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遁的细节之美

陈静

刚过正午。

我站在嘈杂喧嚣的街心，任大街上此起彼伏的人潮、车流和各种声浪将我席卷淹没。浩荡的车流裹挟着刺耳的汽笛声和劲爆的马达声，从我的身旁呼啸而过。

在这座城市的脚下，千瓦万瓦呼啸的引擎，将人们推向他们心中的目的地。人们一个个行色匆匆，似乎都有着一种末日将至般的紧迫。由心脏泵出的汩汩血流，疾速涌向大脑，冲向四肢，使它们像加足了油门的发动机……抬头仰望，层层雾霭飘浮在头顶，让人分不清此刻是清晨还是黄昏。人们被埋在这灰色的雾霭之下粗糙地活着，毫无细节可言。

从匆匆而过的人们眼中，我读出了茫然，读出了麻木，读出了心事重重……我知道，一种商业化的社会中的流行病毒，正在侵蚀着他们，蚕食着他们体悟美的神经。

他们观赏过一朵梅花的绽放吗？他们轻嗅过一棵香樟的馨香吗？他们聆听过一只寒蝉的悲吟吗？对美的欣赏，成了逐利与愚乐时代最为奢侈的事。春风、夏花、秋月、冬雪还能激活得了多少人的审美感官？我知道，忙碌的生活与生活的意义并不成正比——尤其在生活的粗疏与敷衍扼杀了美的细节的时代。

远处缓缓驶来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装满了新摘的玉米棒。骑车的是一位衣衫浸湿满脸汗水的女子。人们在她的面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我能看出，这不是谦让，而是躲避。女人尴尬地笑笑，费力地踩动着双脚。她的身后，那条让开的道路又瞬间合拢，人群中充斥着埋怨与鄙夷。

为什么人们就看不到那张尘土与汗渍背后的健美的面庞？为什么人们就嗅不到三轮车上那些新鲜玉米散发出的阳光、大地和汗水共同酿造的芳香？最美好的绿色食品掠过面前为什么就无法勾起人们对美食的向往？人们刚刚与美擦肩而过，而你就是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有一丝丝的遗憾与怅惘。生活中的美已经完全被压力、速度和各种欲望遮掩和消解，人们眼中只有或明晰或模糊的目标在前方，引领着他的双脚和双眼。

于是，那些美的事物和细节从我们的生活中逃遁了——現实抹去了它们的身影，而我们却并未感知，因为我们的双眼和内心已经麻木。木心先生说过：“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信然！

所以，如果你有幸还拥有体察万物的敏感，一定要用它重拾那些从我们身边隐去了的美好的事物和美妙的细节。纵使我们置身于闹市之中，无法坐赏山水烟霞，但如果你愿抛开了一切纷扰，闭上双眼，微翕鼻翼，你仍可以嗅得雨后的青草与百花散发出的清香。

夕阳洒下金黄的余晖，林中传来归巢的鸟鸣，风儿捎来新翻泥土的气息……当这些还能够触动你心中最柔软的那根琴弦，恭喜你，你还没有堕落成一个“美盲”，那些逃遁了的美的事物和美妙细节，还会乘着晚风徐徐向你走来，装点你的心田……

[点评]本文以优美的语言揭示了一个“不美”的事实：生活中美的事物和美的细节正与我们渐行渐远。其实，这并非源于我们生活中美的缺失，更多的是因为我们审美感官的迟钝。生活的巨大压力、对利益的追逐、社会的高速前行钝化了我们的感官，只有抛弃喧嚣浮躁，让自己回归自然，我们才能成为感官健全的人。作者摒除空洞的议论，坚持以客观、细致的描写折射现实，使文章更具张力，语言更为凝练，更为意味深长。

[作者通联：江苏盐城市亭湖高级中学高三（10）班 指导老师：王淦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