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哥
忙碌成了许多父母没时间陪伴孩子的“理由”,但其实,再忙碌的父母,也可以找到陪伴孩子的机会。就像这位带孩子出差的妈妈,她用另一种方式陪伴孩子,同时让孩子在“行万里路”中得到了收获和成长。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带孩子工作的可能,但有些陪伴,只要你想做,总会找到办法和途径。
山西洪洞县一个11岁的小女孩成了网红,她叫解皓越。
解皓越受到关注,是因为从3岁起,妈妈每次出差都把她带在身边,妈妈的职业需要天南地北地跑,所以解皓越早早就开始“行万里路”。而且,每到一处,解皓越必去的并不是游乐园和景点,而是当地的博物馆、图书馆和名校。
常常是,白天妈妈忙开会、工作,她抱着作业本在一旁做习题。等到晚上,她就开始化身“风一样的女孩”,和妈妈一起赶着公交车去逛图书馆、高校、博物馆,回到宾馆则开始写差旅日记。
几年下来,解皓越把自己的日记整理成书出版,一本10万字的《背着梦想去远行》,不仅记录了她的旅行趣闻,还记录了她的成长轨迹—“小才女”就是这样炼成的。
那个追公交时“风一样的女孩”
在妈妈何艳丽看来,皓越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朋友了。别误会,何艳丽并不是一个严苛的“虎妈”,在女儿眼里,她是一位非常温柔,偶尔还需要女儿来照顾的伟大妈妈。
作为家庭教育指导师的何艳丽,也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她很爱学习,平时只要看到国内举办关于教育的活动和课程,她都会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报名参加。所以,何艳丽出差就比较频繁,每次回到家,看到女儿好奇地问自己外面的世界,何艳丽就会想:等女儿再大点儿,就带着她一起出门。
第一次带皓越出门儿,是在她3周岁生日当天,那天恰好是冬至,寒风凛冽。皓越被妈妈包裹成圆滚滚的小粽子后,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去太原的火车。别人家的孩子过生日,玩具零食是标配,游乐园撒欢儿也是少不了的。但何艳丽想给女儿一个不一样的体验,于是“小粽子”没能享受到别人家孩子过生日的待遇,而是被妈妈用电瓶车载到了太原市动物园……
那天到底有多冷,皓越已经记不清了。但她还模糊记得大尾巴的孔雀和在水池里睡觉的鳄鱼,正在发呆的熊猫和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狮子,发音还不清晰的她指着狮子说:“大西几!大西几!”冻红的小脸儿上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何艳丽趁机拍下了皓越指着狮子时一脸吃惊和兴奋的照片。
回家后好几天,皓越都会拉着她的小伙伴们,描述大狮子的样子。皓越对外出的反应让何艳丽很欣喜,因为她认为,“行万里路”更有助于“读万卷书”。那之后,皓越开启了跟着妈妈出差旅行的新生活。
2014年11月,皓越7岁了,开始上小学二年级。有一次,何艳丽去武汉参加一个为期3天半的教育节,皓越从来没有去过武汉,何艳丽就跟老师请了几天假,打算带着女儿一起去。得到老师的批准后,皓越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带上家庭作业,跟着妈妈上了火车。白天,何艳丽去活动现场学习,皓越就在一旁做作业。到下午5点多,何艳丽的学习结束了,皓越当天的作业也做完了,母女俩开始夜逛大武汉。
晚上,很多景区和展馆都关门了,母女俩就去长江大桥。夜晚的长江大桥蔚为壮观,走过桥头堡,能看到离桥头不远的黄鹤楼,黄色的灯光下,黄鹤楼像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安静但不容侵犯。何艳丽学习结束后,又专门带皓越在武汉待了两天,她们去了那些只能白天去的博物馆、科技馆,还在武汉大学逛了一整天。学校实在太大,出口就有好几个,她们进校区时把行李存放在一个校门,等到傍晚出去才发现走错门了,不得不绕了一大圈儿走回去。
最让皓越印象深刻的,是去辛亥革命博物馆参观。
馆内有很多大学生志愿者,已经养成自来熟的皓越,一下子就跟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聊到了一起。展馆内两侧有些石柱,柱子上刻着各种不平等条约和签订时间,柱子都用铁链连接起来。那些柱子都朝中间的方向挤压、倾斜,走在中间会有明显的压迫感。志愿者告诉皓越,这些耻辱柱的设计是为了表现不平等条约带给中国人的压迫。
皓越一反平日的活泼,带着满脸的严肃站在志愿者姐姐身边,认真听她讲那些革命烈士的故事,从晚清中国到“革命原起”,从武昌首义到创建共和,最后到辛亥百年。有几次,何艳丽看到皓越在用手背偷偷擦眼睛。
那一刻,何艳丽深受触动:平日电视里也经常能看到一些关于历史的教育片,但身临其境的震撼似乎更能打动孩子,也让孩子更深刻地记住了这段历史。从博物馆走出来,皓越沉默了很多,回到宾馆后,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今天去辛亥革命博物馆,让我知道了落后就會被打,只有强大了,才能在世界上立足,国家的强大也是我的强大,我要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国家的人!”
