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花 赋

■ 孙海云　常德市文化艺术研究所

新编历史剧

时 间

唐，武周时期。

地 点

长安。

人 物

宋 璟 武则天 狄仁杰 魏元忠 张说

元 梅 元 硕 张昌宗 张昌献

第一场 革职候缺

【幕内合唱：

巍巍大唐三百年，

群星璀璨斗诗篇，

偏爱一曲《梅花赋》，

留待今人品苦寒。

【幕启。

【幕内声：“新科进士宋璟放上党尉，

即刻赴任。钦此。”

【宋璟身披白色披风，骑枣红马上。

宋 璟（唱）滚滚蓑草如浪卷，

巍巍太行龙虎盘。

奉旨上任只身往，

明察暗访心愈悬。

乱世做官多风险，定要做中流砥柱清白官。

【幕后声：“逆贼休走。快快受死。”

【元硕骑红马穿黑衣带元梅急上，见宋璟下马跪拜。

宋 璟这位公子因何行此大礼？

元 硕我乃元将军之子元硕，这是小妹元梅。匿名“飞书”诬家父叛国投敌，圣上降旨满门抄斩。危急时刻，我来引开追兵，恳请公子收留小妹，元硕不死，定报大恩！

【幕内声：“逆贼休走。快快受死。”

元 硕拜托了。（飞身上马往另一方向驰去）

宋 璟元将军是大唐的勋臣老将，怎会叛国投敌。

元 梅家父当年说过一句俗语：“牛驾辕，马拉套，娘们当家瞎胡闹……”

宋 璟这本是多年前民间就流行的一句俗语呀。

元 梅不想为张昌献“飞书”所告，说家父诋毁圣上，故遭此灭门之祸。

宋 璟荒唐！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元 梅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宋 璟在下宋璟。

元 梅小女见过宋大哥。

宋 璟姑娘免礼。

【众侍卫涌上。

宋 璟卑职拜见钦差大人。

侍 卫你是何人？

宋 璟我乃新任上党尉宋璟。

侍 卫即是新科进士上任，此女是谁？

宋 璟这……乃下官内眷。新婚伊始，不忍丢在家中独守空房，故尔……让大人见笑了。

元 梅 （大方地见礼）见过大人。

宋 璟 （明知故问）大人如此匆忙，不知是要擒拿何人？

侍 卫逆贼元将军的子女元硕、元梅。刚才

从此地逃走，你可曾看见？

宋 璟此人有何特征？

侍 卫（疑虑地上下打量）穿黑衣，骑红马，带一年轻女子，宋大人，你与钦犯只有一样不同啊……

宋 璟（大笑）钦差大人刚刚讲的是穿黑衣，卑职穿的可是白衣啊！

侍 卫要想换件衣那还不容易？来啊，给我搜。

侍 卫大人，未搜到黑衣。

宋 璟这里有卑职上任文书，大人一看便知真假。请过目！

侍 卫（扫了一眼）即是新任上党尉，叛贼在你管辖范围内丢失，这捉拿钦犯的事，就交给你了。三天之内，捉不到钦犯，拿你是问。（丢下文书，策马而去）

宋 璟（松了口气）姑娘，刚才担心钦差怀疑，故假以夫妻相称。多有冒犯。

元 梅谢大人相救之恩。

宋 璟姑娘不必多礼。看来，你已无家可归，何不随我前往，就在府下暂居？

元 梅家仇未报，怎可安居？元梅就此别过了。

宋 璟姑娘身处险境，报仇之事还当从长计议。

元 梅大人放心。元梅久居深闺，无人识我。待我完事之后，再去拜谢大人。元梅告辞！（下）

宋 璟 （目送她下）好一个倔姑娘！

【灯光转换。

【上党县城。元梅怀抱琵琶在街前茶馆卖唱。

元 梅（唱）断壁残垣冰雪天，

梅花开放分外鲜，

寂寞开处虽无主，

一片坚贞留人间。

【张昌献穿黑衣，骑红马上。宋璟带随从分上。

张昌献嘿。今日艳福不浅，碰上美人了。

宋 璟这姑娘好生眼熟。哎呀，是元梅！

张昌献（嘻皮笑脸地）这朵花确实分外鲜。

元 梅（唱） 恶木丛中梅花艳，

顿叫高洁满荒原，

不与恶欲争颜色，

只把春意报人间。

张昌献美人，你有春意，老爷我今个也有春意，你就跟我到府上去唱个堂会吧。

元 梅大爷若不嫌弃，小女子随你去便是。

张昌献 （上前搀扶）哈哈。待我携得美人归。

元梅 （抽出匕首猛刺）去死吧！

张昌献（躲闪开去）大胆贱人，竟敢行刺于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开打，夺刀擒住元梅）

