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渠
城市之茧(组章)
潘玉渠
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暴起,在城市里熔炼出无数个神龛。
让尊贵的心——
觅得繁华的一席之地,将姓氏陈列出来。
在自然之光臣服于工业文明的时代,一切温良的刀法与笔锋,都被臆想家们否决。
无家可归的鸟群,在电线上挤成怯懦的逃荒者。广告牌拔节不休,犹如溃破的创伤,正加速拓土。
——世界,由此渐失周正的秩序。
城市用圈地运动的伎俩,肢解山峦与河流。过度繁殖的机械,则不分昼夜地歪曲行为的意涵——
让富足与清贫,扭作一团。仿佛怀揣着一颗光明之心。
但是,我们应该懂得,通明的灯火,不应阻挡脚步对月光的跋涉。人类,也必须归还风景祖传的辽阔……
城市里的道路四通八达,织成网状——
如血管,以工笔之术,缝补体内支离的皮肉与骨头。
动脉偾张而灼热,日夜传输着喧嚣与幻影。造币厂作为动力之源,常年盘踞于一环内的宅院。
静脉护卫着道德和文化的领地,却异常壅塞、泥泞。只有书呆子喜欢聚集于此,抚慰冷透的愁绪。
毛细血管则无孔不入。它们将不同的人群切割分明,三六九等,坐不同席。用门楣的能量,起草命运与缘分,走进法典……
城市的秉性,是现实主义。
吐故纳新,乃其本能。人们手握匕首,剜取冠冕、青蚨、桃花的时候,怎会在意血液里的艾草、贝叶和云朵——
即将枯萎。
驻足街头,默不作声,只是看路灯淘洗出匆忙的身影,听杯盏碰出热烈的笑声。似乎,便可以兜紧危险的试探。
行人往来如织,又各自孤单。在每一道私有的影子里,都拖着不可言说的故事——
或锦绣繁华,或萧索氐惆。
从陌生人的眼中,我们无法看清一己的底色。广场舞扭出的姿势,也会在音乐熄灭的瞬间,四散而去——
留给内心一纸空白的夜色。
如果闭上眼睛,我们还会听到时间在耳畔磨出的喘息,一如岩层渗出的滴水声,沙哑,而又滚烫。
城市在地图上洇出的恢宏画卷,没有可控的弧线。它攥着体面的脑部神经,拒绝变成港湾,停泊疲累的肉身。
这是一种罪过,也是一种使命。与风向无关,与神明的旨意无关。
——我只能给出这种苍白的解释。
潘玉渠,1988年生于山东滕州,现居四川金堂。诗作见于《星星》诗刊 、《扬子江诗刊》 《散文诗》 《诗选刊》 《中国诗人》 等,入选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