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与母亲在大理

2017-12-14 04:34马云海
大理文化 2017年12期
关键词:大理母亲医院

●马云海

回忆我与母亲在大理

●马云海

我所说的大理是狭义的大理,仅指由苍山与洱海构建的美丽家园。母亲生前很少到大理,仅有的两次机会,都是因为生病。

全家人的汗水与心血,浇灌出我在大理生活三年的梦。

在大理,我完全沉浸在读书生活的幸福中。课堂上,听老师讲课,津津有味,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意趣,沉浸在丰富情感的温泉里;课堂外,一头扎在阅览室或图书室里,古今中外的文学画廊,幻化出海市蜃楼的美妙;哲学沙龙,把人类思考宇宙与人生本质的璀璨火花,编织成一座思维的皇宫,穿梭在里边,就像独行于苍茫的宇宙里,觉自己的渺小与宏阔;多元文化的花园,盛开着五彩缤纷的花朵,徜徉在里边,犹如一只蜜蜂或蝴蝶,在春天的大自然里我行我素。

在晨曦,下关风,唤起我追梦的脚步。从大理师专出发,沿公路,急速奔跑,脚步在星星与月亮里起落,人民路、建设路、苍山中路、学校,连接出一道追梦的弧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健康的心灵与体魄,支撑起我一生的幸福。

晚上,下自习后,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在运动场跑道上散步,寻找生命的意义,叩问我们追求的极致。有时,自言自语,或对小草,或对相思树,或对星星与月亮。小草为什么而活着?相思树来自台湾,最终要到哪里?星星与月亮,为什么不会疲倦?有时,与萨特对话,存在无非就是烦畏死?生命是无比艰涩。有时,两个人争辩。一个是我的身体,一个是我的心灵。身体与心灵,谁是自在,谁是绝对的主宰?

夜深了,独自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生活的剪影如同连续的多媒体画面:

父亲在澜沧江边,伐木烧炭,单调、重复、与繁重,凝聚成一个农民家的脊梁。刀斧在星光与夜色里起落,身影在寒来暑往里炼狱,被炭灰濡染得黑不溜秋的脸颊,漆黑的双眼,在黑夜里燃烧着对生活的希望。粗糙的栎树皮,仿佛就是父亲的手皮与脚皮,坚硬的粗糙诉说着岁月的艰涩。

母亲身体瘦弱,个子不高,内心坚强,面对艰苦,毫无埋怨。没有新衣物,就缝缝补补;没有吃的,就到野地里挖野菜。没有钱花,就勤脚快手,打草鞋,编草帘子,带着妹妹到深山老林去挖药。母亲是不服输的人,直到离开人世也是如此。那是小学二年级时的事,见到母亲忙里忙外,煞是忙碌,我就主动和村子里的大伙伴一起去山上砍柴,尽管一挑只是挑几根柴,回来以后,母亲既心疼又快乐。心疼,孩子小小年纪,就承担生活的分量;心里暖暖地,好满足,孩子已经学会了生活,那会心的一笑,仿佛佛祖拈花一笑。三天后,母亲给我赠送了一个礼物,让我终身难忘。那是一双根据我脚的大小织成的草鞋。

妹妹理应在学校读书,或者是因为家务拖累,或者是努力程度的不足,妹妹只是读到小学就辍学了,这对我而言是感到遗憾的。理论上讲,做哥哥的,应该带动弟妹发展,让他们沿着自己的走过的道路,获得良好出息。有许多家庭,就是这样,兄弟姊妹都能够有所成就,生活道路越走越宽阔。妹妹还在读书期间,就像我一样到山上背柴,她纤弱的身材,背着一篮柴,从山上回来,远远看到,就让人心酸。小小年纪,生活的担子就背负在自己身上,辍学回家后,更加沉重的担子显然没有同情妹妹的意味。不用说和母亲一起到山上挖药,也不用说大冬天穿着拖鞋去砍柴,单说为了哥哥在下关读书就辍学回家,就令我终生无法释怀。我读了书,在家附近教书,娶妻生子;妹妹没有机会读书,和妹夫一起背井离乡到深圳、广州打工。还好,妹妹的女儿,读好了书,接受着高等教育。这于妹妹来说是一种延续的慰藉。人生是何等地错综复杂,自由与平等,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在我心中纠结在一起的,有现实的影子,有回忆的情节,有对未来生活的执着。那时那刻,我的心极端沉重,有无形的压力袭来,有憧憬未来的前驱。此时此刻,我坐在电脑前,思绪翻滚,心潮起伏。母亲那鲜活面貌,就像一个黑影,深深嵌在心里。然而,母亲已经离我而去多年,最是那一语成谶的季节,让人无限感怀。