宋 璟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强抢民女。

张昌献牛槽里怎么伸出个马舌头，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张昌献是谁！

宋 璟你，穿黑衣，骑红马……你就是在逃钦犯元硕。来人，将钦犯拿下。

张昌献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可是上党的首富张昌献，朝中张昌宗大人的拜把兄弟。你敢拿我？不要命了！

宋 璟大胆逆贼，还敢冒认皇亲？张大人的兄弟怎会强抢民女？

张昌献（一怔）误会。误会。这是本家妹子，跟我置气跑出来了。我带她回去。

宋 璟哦。是你本家妹子。穿黑衣，骑红马，带一年轻女子……定是钦犯元硕无疑。拿下了！

【随从们不由分说，将张昌献带走。

张昌献芝麻小官，竟敢拿我？走着瞧！ 昌宗大哥，救我！ （下）

宋璟 元梅姑娘为何在此？

元 梅我探知他日常路过，故假借卖唱，趁机寻仇。

宋璟 快随我来。（下）

【灯光转换。

【幕内声：“上党尉宋璟，冒犯皇亲，缉凶无方，即日革职候缺。”

【宋府。纷纷扬扬的雪地里，一枝梅花傲雪开放。

【宋璟独立赏雪。元梅为他穿戴披风。

元 梅宋大人，是小女子连累你了。

宋 璟哼。法度尽失，朝政昏暗，这种受气的芝麻小官，不做也罢。

元 梅大人品性宛如这枝梅花。

（唱）冰雪中一枝独艳，

榛莾里灿烂依然，

寻常不为常人见，

本性不改自翩跹。

宋 璟（唱）做官能得梅花意，

官场污秽何足言？

若得重展宏图日，定效梅花廓清天！

元 梅宋大人，你这番话，活脱脱就是一篇《梅花赋》。

宋 璟《梅花赋》……（若有所思，捡起树枝，在雪地上书写）

【天幕上显现出宋璟书写的《梅花赋》：“贵不移于本性，方有俪于君子之节。聊染翰以寄怀，用垂示于来哲。”

【灯渐暗。

第二场 金殿面试

【金殿。武则天端坐龙位，环视文武百官。

武则天自废唐立周，改元天授。朕历次下诏，令众爱卿为大周选逸才，举贤良。不知众卿可为大周国寻得千里马？

张昌宗圣上，昨儿个大臣们所呈文章，都在这里了。

武则天（脸一沉）这就是你们为大周国寻来的千里马？身不修则德不立，德不立

而能化成于家者盖寡矣，而况于天下乎？

（唱） 阿谀奉承无主见，

蝇营苟且心不宽，

方不方，圆不圆，

忠不忠，奸不奸，

不知为君分忧患，

国家重任怎承担？

【将诗文扔出，其他朝臣见状，将已拿出的诗文又放回袖袍。

众朝臣圣上息怒，请圣上恕罪。

武则天不要再用息怒、恕罪那一套。这些话你们说得顺溜，朕听得厌烦。如果你们觉得愧对官服，就告老还乡吧。

张昌宗（讨好）圣上息怒，别伤了龙体。

武则天为人臣者，应独具慧眼，善于从乱石中发现碧玉，从沙石中发现真金，可你们一个个有眼无珠。这样下去，大周朝堂将会空乏其人，朕将靠谁治理天下？

魏元忠圣上，狄大人回来了。

武则天宣。

【内呼：“宣狄大人进殿。”

狄仁杰微臣参见圣上。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免礼。狄爱卿，你此次出访可有收获？

狄仁杰微臣私访巡视时，发现山东宋璟乃治国栋梁。

武则天哦？狄爱卿有何为凭？

狄仁杰此乃宋璟所咏《梅花赋》，请圣上御览！

武则天“贵不移于本性，方有俪于君子之节”。以梅花的品格昭示后世贤者。（顿了顿）张爱卿，朕如果没记错，这宋璟可曾是被你革职的上党尉？你来看看他的《梅花赋》写得如何？

张昌宗回圣上，此人正是包庇元硕的宋璟。他只是一介文人学士，白面书生，无非是能哼几句陈词滥调，何以称得治国栋梁。

武则天狄爱卿，你对张卿所奏，有何见教？

狄仁杰凤凰羞与野鸡共鸣，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以臣之见，宋璟若到朝廷一展宏图，定能为大周社稷开创惊人伟业。

张昌宗圣上，狄大人在朝堂之上出言不逊，言下之意骂我是野鸡，求圣上为我做主。

武则天好了，好了。是凤凰，是野鸡，是燕雀，是鸿鹄，朕要金殿面试，宣宋璟。

【内呼：“传宋璟上殿。”