那几天,何艳丽很担心皓越会坚持不下来,因为她们住的地方离市区很远,母女俩经常花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她们想去的地方。而回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要追赶末班车。但让何艳丽感到意外的是,皓越的耐力超过了她的想象。有几次,都是皓越跑过去追赶公交车,然后一边跑,一边回头给何艳丽加油:“妈妈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何艳丽笑称皓越是“风一样的女孩”。
寓学于玩,在跟着妈妈出差中学习和成长
到了2015年,只要有机会,皓越就继续和妈妈一起出门。
有一次,何艳丽要去北京出差。皓越最喜欢去北京,因为北京值得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光一流大学就有十来个,更不要说还有故宫、长城这些有丰富内涵的名胜古迹。何艳丽经常会让皓越自己安排行程,北京科技馆是每次必去的展馆之一。每次一进到展馆,皓越就像走进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宝洞,每一个科技项目,她都聚精会神地研究,还会跟周围的小朋友一起认真地讨论一番。虽然知识的局限让他们的讨论受到很大限制,但这丝毫不影响皓越的热情。
皓越对妈妈说:“其实太高深的科技知识我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我看到那些高大的机器人在动、在说话,甚至还会画画,就觉得很神奇。这就是妈妈说的科技的力量,也是它们吸引我的地方!”皓越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妈妈。皓越去科技馆也不只是看新鲜,她每次都非常努力地试图弄清楚一项技术背后的原理,如果这次没弄懂,下次再去的时候她还会继续探究。潜移默化中,皓越的抗挫折能力和主动求知的欲望都有所提高。
在皓越成长的过程中,何艳丽很少干涉和强迫女儿,她会把皓越当作朋友,听她讲述自己的想法,鼓励她多表达多思考多沟通。但何艳丽有时也会利用带女儿外出的“环境”,给女儿布置一些小小的任务,希望她能从中有所收获。
有一次,何艳丽带皓越乘坐北京的地铁,下车后,发现有一支外国人的旅行团在角落里聊天。何艳丽就建议皓越去跟他们聊。那时,皓越还从来没有跟外国人讲过话,即便她平时是个活泼的女孩,此时也有些害羞了。她往妈妈身边一蹭:“妈妈,我不想跟他们讲话。”“为什么呢?”何艳丽察觉到女儿的害羞,故意问。“因为我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啊,而且我的英语又不好,说错了我担心他们会笑话我。”皓越说着,小脸红了。但何艳丽依然坚持要皓越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她说:“如果一个外国小孩学汉语,不小心读错字了,你会嘲笑他吗?至于你不知道聊什么,你昨天晚上刚学会的英语单词颜色‘colour,还记得吧?我觉得你可以聊这个啊,实在不行还有别的话题,你可以再仔细想想。”
但皓越还是不愿意跟对方打招呼。何艳丽严肃起来:“皓越,你今天一定要主动迈出这一步。我会在地铁出口处等你,你和他们聊完了再出来。在这之前,你可以一直在这儿害羞、犹豫,你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妈妈就在门口等你。”
何艳丽也没有计算自己到底在外面等了多久,她看到皓越朝着她一路小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抑制不住的自豪。没等何艳丽开口,皓越就主动汇报成绩:“妈妈,我刚才跟他们聊得可开心了。我发现自己开口跟他们讲话的时候,反而一点儿也不害羞了。我跟他们聊了天气、聊了颜色,他们告诉我,他们来自纽约。走之前,我还告诉他们,希望他们玩儿得开心,他们还谢谢我了呢,还夸我英语说得很标准。”何艳丽从女儿眼睛里看到了她克服心理障碍之后的自信。
梦想落地,旅行日记出书
2016年8月正值暑假,何艳丽和朋友约好去新加坡和泰国,考察当地的一所高中,这次出门自然也少不了带上皓越。第一次出国,这个10岁的小女孩还是挺激动的。这次出差旅行有20天左右的时间,皓越在网上查了很多新加坡和泰国的旅行攻略。
经过各种准备,一行几人出发了,没想到刚下飞机就碰到了第一个困难。由于这次出门的人数较多,所以去宾馆的路上就分开乘坐两辆出租车,之前兑换的新币都放在其中一个人手里保管。但皓越和妈妈乘坐的那辆车到了宾馆门口,司机说不收人民币。怎么办?大家正想着要给另一辆车里的阿姨打电话,皓越却扭头跑向宾馆大厅。没过多久,她就拿着一叠新币过来了,说前台的一个姐姐愿意先替他们垫付一下车费。把钱交给妈妈后,皓越又扭头跑回了大厅。
等大家都从车上下来,准备去前台办理入住时,看到皓越正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沙发上,跟一个年轻女孩聊天。何艳丽并没有打断她们,而是和朋友办完手续后先上楼整理行李。过了大概20分钟,皓越兴冲冲地推门进来,迫不及待地说:“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给咱们找到导游啦!”