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到过大理,除了那次我带母亲去做身体检查。那是2008年的初冬,母亲辛劳了一辈子,收获了一身疾病。

母亲病倒了,我们首先到县人民医院治疗。四五天后,并无好转。我是一个忙碌的人,也是一个性急的人。我向医院提出请求,可不可以转院到别处检查一下。院方出于对病人的安全考虑,没有同意我的要求。我有些失意。

第二天,我擅自联系了车,把母亲送到州属医院进行彻查。正是这个原因,才无意之中圆了母亲到大理的愿望。一到医院,我们就做了几项检查。检查结果,要到下午才出来,在医院干等也无益,何不把母亲带着到大理古城去散散心。

我对母亲说:“妈,我和你,还没有一起到过大理,我们去逛逛吧?”

在平常,母亲是绝对会反对的,这次母亲意外地答应了。

坐着租来的面包车,沿途我一边给母亲介绍景点,一边给母亲讲述我读书时的故事。

路过我的母校,我往车窗外一指说:“妈,那是我上大学时的校园。”母亲微微一笑,说:“见到了。”我说:“我读大学二年级时,伯父和堂弟来过一次,住了一晚上。”母亲说:“是的,他们回来后,说起过。”

“妈,那是苍山雪,那是下关风,那是……”

我像导游一样,给母亲介绍大理风花雪月的情节。

每听一个情节,母亲都特别满足。

不多长时间,大理到了。

我们找了一家饭馆,点了江鳅、鱼和几个素菜,点了一个我们老家经常吃的红一掐清菌菜,饭店典雅,饭菜味道合口。服务热情,招待周到,驾驶员夫妇与我母子四人,边吃边拉家常,气氛和谐。

如今,驾驶员已经作古,母亲也到了另一个世界了,想来泪水涟涟。

吃过饭,我领着母亲一处转了转。我给母亲买了一顶帽子,一套衣服,一双鞋子。帽子是毛线编织的,时髦;衣裳是亚麻布底色绞有红色经线,裤子是呢绒类,滑腻;鞋子,绣花的。我们找了一个恰当的角落。我说:“母亲,既然买了,你就换上吧。”母亲没有反对。转眼,母亲就像换了一个人,有城市人外貌上的许多光鲜。

我们游走到了大理南大门前,母亲有些累了。我们决定在城门旁边,停下脚步歇歇。此时恰巧有几个照相的走过来。

他们笑着和我们搭讪,留个影吧。

母亲说:“算了,我又不喜照相。”

我笑着说:“妈,照张留个纪念。我们来一趟不容易。”

母亲就像小孩一样,没有固执,说:“就照一次吧。”

我问照相的说:“是数码技术吗?我正好带着U盘,把底片留在我的U盘里。我好留个纪念。”

照相的金花说:“没问题。”

我有意识地叫照相的人,照了两张。一张是母亲的独立站相,完全可以当做别用。一张是我和母亲的合影。背景都取大理南城门。母亲的个人相不错,有点犹豫,还很精神。我和母亲的合影也很精彩。母亲坐在椅子上,我站在她的身后。取相的金花技术不错,母子深情,在照片上,默默镌刻。

在大理,母亲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美国人;第一次与他的儿子合影;第一次穿着打扮得稍微光鲜一点;第一次在郭沫若题词的文献楼下眺望她人生岁月的未来光景。

