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静
记忆中,所有难忘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两张窄窄的课桌之间。
高中时代,就像台湾的小清新文艺片,我的眼前总是不由地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窗外的知了在茂密的枝叶间不知疲倦地歌唱,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地讲解一道道艰深枯燥的立体几何或三角函数题,头顶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巨大的噪音,而我则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昏昏欲睡。这时,你用笔戳了戳我的后背,我旋即清醒过来,然而不到两分钟,却又开始犯起困来。“快,快使劲儿掐我一下,”我伸出手给你,“最讨厌下午上数学课了,本来就听不懂,又老是犯困……”你只是冲我笑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小心翼翼地问我:“痛不痛?”我摇了摇头,萎靡不振地说:“再用力点儿。”
这座江边的城市一到夏天便热得不像话,夜晚更是闷热无比。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动着,惨白的灯光下,所有人都在埋头完成一张又一张试卷。我的手心里满是细密的汗珠,每写完一页练习册,便要在裤子上蹭一蹭。“数学作业写完没?借我抄一下。”我扭过头,低声问你。你机敏地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小声说:“自己做,不准抄,不然永远都不会。”我笑吟吟地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哪里不会?我给你讲。”你低着头,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不时扭头看我。时间就这样在一道道枯燥的数学题和温热的指缝中溜走。待到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我拉着你的手,一起朝小卖部冲去。我们捧着巧克力和香草口味的冰激凌,站在凉风习习的教学楼阳台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方才因数学作业带来的低落情绪很快一扫而空。
有时,我们也会在晚自习时一边做作业,一边悄悄地用MP3听歌。我们都留着披肩长发,因而老师看不见我们的耳朵里都塞着耳机。我向来喜欢校园民谣,你笑我太文艺,又太“out”;我说,校园民谣的歌词虽然简单却有味道,像是一首首美丽的小诗。《同桌的你》里老狼的歌声粗犷沧桑,总让人想起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这首歌伴我们走过了很多年,直至高中毕业。我曾经在一个又一个被数学作业折磨的夜晚气馁地想,我这个样子怎么考得上大學!你安慰我:“你其他的科目都很好,只是数学差一点,只要好好努力,肯定能考好的。”这让我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沈佳宜与柯景腾的对话:“你该不会常翘课吧?”“当然啊,我本来就不喜欢念书啊。我是为了你才念啊!”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晚上,我流了很多泪,彻夜未眠。我考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分,十余年的寒窗苦读和不可一世的骄傲都付之一炬。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年》里,沈佳宜哭着对柯景腾说:“我一直那么用功读书,可是还是考不好。”那些日子,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更怕面对亲友的询问,只有你在电话里一直安慰我,对我说:“文穷而后工,真的,相信我。”
你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一所师范院校念英语系,而我则得过且过,来到一座海滨城市,亦念了一所师范院校,只是好在专业是自己喜欢的中文系。每每与你通电话,彼此除了感叹大学生活的空虚和无聊,怀念高中的充实与纯真外,便是对未来的迷茫。这时你说:“大不了毕业回家当个老师嘛!反正女孩子也挺适合做这个的。”
听到这话,我不由自主地想,等来日我们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一个个埋头苦读,偶尔窃窃私语的身影时,会不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的单纯宁静,无忧无虑。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
我有时还会用电脑循环播放这首《同桌的你》,虽然早已对它的歌词和旋律烂熟于心。校园里的凤凰花开了一季又一季,蒲公英被风吹落天涯,香樟树在微风中吟唱着不朽的诗篇。所有的爱和眷恋,所有的大雨里潮湿的回忆,所有的眼泪和拥抱,都已变成青春记忆里一朵伶仃的花。我们将永远也回不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了。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该多好。
哎呀呀,我在唱歌,你听到了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