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天慧(鲁迅美术学院 设计学院)
经典重译
——设计寻根之旅——读格罗皮乌斯的新建筑与包豪斯
文/曹天慧(鲁迅美术学院 设计学院)
Refind the Classics--Reading “the New Architecture and the Bauhaus”
图1 《新建筑与包豪斯》封面
《新建筑与包豪斯》
[德]沃尔特·格罗皮乌斯 著
王敏 译
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
2016年09月第一版
拿到这本精致的小书,我是十分惊喜的:因为这本书的出版是包豪斯精神的再次发声,是我们呼唤设计界和设计教育界重新审视包豪斯,重新理解包豪斯,并为他们厘清目前世人对于包豪斯的各种误解。而这也正是经典重译的价值之所在。
在国人开始接触包豪斯到现在,我们经历了崇拜、学习、吸收、质疑、批判、反思等各种复杂的过程。一方面开始有人质疑包豪斯的教学理念,批判包豪斯的“构成基础课”,很多院校已经取消了三大构成;更多的人认为包豪斯思想已经过时,不适合现代社会发展的需求,应该被束之高阁了;但是不日之前,杭州却成立了“包豪斯博物馆”,并在北京举办了有史以来国内最大规模的包豪斯展览,本人也有幸参观了此次展览,看到众多包豪斯的设计作品,深以为幸。这看起来完全相反的行为是值得我们思考的——包豪斯精神到底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包豪斯?
这本书的出版为我们研究包豪斯思想提供了第一手资料,解读原始文献,有助于我们从本质上了解格罗皮乌斯,了解格罗皮乌斯的办学理念,以及他对于新建筑的观点、对传统的认识、对未来的展望;可以解除我们对包豪斯的片面认识,以及被他人误导的嫌疑。再次研读经典,我们会发现,格罗皮乌斯的观点到今天仍然适用,而且,他的担心和顾虑,希望避免发生的问题和错误,我们却可笑的已经发生和仍然在发生。
图2 《新建筑与包豪斯》封面
图3 《新建筑与包豪斯》内页
原著译本的好处在于我们不会被他人的思想和认识局限:对于解读包豪斯的文章或书籍,总会带着作者的观点、认识,以及他由此延伸出的想法,那么这种情况会给研究包豪斯的人带来认识上的偏差:或者被引导,或者被影响。作为一名学者,正确的认识来源于对于原始资料的解读和分析。当然,我们必然会参考他人的观点,他人观点也是印证自己的观点的一个比较好的方法;但是,如果没有原著作为基础,任何对解读观点的解读就会变得更加容易出错。因此,笔者认为,在包豪斯精神快要被互联网时代喧嚣的声音湮没的时候出版这本书,让我们再次记起经典、回顾那个时代的设计精神、体会格罗皮乌斯充满浪漫与激情的思想,有助于我们冷静下来,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平衡点。
这本书原著虽然写于1939年,但是里面的观点,直到今天也仍然给我们很大的的启示。首先,面对国内对于包豪斯三大构成的批判,这本书直接给予了回应——这也是重读经典的好处:包豪斯从来没有所谓的三大构成。这是国人对于包豪斯基础课的误解。包豪斯的基础课也叫形式训练课,分为形态、表现和设计,包括自然研究、材料研究、平面几何研究、结构研究、体量研究、色彩研究。但是这些课程总体来看跟我们的三大构成比较近似,但是比我们的三大构成更加细致丰富。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了解的是基础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格罗皮乌斯在包豪斯的形式训练教学中想要解决的是自然、材料、平面、结构、体量和色彩等问题。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讲,今天的设计教学仍然适用,只是也许我们需要更灵活、更符合当代思维模式的方法。我们不能因为一百年前的方法不适合现代就全盘否定他的全部意义。如果我们在今天仍然沿用前人的方法,那是我们的问题,跟古人无关。尤其是当我们渐渐迷失在教条主义的构成课之中的时候,重读这本书有助于我们重新回忆起当初我们设定基础课的时候,到底是想要解决什么问题。至少格罗皮乌斯认为:“首要的任务是使学生的个性从条条框框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任由他们去获得个人体验和自学知识,这是认识我们创造力之自然极限的唯一手段。…….其重要性仅在于,基本的自我表达能力得到系统发展,这种自我表达是一切堪称‘创造性的’艺术的基础。”而且,一个学生能否获准进入实训阶段,取决于基础课作品的水准。