后来的事实证实:我们在大理诗意存在的瞬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过去与未来的人生轨迹里,是一次无比厚重的闪光。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回到下关,到医院取到检查结果。无大碍,我们比较轻松地回到了县医院,把检查的结果与图片交给主治医生。

根据信得过的结论进行治疗,还算有些疗效。几天后,就出院了。

现在想想,我觉得实在对不起我的母亲。参加工作都二十多年了,我为什么如此吝啬?在母亲身体健康的日子,不带着母亲到远方走走。最终让母亲的视野就局促在一片狭小的地方。如果不是母亲生病,或许母亲连到大理一趟的机会都没有。到大理一趟,一家人花销不到几千块钱,难道我们去不起?不用说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的艰辛,单说父母为了让我们到外面去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把我送到大学读书,就不知熬白了多少头发。我读书毕业,顺利工作了,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带着自己的父母,也让他们到远方开阔一下视野呢?天下儿女呀,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们如此自私地只顾自己,把父母抛到了立锥之地的逼仄的角落里。

这是一个永久的遗憾。母亲是离我远去了,父亲年纪已大,来往诸多不便,即使到了远方,视力模糊,耳力老迈,沧桑的岁月把他折腾得风烛残年。无念无觉,或许又将我灼裂的心慰藉得无风无浪。或许,生命就是一个无限曲解的过程,注定要让人懊悔。

在大理,我与母亲的诗意瞬间,在我的生命历程里,弥足珍贵,可是在大千世界里,却显得无限脆弱和苍凉。如今品味一下,顿觉人世的瘠薄。

那天,出院回家,母亲是很精神地走动的。邻居亲友,问候一声,顿觉我对母亲的贡献,都有些微微的羡艳。毕竟我母亲好转多了。我们心里暖洋洋地,有说有笑。

母亲在家里疗养,继续服药。然而整个严冬,都觉得怪怪的。

我每天叮嘱母亲吃完药,就到附近的学校上班。说来也是遗憾,偏偏那年事情集中,几乎忙得我脱不了身。不是上司的电话就是业务主管的电话。加之,学校工作又近尾声,特别地忙碌。

看着母亲的病情逐渐好转,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今年寒假放得特别迟,母亲的病情,明明是好转了起来的。却神不知鬼不觉,又严重了起来。学期末的监考、改卷工作又特别繁琐。放假两三天就是春节,按老家旧俗,逢年过节了还到医院,是不吉利的。为了避俗,我只得忍痛,决定过完春节,再把母亲再次送到州属医院去检查治疗。

本来初三就要出发。因村中有一家人初四要讨儿子媳妇,请我帮忙记礼。早已许诺过,只得到了初五才踏上了给母亲治病的路。

这次母亲的精神已经大不如前,没有到车站前,我背了母亲一程。母亲在我身上,我觉得轻飘飘的,母亲太瘦了;又觉得特别沉重,我完全无法预料此次治病的结果,心里沉甸甸的。因为放假,我打算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而且一次性就到州属医院,我认为对母亲的治疗会好一些。根据熟人介绍,我们选择了附属医院。

刚到医院那天,母亲因为外部环境原因,情绪极端不好。几乎不打算继续就医,我极力劝服,终于让母亲情绪好转下来。我们首先做了例行性检查,为了确定病情,除了CT扫描,还需要进行核磁共振检查。我一个人背着母亲去检查。情形既狼狈,又弥足珍贵。检查结果出来了,毫无疑问。我从家里带来的希望大厦,坍塌了,母亲恢复的希望变成了渺远的荒凉。但我依然镇定在心,在内科住下。

我找到主治医生,询问了母亲病情的一切可能。医生说:“已晚期,无解。住几天,观察一下。”遵照医嘱,我别无选择。人的孤独与无奈,渺小与猥琐,此时此刻,达到了逼真的界点。面对母亲的困境,存在的困境,我的心悲凉到极致。我一如既往地和母亲有讲有说,尽量不让母亲察觉。给母亲打完针,服过药,母亲躺在病床上休息。我的思绪活跃起来:一个人在下关,特别担心母亲出现我最不敢想象的情况,这是老人家的忌讳。我又静下来一想,豁出去了,既然来了一定要住上几天,否则母亲会疑心的。母亲依然闭目休息。

