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
散文诗
从兴隆洼到红山文化
□夏寒
人类的文明,从江河的源头,跋涉一段又一段。
江河水,夹着远古的遗风,追赶农耕的足迹。
此起彼伏的江河浪涛,在人类的血脉里爬过岁月、爬过花开花落的日子。
我们生命的根,扎在荒原里田野里,从刀耕火种里从垄沟垄背里培植我们坚硬的骨骼。
我们歌唱黄河,我们也赞美长江,是因为她乳汁充沛。
她喂养了中原,喂养了华夏,她的两岸长出桃花和麦子,生出了文明的星斗。
巍巍群山,莽莽江河,哪一处不养育我们的祖先?哪一处不绽开生命?
人类的文明,便是满天星斗延伸出的想象。
红山之上,是太阳的遗落容颜。
我们也歌唱梦渚的一方池塘,那一块黑泥陶片,五千年的川灵,依然保持着水与火的沉默。
但我脚下的土地多么深远,我看见今天的河畔连接着远古的荒原。
我看见了那曙光冉冉升起的地方,有一缕炊烟在慢慢地扩散。
我断言,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就是家园的方向。
千山万岭间,我相信有一千条河流,就有九十九个村落。
有我八千年前的先民,在磨砺石头,在采集野果,在追逐野兽,在捕鱼捞虾。
我的小河西,我的兴隆洼,一定有远古的璧月传神,一定有远古的星光拂动我们的黎明。
月色融融,东方的鱼肚白沾满我情感的追忆。
群山,江河,平原在感叹,我的祖国啊是多么辽阔……
深山里,游猎的身影叠加,原始便开始了过度。
茅草与茅草的叠加,搭起了茅草屋的高度,眺望遍地野花。
赤脚的身影,走出深山老林,又在一幕水光接天的原始村落洞开了昨日野岭荒山的神奇……
山水相连的心事,一头沾满了沧桑,另一头的陶罐里装满了向往。
风动,小西河的水,跳动的浪花千朵万朵,每一朵都沾染了岁月的沧桑和巨变。
雨下,小西河的水,从远古的光阴里流淌,传送着深山里不便破解的歌谣。
八千年前,我的先民在深山里采集野果,过着围猎的生活。
到了兴隆洼,用树枝和茅草搭成窝棚,抑或从遮风挡雨的地窨子上空有青烟飘过。
他们在河边住下,有一幅久远的风景,一家两家三家,在水里捕鱼捞虾。
后来,他们的脸庞也绽放出了花,女人采来山花也把妆来化,苦读春天的发芽。
哦,远古的风声,你呼啸着落寞,也传送着文明。
我的先民不再漂泊。
这时有炊烟升起,我看到赤脚的先民,拿起石头制作的刀斧斩断荆棘。
开辟一条窄窄的小径,他们要把这条小径在日出日落中不断地拓宽,拓宽成明天的宽广。
原始的生活,在一片苍茫里开始改变。
从清晨到日暮,从黄昏又到黎明,西拉沐沦河,穿越了岁月的凌乱,铺展开了宽阔的水面。不断地瞭望,兴隆洼,飘渺了八千年的炊烟,飘到了黄河上下,飘过了黄河两岸!
瞬间,炊烟和我的日子,把古代文明的种子播撒!
荒原里的谷子,侧耳倾听,粒粒米曲酿造的音符,跳跃着黑色的远古。
是那些细小的籽粒,塑造远大的情怀,诱我一双手掌,为古老的兴隆洼遗存炭化的植物,在野生与栽培之间,拾起一枚枚粟与黍的生长。
七千多年了,是谁在兴隆洼撒下了第一粒种子,延续了子孙的叹惜?