其次,格罗皮乌斯对于实践课程训练出的人是寄予厚望的,认为,接受“双轨教学制”的学生将是“新文化的缔造者”。这样一种理想主义的认知是值得我们今天的教育者学习的。这部分内容的意义在于告诉我们,教育是一项理想主义事业;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必须用理性的手段加诸于理想,才能实现伟大的梦想。今天,我们也处在世纪交替之间,如同当年新建筑所具有的划时代的伟大意义一样,新的时代机遇呼唤新的“新文化的缔造者”。我们仍然需要一个理想主义的目标,一个有着伟大使命的担当者,也有可能是一个群体,有着共同的认知,为新时代培养新的人才。对这个问题,格罗皮乌斯对当时时代的现状认识得非常深刻,并且有着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而今天,我们也在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尝试新的教学方法、开设新的专业、探索新的领域,纷繁复杂的局面下我们还不能厘清哪条路更合适,我们也不确定目前的教学模式是否能够成就“新文化的缔造者”;笔者认为,目前纷繁复杂的局面是新思想新局面出现的前奏,所有的尝试都是有意义的,也许,体验式设计是未来的趋势,也许生态设计是未来的道路,总之,设计师“就像一位协调者——其任务就是协调与人造物有关的造型、技术、社会以及经济等各方面的问题”1原文是“建筑师就像一位协调者——其任务就是协调与建筑有关的造型、技术、社会以及经济等各方面的问题”。P81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建筑师这一概念必然扩大到全体的设计师。而所有人造物也都必然涉及造型、技术、社会和经济。,设计教育也必然不能“基于任何先入为主的形式观念,而是探求潜藏在不断变化着的生活形态表象下的精神2《新建筑与包豪斯》P76”。为此,格罗皮乌斯害怕包豪斯被冠以风格之称,认为那将是包豪斯的终结。
此外,这本书的观点也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新建筑的“屋顶有可能得以利用,变为可晒太阳的长廊、露天体育馆或儿童游乐场3《新建筑与包豪斯》 P12”,“被用作地面的平屋顶为我们的大城市由石材铺设的不毛之地提供了一种重新适应自然环境的手段;对于被占用来建造房屋的地块而言,可以在建筑的顶面得到补偿。从空中俯瞰未来城市枝繁叶茂的屋顶,看上去就像是一望无际的空中花园。4《新建筑与包豪斯》 P13”21世纪生态问题日益困扰在地球上生活的人类,人们开始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恢复生态环境,格罗皮乌斯的方法已经有人开始尝试了。利用在屋顶种植植物来为房屋保暖及降温、阳台农业、屋顶游乐场都已经成为现实。虽然我们还没有做到“枝繁叶茂的屋顶”,但是,未来的发展不可能与之前的预言一模一样,单单是理念的契合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认真研读这本书还有助于我们观察当今的设计现象。他比较反对恣意妄为的混杂(设计)方案和孤芳自赏的个人主义。这让笔者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去世的扎哈,这个任性狂妄的女设计师带给我们无数的惊叹,对于她的评价到底应该是基于格罗皮乌斯“设计的真诚和公共效用”,还是基于“后工业社会技术隐退之后艺术性的张扬”是值得我们深思的。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按照中国正在处于经济上升的初期阶段而言,我们需要更加具有公共效用的真诚的设计;如果从文化角度而言,扎哈的建筑在中国落成是否意味着中国已经加快了国际化步伐?并急切盼望获得国际的认可?
此外,笔者对于格罗皮乌斯“反对为艺术而艺术和为商业而商业”的观点也同样持赞同的意见,由于类似观点非常之多,笔者就不再赘述了。
当然,这本书并不是所有的观点都那么合适,还是需要我们批判地学习和继承。笔者对于格罗皮乌斯的个别想法还是不甚赞同,但也许这是因为历史的局限性的原因吧!就像资本主义发展初期人们并未意识到商品经济的极大发展会造成环境问题一样,格罗皮乌斯认为“建筑部件统一化将产生积极的重要影响,就是给我们的城市带来相似的特征,这正是城市文化高度发达的一个显著标志5《新建筑与包豪斯》P20”这一观点,我们必须重新评价。21世纪的今天,高度发达的城市已经变成了大致相似的模样,但是我们并不为此欣喜——因为我们因此而丧失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后工业社会的设计越来越重视文脉,地方建筑、乡土建筑、自然主义、地方文化、地方的手工艺传承都成为寻求自我的重要手段。曾几何时,我们陶醉于现代主义的时代感和商品经济的丰裕感之中;蓦然回首,却发现我们已经失去了自我。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的种种思潮,都是寻找自我认同的尝试。今天的设计已经不太能分清风格,设计变得更加自由,很多时候,文化的因素会占上风,公共效用会被人们对文化和时代感的渴望所代替。
读完这本书,倒是使我对包豪斯乃至当代的设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许,这就是经典重译的价值之所在吧。1978年的译本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出人们的视线,王敏教授再次出版这本书的意义就在于唤起我们重新认识包豪斯的渴望,而新时期的译本将不再是单纯的学习和膜拜,在设计发展如此之快的今天,它的出版为我们提供了重新思考和鉴赏的机会。反复摩挲这本小册子,经典的设计风格也完全体现了这本经典之作的经典性。
图3 《新建筑与包豪斯》内页
10.3969/J.ISSN.1674-4187.2017.05.015
曹天慧,鲁迅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设计史论。
(责任编辑 姥海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