我也有些疲倦,坐在病床上就朦胧睡了几分钟。朦胧中:我悄悄离开了母亲,走到主治医师工作室,礼貌地询问医生。据你们医生的经验,这种疾病最后会出现怎样的临床反应。医生说,这种病最后病人会非常痛苦,直至无法忍受而停止心脏的跳动。我说,这种情况,你们采取什么方法为病人减轻疼痛。医生说,有一种欢乐散,极度痛苦的病人服过后会轻松一点。这是一个梦,忽隐忽现亦真亦幻的梦;这是一个秘密,阴沉沉地压在我暗黑的心灵世界里;这是一个希望,在人类无能为力的瞬间,完成生命的涅槃。

在附属医院住了几天,我把检查结果和家里人以及我姐姐、妹妹说了。我们办了出院手续,找了一张经常联系的车,在十分悲凉的心情里,离开了医院。尽管,表面上,我们还是尽量说笑着。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将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我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点。

不久,亲近邻里,都聚拢了一些,嘘寒问暖。母亲勉强与他们示意,表示接受他们的心意,并致以感谢。

出院时,我在医院购买了护士用的全套设备。我力求让母亲,即使在家里,也能得到在医院里的照料。我每天,给母亲翻身,倒尿与粪便。给母亲,擦身子,用医院护士用的酥油。用生理盐水给母亲清洗,生命就是如此:起点与终点一样,无能为力,一切都要靠望亲人,或者是父母,或者是儿女。

安顿好母亲。第二天,我带着检查资料到县城。打算去找一个老草医。我的几个朋友,包括几个外省人,都说这个草医不错。最为神奇的是,在我妻子老家,有一个病人,据说已经无法医治,最终让神医治愈了。费了一些周折,我终于找到了神医。

他接过资料,仔细端详了一番,说:“没有事,像这样的病例,我确实治好过。你母亲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我的心,仿佛突然得到了希望,一盏神灯,将千年的暗室照得明晃晃的。医生说:“你母亲的病,只要能服下四十副药,也就说,在四十天范围内你母亲不出意外,就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我的心,更加稳定了。

医生给我抓药,先抓了四十副,每天服一副,药价便宜,才八十元钱。回家后,我停止了从医院买回来的保守性疗法用药,给母亲换上了草医的药。果然有一些疗效,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好转,我的天空又晴朗起来。转眼,二十天就到了,我心里暗想:再过二十天,母亲就可以康复了。这是多么鼓舞人心的奇迹啊!如果到时候,母亲好定了,我可一定要写一篇文章记述医生的神奇。第二十二天,母亲的病急转而下,面色潮红,我坐在床边,她却不住朝门外张望。

第二天就开学了,我决心陪护一下母亲,和她聊聊。吃饭时候,我给母亲端来饭菜,让她慢慢吃,她吃了几汤勺。

母亲说:“我一点也没有吃下去,饭菜都从一个管子里下去了。怪可惜的。”

我说:“怎么可能,肯定是从食管里吃下去了。”

母亲神秘地说:“不是,别人吃去了。我亲眼见的。”

我说:“妈,管他呢,只要吃了就好。”

母亲微微一笑。我又说:“妈,我们明天就要开学了。学校工作一结束,我就会回家看你。你在家里静静养病。你要相信科学,医生说不需要多长时间,你就会好起来的。”

母亲说:“好就好了。”母亲下意识地抓了几下自己的衣襟。

我突然一转念,据有经验的人说:“病人在病情急剧恶化时,会做出一些下意识的动作来。”我就去找到了我的手机,调在录像状态。

我说:“妈,我想给你和我做一个录像。”

母亲说:“你还会录像。”我说:“你好了,我放给你看。”母亲又笑了。

摆好手机,录像已经开始。

我说:“妈,你喜欢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来。”