宋 璟（唱）金阶下猛听得圣上召宣，

宋璟我沐春风气宇轩然。

宋璟参见圣上。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平身。

宋 璟谢圣上。

武则天（仪态威严）有人说你诬朕“启用酷吏，滥杀无辜”。你今天当着众朝臣的面说一句，此话是否当真？

宋 璟 （唱）难怪道生死荣辱在金殿，

宣宋璟原只为问罪当前。

垂圣训怎应答机锋无限，

一句错一世错性命攸关。

质本洁来还洁去，

岂为苟活失尊严？

用酷吏行暴政当朝弊政，

我所闻我所见怎可不言？

为人臣尽职守拼死一谏，

纵殉难也要将忠贞留人间！

圣上钦定的十二条朝纲，是否有广言路，杜谗口的旨意？

武则天（不悦）朕的十二条早已告示天下，何劳相问？

宋 璟为了广言路，杜谗口，圣上在宫门设置铜匦，凡人随时都可将表疏投入，百姓在告状期间，按五品官待遇，可骑马，可住官驿。这可属实？

武则天放肆！

宋 璟圣上息怒。圣上用心，天地可鉴，臣无可厚非。然则，有人却假借天子之威仪，欺天下之人心，开告密之便道，排除异己，胡作非为。先诛唐宗室贵戚数百人，次及大臣数百家，其刺史郎将以下者不计其数。似这般以言定罪，因情量刑。大周法度何在？清政何存？

【文武百官，胆战心惊，不敢正眼相视。

武则天 （唱） 小宋璟道出世态颇有识见，

张昌宗 （唱） 需提防官场黑幕被他道穿，

张 说（唱） 他不怕遭酷刑满门被抄斩，

魏元忠（唱） 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好青年。

武则天（唱） 他竟敢当众臣让朕失颜面，

张昌宗（唱） 辱朝廷污圣上他口出狂言，

狄仁杰（唱） 有胆识有智慧我没看走眼，

武则天（唱） 是燕雀是鸿鹄我细细品玩。大胆宋璟，你是在非议朕广言路、杜谗口的旨意吗？

张昌宗圣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尔等不入流的小臣，竟敢口出狂言，诋毁朝廷，该当何罪！

狄仁杰圣上殿试，是非曲直，均由圣裁，其他朝臣不得妄加评论。

宋 璟圣上啊！

（唱）既名为开言路，杜馋口，却为何，灭九族皆只因一句忠言？

武则天 （唱）朕当初若不杀逆臣贼子，又哪有今日之大周政权？

宋 璟（唱）若当初诛死党实为平叛，今大周新政立皇权定天，却为何还用鲜血铸利剑？任酷吏残忠良自损威严？忧国运思民生拼死一谏，圣上若不肯纳谏啊！

武则天 （故意试他）你待如何？

宋 璟（接唱）宋璟我宁愿碰死在阶前。

武则天（唱）小宋璟直言诤谏有识见，

就怕他矫情争宠装强颜，

唤侍卫取过朕的天子剑，

用权谋生死关头辩忠奸。（拍案而起）放肆！朕认得宋璟，朕的天子剑可不认得金殿之上的胆大妄为之人。

【张昌忠接过天子剑架宋璟脖子上，宋大笑。

武则天 死到临头，因何发笑？

宋 璟我笑大周朝堂无人。宿臣老将杀的杀，贬的贬；百官久任，疏通迟滞，民间志士，报效无门。十多年来，圣上心目中只有那些投寄“飞书”为他人罗织罪名的小人。长此以往，大周将靠谁富国强兵，繁荣昌盛？圣上将以何面目君临天下，称孤道寡？

武则天大胆狂徒！来人。将宋璟推出万象神宫。

狄仁杰圣上息怒，宋璟不恭，责任在我，当以老朽问罪。

魏元忠圣上，此乃殿试，恩准畅所欲言，不宜乱动杀戮。

武则天众爱卿请起。宋璟，看来你是说出了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还有何诤言？接着讲！

宋 璟圣上容禀，大周若想繁荣昌盛，必须肃清酷吏，实行新政。近忠臣，远小人。大胆任用宿臣老将。对百官疏通迟滞，量才升降；对民间仁人志士，直接试用，确有政声者，可以进士及第同等录用。为所有含冤而死的皇室贵戚、勋臣老将平反昭雪。

武则天哈哈。你这个宋璟还真有点胆识。今日殿试，让朕听到了这些年来从未听到过的话。过去，朕利用酷吏，以杀止杀，确实利少弊多；今后，朕要选良吏，以恩止杀，重建光明政治。

