼是最全面的一个。他还曾历时三年,用濒临失传的“竹丝镶嵌”与“竹黄雕刻”技艺,远赴故宫帮助修复文物。虽然整体的传统工艺正在被慢慢削弱,但昔日荣光照拂仍在,它的制作技巧与制作精度在很多程度上是超越当代的,如今东阳竹编仍是让人十分敬重的手艺。
郭毅民说是跟着大师学,其实同时也跟着竹编厂里的二三十个师傅学,每人所擅长的不一,由手至心,从每个师傅身上学一点,技法很快就烂熟于心。在传统手艺普遍面临后继无人、年轻手艺人稀缺的现状下,半路出家的郭毅民继承着传统技艺的“香火”与荣光,加上有工业设计的底子,野心俱在,“我不想小打小闹,如果小打小闹的话,就不会学三年了。”
跟着他跑了两天,才得空坐下来好好聊聊竹编。东阳竹编以立体编织见长,移放到另一个竹乡华安,这项手艺如何立得住?传统的东西不能丢,也要想办法寻求创新与辨识度,这对郭毅民来说是不小的考验。一天市集下来,对竹编感兴趣的人不少,但最后愿意为精良手工艺买单的却寥寥。编制竹器耗时长,稍复杂一点的编法,前前后后要花费一两个月,其背后关于手工耗时性的体验,是无法用眼与手衡量的。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北京、上海市场较大,消费能力也足,而一般的市集则只图个推广,但他也一一为人耐心解答。不低的价格让这些十分精良的器具变成了市场上的“奢侈品”。如今,他常常奔走在各地,参加市集、讲座,帮忙教授竹编手艺等。
回到工作室,郭毅民长吁一口气,一天的疲累还未消散,拿起竹篾的手却停不下来。一技在身,在寻求手艺出路之外,他也在摸索如何自我表达。他指着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竹编装置,“你看,我编这个的时候可自由了,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做产品是为了活计,做这些东西才感觉自己是在创作。”
要做精细的竹编,手上功夫含糊不得。篾刀开边,遇到竹节,吱呀一声刀刃挨地;薄刀修边,轻轻一削,竹片就薄如纸片了;“间门刀”拉丝,两枚刀片切成夹角,刀刃的间距就是竹丝的大小;最后过圆刀修幅度,竹丝卡进刀口,轻轻拉过,侧面就出现有弧度的表面,装饰的篾丝就已成型。
“最细的时候一厘米之中可以分出四十五根篾丝,刀工过不了关是不行的。”通常劈完之后,师傅检查你的篾好不好,会把它弯成一个圆,圆均匀的话,就过关,如果弧度不够说明篾太硬,弧度太过,篾会薄。他摩挲着纤细的竹丝,不一会儿,經纬之间已编织出清晰的纹路。人在编织着竹器,而这些竹篾也在编织着年轻手艺人的方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