母亲有气无力地说:“嗯,我也不想吃什么了。”

我说:“妈,你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医生的话,医生说,四十副药吃完,你就彻底康复了。你看,你都吃了二十多副了。你好以后,我带你到金光寺去看看,他们要做会,佛像开光。鸿翔寺也开光,彩哥还捐资塑了一尊佛。松坡舅舅说要来看你的。你好了,我也带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舅舅他们到了新加坡、澳门、香港。伯父也到了北京。到时候我们也一处去去。”

母亲淡淡地说:“我不去了,哪有那么多钱。”

我说:“钱是人苦的。会有的。”

我接着说:“妈,我们那次去大理,你咯记得了?”

母亲笑笑说:“嘛,咋会记不得。”

我说:“我们还照回相片呢?”

母亲说:“你拿来,我瞧瞧。”

我把相片拿给母亲看。她勉强抚摸着,目光深情地。

到了晚上,母亲的病加重了。表情极度痛苦,但母亲没有呻吟。

我说:“妈,你是不是忒难受了?”母亲略微示意,表示认同,气若游丝。

我把熬好的药端来,放在母亲的床头。我吹了吹药,已经不烫人了。我柔声说:“妈,你喝一碗药吧,医生说,服下会好受一些。”母亲信任地服下了药,就像我小时候信任她一样。服下后,母亲果然舒坦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显得略微轻松。

我们将母亲从屋里搬到了堂屋里,做最后的侍候。父亲、姐姐、我,和家里的亲人围绕在母亲的床边。就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母亲的嘴一张一吸的,我用调羹,一点一滴地给她淋湿嘴唇,就像我来到人间时,母亲用自己的乳头,滋润我的饥渴。

2009年属牛,正月属虎,母亲走完了她的一生,停止了呼吸,定格了作为我母亲在人世间活动的轨迹。母亲去了,一切都空寂下来,我心中空荡荡的。我前面的道路上,只有父亲还在蹒跚地走着。

我听说灵山寺,有一种书,我没有读过。据说可以预告人寿命的长短,我请我姐姐去看了一下。据书上翻到:母亲,一生困顿中略带安详,享年七十岁。和母亲实际生活的轨迹,非常接近。

母亲只去过大理两次,第二次还带算不算,因为她已经没有在风花雪月的大理留下一个足迹了,出出进进,要么是在车上,要么就是由我背着行动了。然而生命来源于泥土,无论在哪里都属于泥土,只要存在过,我们就了无遗憾。

编辑手记:

当下,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人们的家庭居住组成状况从以前的老少群居逐渐发展为老少分居,造成了普遍的“空巢老人”现象。本期栏目从不同的角度给我们讲述了这一情况造成的诸多矛盾与困惑。

《暮色》的作者杨汝骅把人生年老的这段比作暮色低垂,日渐衰老的过程就是逐渐走进漫漫长夜的过程,以身边的几位老年朋友的经历写出了城市老年人在这段过程中的孤独、恐惧、焦虑甚至绝望;文章主题明晰,语境和文境融汇,渗透出浓郁的悲凉之感,于己于人,都希望那些蹒跚前行的身影不再孤独。后三篇文章都是写母亲的,陈修平的 《母亲三题》写母亲对乡村的守望、与“寄居”城市的子女之间遭遇的困惑和缺失,道出了在城市打拼的子女面对农村留守父母的复杂心绪,牵挂、无奈、理解交缠其间,不知何去何从。相同的情感在《大地上的母亲》亦有所体现,当那个“不听话”的孩子拼尽全力逃离了村庄,猛然回头发现母亲已日益苍老,身居异乡的现实已提早隔开了两代人,内心的惶惑和隐痛跃然纸上。《回忆我与母亲在大理》写得悲恸伤情,母亲因病两次来大理的短暂停留,几乎是作者与母亲最后陪伴的时日,简单的记录却时时处处流露着血浓于水的深情和痛苦,让所读之人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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