众朝臣圣上圣明！

武则天狄爱卿举贤有功，赐银千缗，绸缎百匹。宋璟才华出众，胆识超群，破格提用，任监察御史，升凤阁舍人！

狄、宋 谢主隆恩！

武则天退朝。

【灯光转换。

【后宫。武后侧卧龙床，张昌宗在一旁伺候。

张昌忠 （唱）朝堂上风云突变，

好叫我意乱心烦。

上有一个狄仁杰，

骂我是圣上的犬。

下有一个魏元忠，

天天看我不顺眼。

今又来个小宋璟，

为虎添翼是后患。

要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我还须，借龙床，施手段，重获圣眷策万全。

武则天 小蹄子，你寻思什么呢？

张昌宗（谄媚地）圣上，奴才在想，这宋璟金殿之上，无视天颜威仪，恐日后大权在握，圣上难以驾驭。

武则天怎么，吃醋了？

张昌宗 奴才不敢。

武则天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你和他对朕都要紧。你能逗朕开心，他能帮朕治国。各取所长，人尽其才嘛！

张昌宗圣上知人善任，不愧一代明君。

武则天就你嘴甜。别当面说好话，背地里骂我老太婆。

张昌宗哪能呢。不过……

武则天不过什么？

张宗昌 骂圣上的，还确有人在。

武则天 谁？

张昌宗微臣听说魏元忠言称圣上春秋已高，只有推太子继位，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武则天魏爱卿敦实淳厚，朕对他仁爱有加。他怎会说这种话？

张昌宗是啊。照理他是不应该这么说。可圣上对奴才恩宠有加，奴才亲耳所闻，也不能知情不报呀。

武则天 （沉吟片刻）看来还真有人想翻天。张昌宗正是。圣上君临天下，魏元忠等老臣心有不满。现在又公然为拥立太子发声，圣上若不痛下决心，早除叛逆，只恐大周将毁于一旦。望圣上定夺！

武则天 兹事体大，可有证见？

张昌宗（信口胡诌）这……张说就是人证。

武则天 此事当真？

张昌宗 奴……奴才不敢妄言。

武则天传旨：将魏元忠先行收监，来日朝堂对质。

张昌宗圣上要亲审此案？

武则天是真是假就怕两照面。

张昌宗 （心有余悸）遵旨。

【灯渐暗。

第三场 智救忠良

【张府。

张 说（唱）张昌宗登门传圣喻，

要我对质做证见。

生来谨慎胆子小，

偏偏惹个大麻烦！

无中生有去构陷，

天地良心怎得安？

罢罢罢！魏大人，对不起了。

自古难违是圣命，

老弟我实在是无力回天。

【宋璟急上。

宋 璟魏大人无端下狱，此事实在蹊跷。朝堂对质在即，我先找张说问明情况，再做计较。慢。张大人生性懦弱，我要设法逼出他的真话才行。（寻思片刻，气冲冲径直而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张大人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张 说宋大人何出此言？

宋 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 说这话从何说起啊？

宋 璟张昌宗诬告魏大人拥立太子，谋反大周，可是你的人证？

张 说我何愿如此！那张昌宗亲传圣上口谕，要我做证，我若不从，即是魏元忠同谋，全家老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宋璟 张昌宗当真向你亲传了圣上口谕？

张 说如此大事，我岂敢妄言？

宋璟 哈哈。果然不出所料。

张 说所料何来？

宋 璟张大人糊涂了！圣上若真有旨意，又何须亲审此案，当面对质？

张 说（顿悟）对呀。张昌宗诳我？

宋 璟明日朝堂对质，你一语千钧，还请大人秉公直言。

张 说这……这种好事怎么就找上我了？

宋 璟吃柿子先拣软的拿。这次你要再不挺直腰板，今后，他就吃定你了。

张 说这……这可如何是好！

宋 璟张大人，秉公无私，洁如碧玉，流芳百世；党邪陷正，秽如粪土，遗臭万年。何去何从，自行决断。（下）

张 说（跌坐）啊！大事不好了！

【灯光转换。

【宋府。宋璟心神不宁。

元 梅（为宋璟穿戴披风）大人，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宋 璟唉！明日朝堂对质，凶吉难卜。我怎么睡得着？

