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地区具有土地广阔、资源丰富、人力众庶、市场广大的优势,但少资金、少技术、少人才,从而使其固有的潜力得不到开发,丰富的资源得不到利用,乃至与中、东部地区发展形成了巨大差异。
全面抗战爆发后,随着国民政府西迁重庆,中东部地区众多的工厂、机关、学校、人才、资金等纷纷迁到以重庆为中心的广大西部地区,并与西部地区的资源、市场和劳动力相结合。加之国民政府为支撑抗战及维持、巩固其统治所采取的一系列有利于发展生产、稳定金融、增加收入的方针与政策,从而大大促进了西部大后方的开发与建设,使其经济社会均呈跳跃式的发展。而西部广大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与进步,又反过来为持久而艰苦的抗日战争提供了坚实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保障,成为支撑中国抗日战争最为重要的力量和基地,为赢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人力:输送大量兵员、民工
全面抗战爆发后,西部数省除将已编练好的近百万军队直接开赴前线参加对日作战外,还征募了数百万的壮丁源源不断地补充前线各战场。由于东部、中部各省或沦于敌手、或处于战区,所以西部各省不仅成了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兵员的主要来源地,也是战时政府一切征工的主要承担者。
例如作为复兴根据地的四川省。全面抗战爆发后,该省除先后调派7个集团军、1个军、1个师、1个旅约40余万人开赴前线与日寇浴血奋战外,每年还要向国家输送10万以上30万以下的壮丁,8年间四川输送的壮丁总数多达2578810名。此数尚不包括各特种部队及机关学校在四川招募的壮丁数及出川各部队自行募补的壮丁在内。除此之外,四川人民还先后为修筑道路、开凿防空洞、建筑飞机场及其他军事工程征调了数百万的各种匠人与民工,其中仅1943年10月于川西地区开工修筑的B-29空中堡垒飞机场,即征工150万左右。
又如云南省。该省在全面抗战8年中“共献出自己的子弟37万余人,先后组成第六十、第五十八及新三軍,开赴前线杀敌”。又动用民工15万余人,在机器设备极度缺乏、施工条件异常艰苦的情况下,用短短的7个月时间,即修建了战时中国对外的重要交通线——滇缅公路,其工程之迅速,深受国际社会的称誉。此外,云南还征调数十万民工,修筑并扩大了沾益、祥云、保山、蒙自及昆明巫家坝机场,“对支援我国和盟国空军掌握空中优势,歼灭日本海陆空部队,起了巨大作用”。
再如贵州省。全面抗战爆发后,该省除有11个师的黔籍部队约10余万人奔赴前线直接抗战外,还同后方其他各省一样,为支援抗战输送了大量的兵员。仅1938年至1942年,即输送457278名,若加上1937年、1943至1945年4年所征募的壮丁,此数当更为庞大。当时贵州人口仅1050万,以此相较,亦可见贵州人民对抗战贡献之大。此外,贵州为修筑公路及建筑飞机场等军事设施,于全面抗战8年中共征用3000多万个民工,民工在工作中受伤者超过20000名,死亡者2000名以上。
物力:主要生产地与供给地
全面抗战爆发后,由于我国华北、华东及华南等地迅速沦陷,中原、华中广大地区又相继沦为战区,广大的西部大后方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国民政府“军需民用”的主要生产地与供给地,成了战时国民政府赖以支撑、维系战争的主要支柱。
例如粮食供给。西部各省人民在作为主要劳动力的壮丁被征往前线作战及后方做工后,依靠老弱妇孺的努力生产,不仅维持了西部各省人民自身的需要,基本满足了因战争内迁的数以千万计的难民与政府机关职员、工厂工人、学校师生的需要,而且还将大量的粮食交给政府,送去前方,以满足前方数百万将士的需要。