也许那时的兴隆洼,有蓝灵灵的天,也有清亮亮的水;也许后来教我们种植庄稼的黄帝,划开红色的波浪,炎热那个夏天,直到树木喧哗过去,青蛙的哭笑声回旋生命的需要,一任庄稼摇动起原始的谷穗。
若干年之后,兴隆洼就在那个秋天,碾子碾出了小米,捣碓的舂相盛满了碓臼的月光……
小米,那是人类最早的粮食。晨夜,一只司旦之鸡,另一只司夜之鹤。
为我,以扑鼻的米香彻底告别了深山生活的过去。
山涧溪流,杵声回荡。小米和糜子的翻滚,喂养着我的先民,也让我的先民不断地生长智慧,剩下的炊烟藏起无限的袅袅幻象!然而,原我的留香,送你——
兴隆洼的这一缕炊烟,在种子的孕育中升起,在骨制的刀锋上升起。
兴隆洼的这一缕炊烟,是从夹砂壶里升起,从石刀石斧的披沥中升起。
猛然的一刹那,兴隆洼的这一缕炊烟,化成一条腾龙,南达渤海,北至乌尔吉沐沦河,西起洵河,东到医巫闾山。
几千年了,朝朝暮暮,在黄河上下悠悠弥散,远远不仅仅是一个村庄那么简单。
空旷。苍茫而辽远的兴隆洼,百十户人家,每一户人家上空的炊烟,都在渐行渐远的蓝色里传出划时代的文明缕缕。
那是一座人间殿堂,那是人类播撒文明的心脏。兴隆洼,远古的兴隆洼……
石头的记忆,就是我的先民的记忆。
石头的坚实,可以堆垒生活的现实,也可以堆垒可靠的明天。
新石器时代的曙光,勾勒八千多年的颜料和品质,黑色的石头,灰色的石头,红色的石头,坚硬的石头,软质的石头……
垒砌的希望,是对美的憧憬。
石头,碰撞出耀眼的火星。
火能烧出陶罐,陶罐就能盛来繁衍生命的清水。
有了水的小小的村落,人间的炊烟才会从远古向今天延续!
西辽河的水啊,一万年磨砺的石头。
石头的光滑,磨出的日子,亮出了乳白与浅白的对话,也闪出了石头温润的心,那里涂抹着淡绿的、黄绿的和深绿的记忆。
后来的他们都知道,流水打磨的光滑,以石对石的打磨也能光滑。
尚玉之风从此兴起。
爱美的先民映着石头的性灵。
男人掘起了自然的生命,审美的风情,女人把光洁温软的玉玦戴在耳侧,装饰自己,也装饰苍茫的岁月。
然而,我的先民是虔诚的心传,以心传心,不立文字。
在性与情的分辨中,崇拜祖先,崇拜生殖,崇拜水,甚至崇拜动物。
一颗感恩的心时时刻刻,把精美的玉器埋在这古老的土里。
时空的参证,就是他们永远的寄托与怀念。
祭坛高高,宗庙层叠。
粗犷的新石器时代,每一个千年,仿佛是刚刚过去的昨天,又好像是遥远又遥远的群山。
兴隆洼的玉器多么久远,遥遥回望,有八千年的遗香,也有七千年的魂痕。
这时,已隐隐看到青铜的光芒,在远处若隐若现。
我站在兴隆洼的村头,遥望六千年前,回旋五千年前。
月光,那远古的意象朦胧,灵显一幕红山文化的标签,从此,神灵穿越了懵懵懂懂的眼睛,以膜拜的方式打开黎明的天窗。
路过的身影嫣然一笑,爬起的月色阅读起窗外的无限视野……
我的先民乘着原始的跫音,潜入历史的河道,用本能的翅膀把遥远驮起。
把西拉沐沦水域的月光作为意象,斜倚着岁月的墙角在前方为你引路。
等待风雕雨琢,让石头上远古的刻痕把古老呈现!
它远比人类的语言还要久远两千年。
远古,有石对石的碰撞发出来的声音,那是远古先民最早唤醒人类走向文明的天籁之音。
那种声音,从兴隆洼升起,被远古的风驮到了三星他拉,拱起了脊背,展开的想象,在石头之上写下红山玉龙的魅力华章。
风吹着远古,从遥远地带铺开一条通往文明的命脉。
先民的联想与认知在岁月里发酵,在繁衍中编织凤凰涅槃,那是一种蠕动的思想在文明里闪光。
我从斑驳陆离的光芒中,嗅到了先人的血脉在流淌,仿佛春天的种子,生发的嫩芽是森林里膨胀出的光辉。
文明,开始在红山之上,凸现思想与历史文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