元 梅张昌宗假传圣喻的事，你不是已经坐实了吗？

宋 璟你有所不知。前朝老臣拥立太子，反周复唐是圣上最大的心病！张昌宗敢于假传圣喻，也正是猜中了圣上的心思。如果圣上借此大做文章，必将诛杀老臣，血流成河啊！

元 梅大人所虑极是。

宋 璟新政刚有起色，若重开杀戒，天朝危矣！

元 梅（不知该说什么，抱起琵琶，轻声唱

道）

断壁残垣冰雪天，

梅花开放分外鲜，

寂寞开处虽无主，

一片坚贞留人间。

宋 璟（走至身后，一同唱道）

做官能得梅花意，

官场污秽何足言？

若得重展宏图日，

定效梅花廓清天！

【曲终。元梅聚指一拨，琴弦尽断。二人大吃一惊，默默对视。

【灯光转换。

【万像神宫。

武则天今日御审魏元忠一案，原告张昌宗和

被告魏元忠当面对质，明辨是非，以证真伪。

众 臣圣上英明！

【魏元忠满身血迹上。

武则天魏元忠，你可知罪？

魏元忠臣何罪之有？

武则天（拍案而起）你妄图拥立太子，反周复唐，何言无罪？

魏元忠 空穴来风，何人为证？

武则天 张昌宗亲耳所闻。

魏元忠张大人，你何时听我说过这些话？

张昌宗十一月初五子时。

魏元忠何地？

张昌宗风阁府。

魏元忠一派胡言！十一月初五子时你正陪侍圣上，难道你是在梦里听到的？

武则天（顿觉丢颜面）大胆，朝廷之上，休得放肆。

魏元忠圣上，张昌宗鼠辈小人，翻手云，覆手雨，上欺天子，下压臣民，圣上断不可轻信谗言，有失众望！

狄仁杰启奏圣上，自魏元忠下狱以来，朝野上下颇多传闻。臣担心圣上惑于小人，贻笑天下。

宋 璟狄老相国言之有理。新政初行之时，圣上一再表明，废除酷吏，改以杀止杀为以恩止杀，实行光明政治。张昌宗违背圣上旨意，再兴酷吏遗风，进谗言，兴冤狱，诬陷忠良。此风不改，圣上将何以行新政于天下。

武则天张昌宗，你如何对答？

张昌宗启奏圣上，微臣决非谗言惑主。魏元忠谋反，张说可以作证。

武则天张说，魏元忠谋反你可曾闻知？

张说我……

宋 璟金殿之上望张大人秉公直谏，如有不测，宋璟愿与君同死。

张说我……

张昌宗休得啰嗦，速把魏元忠谋反之事，如实上奏。

张 说启奏圣上：魏元忠谋反之事，臣未曾耳闻。倒是昨日张大人来到府中，亲传圣上口谕，要臣做证，却是千真万确。若是圣上有此口谕，臣便奉旨做证，若是圣上无此口谕……

武则天张昌宗，你玩的什么把戏？

张昌宗张说与魏元忠暗中勾结谋反，因怕揭穿，故不敢直言。

张 说无耻小人，我何处与魏元忠勾结谋反？

张昌宗凤阁府。

张说何时？

张昌宗十一月初五子时。

宋 璟且慢。张大人，真是十一月初五子时？

张昌宗 正是。

宋 璟你没有记错？

张昌宗 断然不会有错。

宋 璟一派胡言！十一月初五子时，我正与张说为圣上起草奏章，请圣上调阅当日卷宗，一查便知。

狄仁杰启奏圣上：人证物证俱在，此案一目了然。请圣上定夺。

张昌宗（慌了）圣上，他们沆瀣一气，诬陷于我。

宋 璟无耻奸侫，扰乱朝纲，拒不认罪，还倒打一耙。请圣上明断。

张昌宗（痛哭流涕）圣上要为臣做主啊！如今圣上健在，他们尚且如此，日后，我必会惨死无疑。既然圣上听信他们之言，就请赐臣一死。好歹还有圣上为臣收尸。

武则天（恼怒地）嚎什么丧！滚下去！

张昌宗（仓皇退下）谢圣上。

武则天众爱卿，今日之事虽有差池，可并非空穴来风。张昌宗虽处事不当，却难得有为君分忧之心，法外施恩，不予追究。魏元忠，你们想的什么，朕心知肚明。今日不发，来日必显。将魏元忠和张说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宋 璟（跌跪）圣上……