导游?何艳丽和朋友之前并没有预订导游服务。看着妈妈疑惑不解的脸,皓越接着说:“刚才我在楼下大厅认识了一个大姐姐,她是咱们中国人,而且还是南洋理工大学的学生哦!就是我这次来特别想去看看的学校。大姐姐说,她刚毕业,过不多久就要回国了,回国前,来跟自己的好朋友聚一聚,她的好朋友就是前台那个借钱给我们的姐姐。她听说我们要去理工大学,说愿意免费给我们当导游。”
“那没准是人家的一句客气话,你不要太当真。”何艳丽当时还不太相信女儿真的能找来导游。可等她们一行人下楼的时候,皓越所说的雯雯姐姐竟然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还跟他们约好第二天早上去南洋理工大学的时间,这一下大家开始佩服皓越的社交能力了。
在南洋理工大学里逛的时候,皓越一直紧紧拉着雯雯的手,一句一个“姐姐”温暖地叫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亲姐妹。体贴的雯雯和活泼的皓越在这次异国他乡的相遇中成了好朋友,直到现在,皓越还经常会给她的雯雯姐姐打电话。
出门那么多次,火车是母女俩乘坐最多的交通工具。皓越经常在火车上跟不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有时她们买的是上铺,皓越跟别人聊着聊着,对方就主动把自己的下铺换给皓越。但也不是所有的旅途都那么顺利,有一次母女俩好不容易抢到了两张火车票,座位却隔了好几个车厢。为了跟妈妈坐在一起,皓越问遍了妈妈周围的乘客,也没有人愿意换到几个车厢外的座位。皓越很沮丧,她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一直站在妈妈身边,扶着旁边的椅背。看到女儿选择站在一旁,何艳丽问她要不要坐下来休息,皓越拒绝了,还是坚持站在妈妈旁边,而且带着沮丧的表情。
何艳丽没有再坚持让皓越坐下,也没有安慰她。下车后,她告诉皓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因为她是小孩就让着她,别人不同意换座位也不应该生对方的气,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的座位;如果别人同意换座位,也不应该当成是理所当然,而是应该好好感谢对方。“我们不仅要接受那些可以改变的,还要学会接受那些不能改变的。”妈妈说完后,皓越想了想,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皓越又恢复了开心的笑脸。
跟着妈妈出差的这几年,皓越成长得很快,还学会了照顾体贴大人。有一次,妈妈开完会回到宾馆,感到身体很不舒服,量了体温之后才知道是发烧了。皓越给妈妈烧好开水之后,就自己出门了,她沿着大街寻找药铺,最终给妈妈买了退烧药。看到女儿这么懂事,何艳丽非常高兴。
这几年旅行,皓越每次都会写很多的日记。有一次,她跟媽妈说自己想出本书,把这几年出门旅行的趣闻写出来给更多人看。何艳丽本来以为这又是女儿一次“不会落地、心血来潮”的想法。没想到皓越非常认真,她把自己所有的日记都重新整理了一遍,还找了平时经常去图书馆时认识的作家和雯雯姐姐,请他们帮忙选出觉得不错的文章和照片。她在电脑上制订了关于出版图书的流程和规划,然后自己去出版社和负责人沟通。经过大半年的准备,10多万字的旅行日记《背着梦想去远行》出版了。
8月13日,原本皓越只打算在自己的学校举行一个小型发布会,但她的几个作家朋友都邀请她到县图书馆举行发布会,这个意外的惊喜让皓越特别开心。这场发布会吸引了县文化局、县作协、县文联的相关领导和文化艺术界的一些朋友。皓越跟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写作心得,还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大家。写作梦想的完成对皓越来说,只是她实现梦想的一小步,她还有太多未完成的梦想。
2017年10月5日的国庆假期,皓越和妈妈再一次去了她最喜欢的北京科技馆,只不过这次不是跟妈妈出差旅行了,因为皓越已经转到北京的一所中学读初一了。而妈妈还在山西洪洞工作。每天早上和晚上,何艳丽都会收到女儿的一条关心短信,皓越会提醒妈妈家里的天气有变化,让她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仿佛妈妈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女儿。
华丽转身成被照顾对象的何艳丽幸福不已,窗外阴雨连绵,但她的心里却是那样晴朗、温暖。她知道,曾经出差带着的女儿,在“行了万里路”“看了更宽阔的世界之后”,真的长大了。
婚姻与家庭·社会纪实2017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