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执拗如少年

周彤潼

如果能够借一件宝贵的东西，你会借什么？

何冕骑着那辆黑色的老掉牙单车，徐徐行在路旁。天气很好，迎面而来的气流和缓得漾不起一丝褶皱，早春的空气让人舒坦得想大叫。何冕哼着小曲儿，听街边春燕细嫩的歌语，不知不觉到了单位。

“副处长，早啊！”小张跟他打招呼。

“你们早。这么早来真是辛苦了！”何冕笑着说。

坐到办公室，打开有些生锈的窗子，好让新鲜空气欢畅的涌入。正准备翻开待阅的文件，电话铃忽然响起。

何冕拿起电话，传来的声音谄媚讨好：“请问是何副处长吗？”

何冕皱了皱眉头：“请问您哪位？”语气中满是不悦。

对方立刻赔笑说：“您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前些天找您的小东啊，您帮我跟碧叶小区的老板说一声，让他把房子先给我住，他不是您的舅爷吗，最近手头有点儿紧，等缓一缓……”

呦呵，自己才上任一周不到，连三舅爷是房产老板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以后要做了正处长还怎么得了，小南、小北岂不都得找来。

“对不起！我不记得跟您说过房子的事情，也请您不要再来纠缠。还有，我不是什么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处长，是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员。”说完便愤愤挂了电话。

何冕端起茶杯，气还没缓过来，又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何冕清了清嗓子说道。

来人一进门，便跟何冕攀起亲，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搬出来了，脸上的笑挤成了一朵花，看得何冕直犯恶心。来人话没说几句就被请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何冕听见他骂了一声娘，哭笑不得。现在还真是关系社会，你给他好处，他认你作亲爹；你拒绝，他待你孙子都不是。

于是，下班时何冕在門口贴了一张纸“答疑解难恭候光临，献媚讨好恕不奉陪——何冕书”。回家的路上，他突然一阵眩晕，连人带车掉进了一条深沟，沟又黑又深。

“救命！”他大叫，“救命！”。

挣扎中，何冕猝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萨尔瓦蒂翁老人的身旁，他怔怔地望着老人。

“怎么样，我借你的这件东西还满意吗？”老人轻捋白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个梦！”何冕歇斯底里地大喊。

“是的，这是个梦，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梦。你让我借你一样东西拯救你，我做到了。”老人凝视着他。

“是时候该醒了，”老人微笑着。

猛然一切都远了，何冕从梦的恍惚中醒来，楞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透过监狱的窗户，他看到外面天气很好，春燕在追逐打闹……

十五年后，当他再次成为一家公司的高管手握权力时，想起曾经因贪腐遭受的十年牢狱之灾，想起萨尔蒂翁老人借给他的那个关于他年轻时候的梦，一阵唏嘘，“我知道，你是借我执拗如少年。”何冕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玻璃门外，一张字条格外醒目：答疑解难恭候光临，献媚讨好恕不奉陪——何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