众大臣（一齐跌跪）圣上……

武则天（恼火地）退朝。

【侍卫急上。

侍卫 启奏圣上：有一女子要闯宫觐见。

武则天何人如此大胆！

宋 璟启奏圣上：来人是臣的义妹腊梅。臣特意叫她来给圣上送礼的。

武则天宋璟，你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

宋 璟（走至幕侧，抱来琵琶）薄礼一件，请圣上笑纳。

武则天（接琴）无弦琵琶！你这是要取笑朕吗？

宋 璟微臣不敢。圣上，琵琶无弦，奏不出优美乐章；国家无贤，写不出大周新传；百姓无望，完不成民生心愿。到那时，你我君臣才真会被遗笑万年哪！

武则天（唱）八名大臣跪殿前，

他借琵琶进忠言。

朝堂此景如弦断，

预想国运忧心悬，

细想来，朕为私情犯众怨，

处置不当欠周全；

且借宋璟化风险，

宋璟断弦琵琶之谏，朕准了。赦众卿无罪，加封宋璟御史中丞。

众 臣谢主隆恩！

（接唱）君臣同心唱永年。

【灯光转换。

第四场 抗旨辞官

【宋府。

宋 璟（吟诵《梅花赋》）“曷若兹卉，岁寒特妍，冰凝霜冱，擅美专权……独步早春，自全其天。”

元 梅（急上）义兄，近日，京城街道突然涌出了许多邢州难民。

宋 璟哦？吩咐家院先与他们施些粥饭，再询问原因。

元 梅已查问过了，据说是有人在邢州强拆民居，修建寺庙，致其流离失所。

宋 璟因何修建寺庙？

元 梅有人带来了答案。

宋璟快请。

【元硕着道士装扮上。

元硕（倒地便拜）叩拜恩公。

宋 璟你？元硕？元硕，快快请起。坐。快请坐。

元硕谢恩公。

宋 璟快说说，你怎么到了京城？

元硕当年，我甩掉追兵后，定居在武当山，一直在暗中保护恩公与小妹，没主动和你们联系，是怕连累了恩公。

宋 璟难得你这番情义。此番前来，定有要事？

元硕我无意中获取了张昌宗谋逆的铁证，特来禀报。

宋 璟啊！此话怎讲？

元硕前者，张昌宗秘邀我的一个道友到府上卦问运程，自称有王者之象，认定玄方邢州乃孕龙卵凤之所，在那里兴建寺庙，以求神佑，意欲成就千秋帝业。

宋 璟哦！难怪京城涌出这许多邢州难民。

元硕张昌宗在那里强征土地，搜刮民财，闹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掏出状纸）当地民众签下了《万民状》，齐聚京城告御状。

宋 璟张昌宗专擅朝政，祸害百姓。此人不除，必成大患。我即刻上殿面圣。元梅，好好安置你哥哥。回头再叙。

元硕多谢恩公。元硕不便久留。告辞。（急下）

【灯光转换。

【万象神宫。

宋 璟启奏圣上：张昌宗在邢州兴建寺庙，欲谋帝位。

武则天此话怎讲？

宋 璟这是当地百姓签下的《万民状》，谨呈御览。

武则天（扫了一眼状纸）张昌宗，这是怎么回事？

张昌宗（吓得六神无主）圣上恕罪，臣一时糊涂，轻信妖僧之言，被人蛊惑，着了道儿。

宋 璟圣上，张昌宗深受圣恩，却招徕术士，卦问运程，强夺民宅，修建寺庙，足见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张昌宗臣确为妖僧蛊惑，请圣上明察。

武则天朕不用察也明白。说你图财我信，说你谋反我就不信了。看来你还真是为人所惑，着了道儿。

宋 璟圣上，张昌宗即便是为妖僧所惑，可他强拆民居，搜刮民财，闹得民不聊生，理当问斩。

武则天 （唱）小宋璟他定要依法问斩，

却不想朕已是风烛残年；

是女人总盼望有人关爱，

好难得有昌宗侍奉身边。

为治国他据理要将昌宗判，

为晚年我需要昌宗在眼前。

情与理不相容也要兼得，

先调开小宋璟再做周旋。

张昌宗（痛哭流涕）圣上，微臣侍奉圣上多年，忠心可鉴。

武则天（恼怒地）嚎什么丧！滚下去！

张昌宗（仓皇退下）谢圣上。

宋 璟（拦住张昌宗）且慢。圣上，前次，他诬陷魏大人，您让他滚下去，事后一滚了之。这次，万千难民涌入京城告御状，敢莫又要一滚了之？

武则天宋璟言之有理。朕命你即刻赶赴邢州，查明实情，安抚百姓。

宋 璟（旁白）此时调我赶赴邢州？圣上这分明是调虎离山，有意偏袒。启奏圣上：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邢州之事，皆因张昌宗而起。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案开审，查明反情。

众朝臣 宋大人言之有理，请圣上明察。

武则天有道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朕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安民。

张昌宗圣上言之有理。

狄仁杰启奏圣上：老臣不才，愿代宋大人亲赴邢州，查明实情，安抚百姓。

武则天（稍顿）狄爱卿是国之重臣，岂能擅离朝堂。不准。

张 说（拉宋璟至一旁）宋大人，伴君如伴虎。你现在应该看明白了。圣上存心偏袒，你就不必执拗了。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吃亏的还是你呀。

