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人

忘 川

恩 人

忘 川

吴金老汉不行了，躺在床上呼呼直喘，一口气要喘半天，看着他那难受劲儿，儿子吴开英站在旁边干着急，又帮不上忙，只能心痛地抹泪。

“开英你过来。”吴金老汉再次睁开混浊的老眼，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对儿子说，“你还记得牛荣牛善人吗？”

“记得，牛荣是咱家的恩人。”吴开英趴在吴金的耳旁说，“这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三十多年前，吴金的家乡遭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为了活命，吴金带着妻子和年仅八岁的儿子吴开英背井离乡，不久后妻子病饿而亡，吴金用一个土坑将妻子草草掩埋后，与儿子又踏上了讨饭的路。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父子二人身体越来越虚弱。到了一个叫牛家庄的地方时，他们已是两天水米没沾牙，饿得头昏眼花。看见前面有户人家，父子正准备上前敲门讨饭吃，刚走到台阶上，父子二人便双双晕倒在门前。

那时正值牛荣老父病逝，牛荣向部队请假回来办丧事，当时正要外出的牛荣发现了倒在家门口的吴金父子，忙将他们抬回屋请医生诊治。医生说他们只是极度饥饿造成的晕厥，身体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恢复。牛荣见他们父子二人可怜，便说：“你们无家可归，我家正缺人手，要不你们留下来帮我家种地，管吃管穿，如何？”这求之不得的好事，对吴金父子来说就好比天上掉下的馅饼，吴金磕头谢过，牛荣便安排他们住在了后院。

不久牛荣带着家眷回了部队，偌大的牛家大院只剩吴金父子二人，牛荣留给他们的几十亩田足以糊口，牛荣临走时说：“我老爷子活着时守着这座院落，如今老爷子没了，就请你们帮我看管，说不准我哪天解甲归田还要回来。”吴金说：“牛公子放心，我给你看好这院落，一直等到你回来。”但是，牛荣再没回来过。

吴金老汉挣扎着爬起，哆哆嗦嗦拉开壁橱的小门，慢慢拽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打开，啊，金灿灿的一片，全是金元宝。吴开英看得直了眼，他想不到父亲一生贫困潦倒，竟不声不响攒下了这么多宝贝。

这时吴金老汉长吁一口气说：“牛荣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是不？”

“那是，没有牛荣咱爷俩早死了。”吴开英忙说。

“这金子是牛荣的，你不能动它分毫，得等牛荣回来亲手交给他，做人得讲良心，你要给我发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许打它的主意，那样我死了才会放心。”吴金老汉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说。

吴开英眼窝湿湿地说：“我一定照您的嘱咐做，直到把它交给牛荣。”

那年，吴金心想，这么多年牛荣一家杳无音讯，应该不会回来了，于是从后院的屋子里搬到了前院的正房，也就是牛荣父亲生前住过的屋子，他是在清理房间时，发现壁橱的夹层里这个装满金元宝的铁匣子的。当时吴金惊喜得几乎昏过去，过后他冷静一想，恩人的东西不能乱动，要等有朝一日恩人回来再还给他。可如今自己快死了也不见恩人牛荣的身影，他满怀遗憾，只有把它交给儿子开英，让他继续等牛荣回来。

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吴开英也老了。这些年来，吴开英看着自己穷困的家，曾无数次有过动那笔金子的念头，可他一想到父亲殷殷的嘱咐，怎么也下不了手，他对自己说别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和信任，还有父亲物归原主的一片苦心。

那天，他听说镇上来了一位年轻的富商叫牛玉龙，他会不会是牛荣的后人呢？吴开英跑去一打听，果然是牛荣的儿子牛玉龙，他这次回乡就是准备在家乡投资办厂的。

一见面，吴开英就激动地拉住牛玉龙的手说：“可把你盼回来了，我们两代人等了你五十年啊。”

牛玉龙疑惑不解：“你是哪位？”

吴开英说：“我父亲叫吴金，你可能听你父亲牛荣提起过吧？”

牛玉龙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知道知道，你就是住我家老宅院的吴金老爷子吗？”

“我是他儿子，我们一直住着从没离开过。”吴开英说。

“父亲在世时让我有机会要回老家看看，可我现在才能回来。”牛玉龙说。

吴开英陪着牛玉龙回到老宅，牛玉龙感慨地说：“和我父亲描述的一模一样啊，只是房子旧了。”

吴开英取出那个装满金元宝的铁匣子摆在牛玉龙面前说：“这东西我们保存了五十年，这是你们牛家的财产，今日终于物归原主，了却了我父亲的遗愿。”

牛玉龙淡定地说：“我父亲也和我提起过这笔金子，说当时是我爷爷保管的，可他老人家离世后便不知下落了。既然是你们发现了它，这就是天意，你们又保管了这么多年，就归你们吧。”

牛玉龙坚决不收，吴开英坚决要还。最后牛玉龙提议，把这笔钱以两人的名义捐给当地政府，用来支援家乡建设。

责任编辑：张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