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

陈 谦



心有猛虎

陈 谦

若干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应邀到美国南方参加文学活动。短短几天里，大家的热情令人感动。活动结束后的周末里，新认识的当地华人朋友们专门为我举办了一个热闹的派对。

派对在一对也是新结识的朋友夫妇家里举行。女主人将自家那建于郊外林间的阔大豪宅布置得充满浓郁的古典西洋风情。那些布料厚重、式样繁复的落地窗帘，将美国南方夏日明亮的天光牢牢抵挡在了外边。巨大的水晶吊灯、华美的地毯、墙上一幅幅的古董油画，各处满满当当的西洋古典家具和摆设，让人仿佛走进了欧洲古堡，引来人们阵阵惊叹。我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遇到了那个请我进房间看她的宠物蟒蛇的小姑娘。

我当时正随女主人参观她的家，走到了二楼，来到主人家的小女儿和她小伙伴合住的房间门口。两个女孩子闻声迎出。朋友的小女儿当时已被大学录取，秋天就要上大学去了。她的小伙伴是个瘦高的十六岁女孩，是当地私立高中的中国小留学生。两个小姑娘成了好友后，小留学生女孩在周末和节假日就会住过来，而她的蟒蛇平时就托养在朋友家中。

瘦高的小留学生姑娘羞怯地跟我打过招呼，就邀我进屋去看她的宠物——一条蟒蛇，她强调着，脸上带着自豪和兴奋。我一惊，随即谢拒了小姑娘的好意，说我很害怕蛇。没有想到，待我回到楼下，已融入围着满桌美酒佳肴高谈阔论的人群中时，她又出现了，安静地挤到我身边，再次邀请我上楼去看她的蟒蛇。我摆手，再次谢拒了她的邀请。她细声细气地说，它很可爱的，一点也不可怕。我带它到学校里给老师和同学们看过，大家都很喜欢它。我为她的真诚感动，又谢过她，但还是表示我不敢看——应该说，我今天对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很后悔的。女孩悄悄地离去。我们一直狂欢到夜里，她再没有出现。但是那个女孩和她的蟒蛇没有让我忘记。

从朋友处得知，女孩来自一个中国亿万富翁之家。这让我有点意外。她的衣着如此简单朴素，身体瘦弱，看上去胆怯而羞涩，跟我们通常碰到的、媒体上出现的那种标准版型的“富二代”相比，看不出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她养蟒蛇！我向朋友打听起养蟒蛇的细节，长了不少见识，那可真不是一个省钱的嗜好。朋友最后说，这算不了什么，她最想养的其实是老虎和狮子那种大家伙。她现在是没办法，将来一有条件就会养的。朋友一家还跟她一起去佛罗里达看过老虎养殖场，了解养老虎的各种资讯。

这个细节，让心有猛虎的小姑娘成了一颗掉到我心里的种子。我一直等待着让那颗种子发芽的机缘。现在，这个机缘终于来到了——我写下了《虎妹孟加拉》。这是我至今为止写得最辛苦的一部小说，其间放弃过多少次，改过多少版本之类的细节不必多说了。写作的重要乐趣就是挑战自我，并获得成长。作为收获，我欣慰地看到那颗一直揣在心口的小小种子终于落地发芽。

是的，这是一部关于“富二代”小留学生的故事，但又远不止是关于“富二代”小留学生的故事。我总是强调，我的小说更关注的是“故事为什么会发生”，而不仅仅是发生了什么。从这点上讲，《虎妹孟加拉》仍倾力于告诉读者，那个热爱孟加拉小虎妹的玉叶姑娘是怎么长大、又是如何走到当下的。而她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养那只孟加拉，答案应该在读者那里。我期待听到你们的答案。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