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的遐思

田金龙

秋韵已经很浓。傲勒逊湖被高深如海的天空映照的格外澄碧，格外清净，静谧的像一面深蓝的幕平铺在敕勒川燥黄的秋闱中，无声无息地抑平着沉默的胸膛。各类各色的草都黄了，微微地飘动着弯曲的草尖儿，只有一块块零星的菜地依然绿着，还有向阳的金盏花开着碎秀的花散着细缕的清香。芦苇拥挤在湖中一望无际地伸向远方，羽尾般的芦荻正在离离的飞絮，像灯笼般的絮花横飘帶午后阳光的晶莹，慢慢地慢慢地飘移在湖边的水面上，簇拥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水的洗礼。远处的野鸭袅袅地游着，冷不丁扎进水里觅食，涟漪慢慢地消散了，而鸭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海鸥们正在忙碌着过冬般地翱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秋天正凌厉地走向敕勒川安详的草原。

布仁就坐在傲勒逊湖畔的围堰上，手里提着一支老旧的羊铲，这几天他所在的学校放假了，他同许多老师一样回农场帮着收秋。他自己从小上学，田里的活儿实在是干不好，于是场里便安排他放羊。年轻的布仁在湖畔间任凭羊儿无忧无虑地寻觅吃草，心头的痛便汩汩地涌上来，让他难以克制。

就在不久前布仁刚从市里的师范毕业，充满激情流淌青春的他有一颗炽热的心系在了远方姑娘的身上，她是他们班银铃般的小鸽子——娜仁花。几年的同窗他们相濡以沫，情深似海。然而毕业的铃声像秋风吹絮一般，大家瞬间都四散而飞了，布仁回到了草原深处的傲勒逊湖畔，娜仁花却南下被保送到杭州师范大学继续升造，鸿雁传书却在悬殊的境遇中割断了。娜仁花明确地表达了她见到新世界的新想法：“布仁，我心中的鸿雁，故乡的山川草木养育了我，练硬了我的翅膀，但我觉得草原的天空依然不够辽阔，我要更广阔的舞台，你给不了我……”那来自南方的声音击碎了布仁的心。他万万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夏天就变成了秋天。在学校在家里在同事在家人跟前，他抑制着自己剜心的痛机械般地应酬着忙碌着。今天他半躺在傲勒逊湖畔，秋的静谧泛起了他痛楚的波澜，湖的萧瑟涌来了他凄凉的情愫。

高远的阴山横亘在北方，耸立在他的眼前，斜射的日光被山的凸齿割据成一束束光带泻落在草地上、村庄上、湖面上。那山的沟壑间流淌着褐红色和淡黄色的山林，肃穆的山峰在天际间表明着她的苍桑。一群大雁正越过山顶向南方飞来，偌大的人字形缓缓地向布仁飘来。

布仁啊，鸿雁在天空上，正涌动着向南方，南方的梦还是你的吗！

布仁啊，鸿雁飞过芦苇荡，凄凉的马头琴声已经飘起，你还能唱吗！

布仁啊，鸿雁向南方飞去，有多少泪化成黄河和长江，让你的心像河的波澜江的涛声唤醒醉梦他乡的草原娜仁花。

无意间起风了，敕勒川被阴山的风吹凉了，傲勒逊湖静谧的心破碎了！

鸿雁，天空上，队队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飞，飞过芦苇荡，天苍苍，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选自2017年第3期《北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