据不完全统计,自1941年国民政府实施田赋征实以来,到1945年止,全国22个省区的田赋征实(包括征借、征购)共得稻谷203865925石,小麦41186088石。其中西部10个省区即征得稻谷112977303石(其中四川77493044石,西康2067384石,广西8456201石,云南14281794石,贵州10678880石),占总数的55.4%;小麦26455065石(其中陕西14023169石,甘肃6250069石,青海632481石,宁夏1971334石,新疆3578012石),占总数的64.2%。除此之外,作为主要消费城市的重庆,也在1944年和1945年分别被征稻谷26631石和26998石。上面所列数字,尚不包括西部各省人民为前线捐献的粮食在内,而这个数字,在全面抗战8年间也是相当大的。以四川为例,仅1944年至1945年为改善士兵待遇所献的稻谷,即多达2344758石。
再如军需品的供给。我国兵器工业发展先天不足,使得绝大部分武器及其原材料要仰仗外国进口。全面抗战爆发后,日军不仅封锁了我国的海岸线,而且向英、法等国施加压力,禁止外国武器从越南、缅甸等地输入中国。在迫不得已的条件下,由东部、中部地区迁到西部大后方的10余家兵工厂及战时在大后方新建的10余家兵工厂,即成了战时支撑我国抗战的重要军火库。广大的兵工厂工人克服种种困难,生产了大量的常规武器,源源不断地补充前线。
据不完全统计,在1938年至1945年间,仅四川境内的第10兵工厂、第20兵工厂、第21兵工厂、第24兵工厂、第25兵工厂、第50兵工厂,即生产了各种枪弹85414万发,各种步枪293364支,轻机关枪11733挺,马克沁重机关枪18168挺,各种口径的火枪13927门,各种口径的炮弹5982861发,甲雷424402颗,手榴弹9556611颗,各式掷弹筒67928具,各式掷榴弹1546047颗,炸药包3764334个;第24兵工厂、钢铁厂迁建委员会则生产了各种兵工器材717469件(生铁、钢材、钢锭、铸品等在外);第2兵工厂、第23兵工厂、第26兵工厂则生产了发射药26460吨,氯酸钾炸药972吨,开山炸药3240吨,各种特种弹1440000颗,防毒面具1267200副,防毒衣1872000套,防毒口罩9504000只。endprint
除此之外,刚刚迁到后方的各民营工厂,依照战时“军事第一、胜利第一”的最高原则及“经济建设以军事为中心”的生产建设方针,积极配合各兵工厂的生产,于战争期间生产了大量的军需产品供应前方。1939年,仅内迁重庆、复工不久的顺昌、大鑫、复兴、大公等机器铁工厂每月即可生产手榴弹30万颗,迫击炮弹7万发,飞机炸弹6千余颗,机枪零件上千套,子弹机30部,大小园锹30万把,大小十字镐20余万把,鱼电引信千余个,陆军测量仪器200套,军用炮表10枚,军用纽扣500万个。
嗣后,随着各厂生产规模的扩大及复工厂家的增多,所生产的军需产品也更加庞大。这样一来,以重庆为中心的大后方各兵工厂,成了全面抗战8年中供应前方数百万将士常规武器取之不尽的源泉。
据国民政府军政部兵工署统计,抗战期间,我国除极少数武器不能制造、仍需依赖外国进口外,一般常规武器均能满足国民党正面战场的需要,有的武器甚至还略有剩余。如重机枪,战时平均每月损耗119挺,生产195挺;迫擊枪每月损耗59门,生产144门;枪、掷弹筒每月损耗267具,生产877具;枪榴弹、手榴弹、掷榴弹每月损耗245821颗,生产352579颗。
由此可见,如果没有西部大后方源源不断的物力补充,要支撑8年之久的艰苦抗战,是根本不可能的。
财力:国家财政主要承担者
战争初期,由于中国军队迅速失利,使得我国最为富庶的华北、华东、华南等地陷于敌手,国民政府先前赖以维持国家财政支出的关税、盐税、统税等也因之大大减少;而战争的持续与扩大,又使国家的财政支出剧增。收入的锐减与支出的剧增,造成战时国家财政的巨大赤字。
为了支撑战争,国民政府在财政税收上制定了一系列的方针政策,诸如增加税种、提高税率、发行公债、发行钞票、倡导节约建国储蓄、节约献金、实施专卖政策等等。西部各省也就成了这些方针政策的主要实施对象,成了战时国家税收的主要供给地和国家财政支出的主要承担者。
在全面抗战的8年中,西部各省究竟负担了国家财政支出的多少,迄今虽缺乏一个准确的统计数字,但我们仍可从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叙中,证明西部各省是战时国家财政的主要承担者这一论点。
据不完全统计,财政部直接税署所属40个分局,自1937年起到1945年止,共征收直接税38929078千元,其中西部的川康、陕西、广西、云南、贵州等13个分局所征直接税达25349306千元,占总数的65.1%。其他货物税、关税、盐税等,西部诸省也承担了绝大部分。
