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国征
那些年,那些事
◎ 宋国征
我自小在舅家长大,在我的心目中,舅家才是我真正的家。弹指间,我离开舅家已经四十多年了,其间,几个舅舅妗子相继故去,如今,只剩一个老舅了。娘亲舅大,几十年来,这根情愫时时刻刻牵引着我。曾几回回,我在梦呓中呼唤舅舅,还在与舅家的孩子玩耍。人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怀旧,每当春节临近,我就更加思念故乡,思念舅舅,我决心在舅舅健在的日子里,陪他过几个欢乐的年,这不,羊年的新春佳节,我就陪在了舅舅身边。正月初二清晨,春阳早早地就露出了笑脸,红红的,暖暖的。家家户户门楣上的春联在旭日的映照下,光艳夺目,熠熠生辉。不少人家门前轿车悠卧,门庭若市,人们穿戴一新,妆扮时髦,手提耀目的礼品。主人们早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原来是外村的亲朋来拜年。舅家也不例外,东西村屯的亲友纷至沓来,挤了满满一屋子,外面还站着不少人。一见面,人们互致新春贺语,令我蹊跷的是,见到长辈不磕头,似乎与长辈平起平坐了。面对人们笑靥如花,满面春风,神怡气悦的场面,我的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无奈和失望,思绪顿生翅膀,飞到了那些遥远的刻在心中的年里……
在我懵懂的童年里,最渴盼的就是过年。尤其除夕晚上那顿饕餮大餐,那是我一年的企盼。当我闻到那久违了的满桌子肉香时,垂涎的诱惑使本来不饥的肚腹失尊地咕噜起来。当各种菜肴摆满桌子的时候,全家人融融围坐,但没有一个人先动筷子,因为根据传统习俗,饭前要先敬天,再敬地,然后是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同辈中小的给大的拜年。只见小辈的表情恭敬,动作虔诚地在地下叩拜。我那时尚小,只觉得这些上行下孝的规矩有些可笑。
噼噼啪啪的鞭炮和光闪如昼的烟花,早早地就叫醒了恬静祥和的正月初一。厨房橙红色的火舌高兴地舔着锅底,锅中,哗哗的沸水煮着一家人的团聚,和睦,笑靥,憧憬……香喷喷的水饺端上桌,待长辈落坐,晚辈们虔恭地给长辈叩首拜年。履行几千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奉行中华民族的传统孝道。
正月初二是走亲访友拜年的传统日子,只见村外,坎坷弯曲的小径似鸡肠,阡陌纵横,人们徒步在小路上,南来北往,络绎不绝。偶尔有一个骑自行车的。那时人们拜年携带的上档次的礼品是一包馃子,也叫点心。它的包装在当时也是比较“高级”的,最靠近点心的是一张半透明的薄纸,外面是一张橙黄色的较厚的草纸,最外面是粉色或绿色的彩纸。一包包装完的点心类似一个立体的梯形,外面用纸绳扎紧。到了亲友家拜完年,点心有的被留下,然后再给你配上一包类似的点心,有的不留,让你拎着再去下一家拜年。等拜完所有的亲友回到家,拎的还是自己家那包点心,这不是小气,那个年月,家家的日子都是清苦的。
光阴荏苒,岁月轮回,后来,人们走亲访友拜大年,都骑着轻便的自行车,徜徉在宽广的马路上。那时的“高级”礼品——点心再也难登大雅之堂。再后来,电驴子(摩托车)电动车取代了自行车,如今,家庭轿车已是司空见惯。拜年的礼品也不断更新换代,档次不断攀升,诸如包装精美的新鲜水果,各种风味的箱装鲜奶,各种高级营养品……人们所带的礼品再也不是假意地让一让,而是真心诚意地留给亲友。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如今,一切都在变。在故乡,大年初一再也看不到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了,再也看不见新一代给本族长亲叩首了。正月里,全家倾巢出动,慵懒地卧在轿车里,去外村屯的亲友家拜年,见面也只是淡淡地互致几句吉言祥语。晚辈们如入无人之宅,对长亲视而不见,只顾玩弄着手机,形同路人。面对此情此景,我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我感觉亲情疏了,年味淡了,故乡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