宋 璟大人所言，我心中明白。但个人荣辱事小，社稷兴衰事大。即为人臣，就应以国家前途，百姓福祉为重，岂可藏私？

张 说宋大人好自为之！

宋 璟谢大人。

（唱）世间万物有定论，

唯有情字说不清。

狄大人请缨为护犊之情，

张大人劝戒为朋友真情，

圣上偏袒为儿女私情，

君臣噤声为敬畏虚情，

一个情字扰乱万千心境，

好叫我铁面之人难为情！

暗思忖，圣上爱才有情分，

我何不以情制情出奇兵？

启奏圣上——

法不阿贵是准绳，

依法行政不容情。

张昌宗罪大恶极，

岂容他避重就轻？

请圣上准为臣开堂问审，为大周除隐患地廓天清！武则天（烦躁）宋璟，朕命你赶赴邢州，你不遵旨起行。还在这里啰嗦些什么？

宋 璟惩奸除叛为臣职责所在。张昌宗一案不审清楚，臣须臾不敢擅离京城。邢州之事，请圣上另委他人。

武则天怎么？你还想要朕听你的调度不成？

宋 璟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圣上为情所系，因一己之私，害了大周性命。

武则天大胆！你抗旨不遵，还问罪于朕，就不怕朕摘了你的官帽？

宋 璟多谢圣上，没了这顶官帽，微臣就不会犯失职之罪了。（取下官帽，放于龙案）

武则天好你个宋璟！竟敢要挟于朕！

狄仁杰（取下官帽，放于龙案）老臣辞官回乡，下野为民。请圣上恩准。

众朝臣（效仿）微臣辞官回乡，下野为民。请圣上恩准。

武则天你们！嗐！气死朕了！不准！一律不准！

狄仁杰（戴上官帽）谢圣上。

众朝臣（戴上官帽）谢圣上。

武则天（拿起龙案上仅存的一顶官帽）宋璟，

宋 璟宋璟身为御史中丞，不能秉公执法，要这官帽何用？告辞了！（扬长而去）

武则天（手托官帽，目瞪口呆）

【灯渐暗。

第五场 血染素袍

【宋府前厅。宋璟枯坐无语；元梅奏琴相伴。

元 梅（唱）手弹琵琶伴义兄，

语不相通心相通，

他日若得倚天剑，

斩断愁丝谢恩公。

义兄辞官三日，正好落得轻闲，为何愁眉不展？

宋 璟奸宠得势，朝纲大乱，如何放得心下？

元 梅看来义兄是后悔了。

【武则天上。张昌宗手捧官帽随上。

宋 璟说不上后悔二字。圣上如此偏袒小人，法纪不能执行，这官当得也太窝囊，不当也罢。

武则天是谁在背后说道朕的是非呀？

宋 璟（参拜）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元梅回避）

武则天爱卿平身。你这个宋璟哪，心中念念不忘朝廷，却又偏要辞官不做，你说你矫情不矫情？

宋 璟我惦念朝廷是忧心民生福祉，我辞官不做是因法纪难行，两码事，不矫情。

武则天好好好。不矫情。那今天朕就让你两码归一码，如何？

宋 璟不知圣上如何归法。

武则天（指张昌宗）他是朕的宠臣，你是朕的诤臣，两个都是朕的爱臣。武氏一族与李氏一族，已经把世代同心的誓言刻上铁券。你们之间也应有一件比铁券更牢靠的东西来维系，以便同心同德，共兴大周。

