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弦
云在天上飘来飘去,变来变去,
我们说它像什么什么,其实,
我们和云都知道,云
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东西。
云一直从事着这样的工作,
不愿在某个造型里久留。
有些越飘越高像永不再回来,有些
则越压越低,进入尘世。
但你很难置身其中,总是转眼间,云
就从某个角色里抽身而去。
自得其乐,呆在具体化的边缘。
多数时候是轻柔的,偶尔从其中
传出雷鸣,和自我解构时难以
消化掉的闪电。
偶尔的,排出整齐鳞片,像一只
巨大的怪兽突然出现在天际。
长春藤延伸,苔藓低语。
树林深处,斑驳的光影,
像欢乐和悲伤同时在闪烁。
我不知道,当一棵树开花,
是否会唤起,一个人心中莫名的伤感。
而那些从不开花的树,心中
是否曾把秘密的灯盏搜集。
新鲜的幸福曾像花粉。大部分时候,
陷在清苦气息里的蕨类,
像一群人潮湿的灵魂。
在那里,在秋天的午后,
我曾长久站立。自行车铃声
沿着林边大道远去。
当鸣蝉沉寂,枯叶那细小的柄在一声
几不可闻的轻响中离开树枝。
蛛网上,蜘蛛像一辆小坦克,从它
控制的一小片天空中隆隆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