各种公债、粮食库券,西部各省人民更是主要的承担者。例如1942年国民政府所发行的美金节约建国储蓄券1亿元(以法币20元折合美金1元之比率,由储户以法币折购),自该年4月1日开始发行起,到1943年7月底止,共收法币1461099千元(折合美金约7300余万元)。其中西部的重庆、四川、陕西、云南等10省市即认购了1399345千元,占认储总数的95.1%。
再如1940年,全国征募寒衣运动委员会预计在国内征募寒衣代金600万元,其中分配给西部各省的数字是340万元,占总数的56.6%,而仅四川省和重庆市,即达120万元,占总数的20%。
又据孙震所著《四川进一步统一与抗战》记载:1938年,仅四川一省即向中央国库解交盐税2300万元,田赋2000万元,禁烟收入2000万元,统税、烟酒税1000万元以上;1939年、1940年上缴数亦大致相同。而且此数仅限于正税,承担的其他各种公债、节约建国储蓄、各种摊派与各种献金数均未计算在内。而所有这些,又是一个十分庞大却难以准确统计的数字。
仅以献金为例。1939年3月重庆市举行节约献金,预计70万元,结果达230余万元,超过预定数3倍以上;1943年全国慰劳总会举行湘鄂劳军献金运动,仅重庆市献金即达600余万元,占总数2000万元的近1/3;1944年冯玉祥发起全川性的节约献金运动,更是取得了献金4亿元至5亿元法币的成绩;抗战胜利后,重庆市于1945年9月25日举行了规模空前的胜利劳军献金大会,仅此一天,重庆各界献金即达2亿元之多。至于其他的,如出钱劳军、春礼劳军、慰劳抗战将士献金、慰问伤亡将士献金、节约献金、七七献金等等,四川及西部人民无不表现出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与自我牺牲精神,“一有机缘,莫不争先恐后,贡献国家。”
“感谢四川人民”
对于西部抗战大后方各省,特别是四川人民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对抗战的支撑与支持,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1944年6月7日,四川省临时参议会第二届第三次大会在成都开幕,时任国民党总裁、国民政府主席、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蒋介石,特致电四川省临时参议会,对历年来四川人民出钱、出力支持抗战表示赞许。内称:
抗战军兴以来,中央本既定之策,应战局之需要,统筹长期作战之方案,而以四川为抗敌重要根据地。我川省同胞,尊奉国家至上与军事第一之要旨,忠诚奋发,同心努力,以收动员人力财力之功。每年粮政兵役所负担之数量,均属甲于各省。输将慷慨,缴纳必先;丁壮从戎,踊跃恐后。推而至于增产、运输、募债、献金等一切有关抗战之工作,莫不有优良之表现,军实资以供应,兵源赖以补充。”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中国共产党于同年10月8日在《新华日报》发表题为《感谢四川人民》的社论,对四川人民于全面抗战8年中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对抗战的贡献,表示感谢。社论称:
在八年抗战之中,这个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民族战争之大后方的主要基地,就是四川。自武汉失守之后,四川成了正面战场的政治、军事、财政、经济的中心,随着正面战线内移的军民同胞,大半居于斯,食于斯,吃苦于斯,发财亦于斯。现在抗战结束了,我们想到四川人民,真不能不由衷地表示感谢。四川人民对于正面战场,是尽了最大最重要的责任的,直到抗战终止,四川的征兵额达到三百零二万五千多人;四川为完成特种工程,服工役的人民总数在三百万人以上;粮食是抗战中主要的物质条件之一,而四川供给的粮食,征粮、购粮、借粮总额在八千万石以上,历年来,四川贡献于抗战的粮食占全国征粮总额的三分之一,而后征借亦自四川始。此外,各种捐税捐献,其最大的一部分,也是由四川人民所负担。仅从这些简略统计,就可以知道四川人民对于正面战场送出了多少血肉,多少血汗,多少血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