宋 璟圣意何为？

武则天张昌宗、宋璟听旨：

（唱）宋爱卿有个义妹叫腊梅，

张昌宗有个义弟叫昌献，

一个是待嫁女沉鱼落雁，

一个是未婚郎貌似潘安，

朕赐婚令他二人结秦晋，

你两家美满姻缘一线牵。

张昌宗微臣谨遵圣命。

宋 璟（大惊）圣上，不可！

（唱）臣深解圣上撮合的苦心，

怎不知猫鼠从来不同行。

兴大周靠的是法纪新政，

岂能容裙带私授搞联姻？

我义妹冰清玉洁梅花品性，

决不入狼山虎窝自毁清名。

圣上，这桩婚事，宋璟断然不可答应。

武则天大胆！敢莫你又要抗旨不遵！

元 梅腊梅遵旨！（冲出，跌跪）腊梅谢圣上赐婚。

宋 璟义妹不可！

元 梅我的事，我做主。义兄不必阻拦。

武则天好一个知事的俏娇娘！快起来。（将她拉至张前）来来来，见过你大伯哥。

元 梅（横了张一眼）圣上，小女尚未行礼成婚，何来大伯哥。

武则天说得有理。张家速速筹办婚事，迎娶腊梅。

张昌宗遵旨。

武则天回宫。（与张昌宗同下）

元 梅恭送圣上。

宋 璟义妹，我知你毅然允婚，是为解我困境。可张家乃虎狼之窝，我决不会让你重入险境。你收拾收拾，速赴武当山。

元梅义兄，

（唱）想当初若非义兄救危难，

哪有我元氏兄妹在人间。

有心报恩无厚礼，

决计报仇无机缘，

这桩婚事来得巧，

既报恩，又报仇，

两笔账正好做成了这一单。

宋 璟什么？你是想借机行刺张家兄弟？

元 梅天赐良机，岂可坐失。义兄休得再劝。（入内）

宋 璟好一个刚烈女子！

元 梅（捧一袭绣有梅花的素袍上）义兄，这是我私下为你绣制的一袭素袍，权当赠别之礼。请义兄收下了。

宋 璟（抚摸着素袍上的那枝红梅，饮泣）……

元 梅（唱）一袭素袍绽红梅，

万种情愫上心扉。

宋 璟（唱）豪侠女舍生取义誓无悔，叫宋璟敬爱交加心相随。

元 梅（唱）难忘他荒野救生重情义；

宋 璟（唱）难忘她街头寻仇强含悲；

元 梅（唱）难忘他雪地咏梅才情美；

宋 璟（唱）难忘她弄弦浅唱慰须眉……

二 人 （唱）形影相伴冬复夏，

嘘寒问暖总入微；

今日一别何日见，

叫我怎能不心摧？

元 梅（唱）急切中顾不得三思进退，

宋 璟（唱）赴龙潭闯虎穴要救腊梅，

二 人 （唱）纵然是历险境玉石俱毁，也与她/他化精灵比翼双飞！

【元梅悲从中来，默默地为宋璟披上素袍。

【灯光转换。

【画外音：“钦赐昌献、腊梅完婚，破格动用公主礼仪。”

【鼓乐喧天。迎娶仪仗过场。

【画外音：“想不到宋大人也同流合污了！”“床上功夫当道，大周无望了！”

【元硕身披盔甲身带士卒上。

元硕元硕拜见恩公。

宋 璟你来得正好。快快随我前去解救义妹。

元硕不忙。恩公有所不知。张柬之、崔玄暐、恒彦范、敬晖、袁恕已联合举行兵谏，要诛杀张昌宗，拥太子继位。宋 璟五王兵谏？这可使得！

元硕圣上已有八十三岁，养病后宫，不见朝臣，只召见张昌宗一人。如此天赐良机，兵谏正当其时。

宋 璟你是如何联系他们的？

元硕张氏恶行劣迹，早令天怒人怨。城外已是烽火连天。朝中五王已率领大军集结于玄武门外，迎接太子，共举大业。

宋 璟兵谏！烽火连天！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为此遭难。

元硕宋大人不顾个人生死，只念及百姓安危，实在难得。大人放心，此次兵谏，只诛张贼，决不伤及无辜。

宋 璟义妹可知兵谏之事？

元硕小妹尚不得知。

宋 璟哎呀，不好！你我速速前往张府，先去解救于她。

【灯光转换。

【张府。张灯结彩。在鼓乐喧天。

司仪 新郎、新娘就位。

【张昌献、元梅身着礼服分上。

【元梅伺机拔出随身备好的匕首，突然刺向张昌献。

张昌献（捂住臂上伤口）大胆贱人，竟敢行刺于我！（顺手抽出身边军士的佩剑，欲杀元梅，开打）

【元硕领士卒冲上，宋璟随上。

元硕逆贼看剑！（救下元梅）

【众开打。

【张昌献欲刺宋璟，元梅以身体相护，中剑身亡。

【张昌献败退，元硕率众追下。

宋 璟（抱元梅大哭）义妹！义妹啊！

（唱）妹如梅花历深寒，

傲霜斗雪显奇妍，

百花凋零尔独放，

不争春色偏占天，

悄然笑报春消息，

冰清玉洁是自然。

【宋璟脱下袍，盖好元梅，咬破手指，在素袍上挥泪疾书。

【天上幕呈现出素袍上血书的《梅花赋》：“贵不移于本性，方有俪于君子之节。聊染翰以寄怀，用垂示于来哲。”

【灯渐暗。

【幕后合唱：

自古人人唱梅花，

哪得梅花真性情？

今日重拾《梅花赋》，

愿得真谛鉴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