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旭
(吉林化工学院,吉林 吉林 132022)
电影《真爱》和《凝望上帝》分别改编自美国黑人女性作家托妮·莫里森和佐拉·尼尔·赫斯顿的两部同名小说,分别拍摄于1998年和2005年。《真爱》以废奴运动期间为故事背景,上演了一场惨绝人寰的黑人母亲的杀婴事件;影片《凝望上帝》同样是以黑人女性为主人公,通过描写珍妮对平等爱情的追寻展现黑人妇女争取平等自由的主题。两部影片遥相呼应,运用不同的创作手法和拍摄手段历时性地展现黑人女性以及黑人群体的生存状态、心理特征和集体夙愿。
电影《真爱》和《凝望上帝》均阐释了女性主体建构、黑人民俗文化和黑人群体力量等主题元素,不难看出莫里森继承并沿袭了赫斯顿的创作风格与主题,她们在创作中的继承和发扬为更多的黑人女性作家创作建立了经典范式和写作传统。
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1]它是激发妇女追求独立、自主,发挥主动性、创造性的内在动机。[2]这两部影片共同围绕一个重要的主题,那就是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真爱》中塞丝为获取身份自由的出逃与《凝望上帝》中珍妮为争取爱情的出逃,异曲同工地展现了黑人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她们义无反顾地为实现独立、平等的理想付诸行动,用她们的智慧勇敢地向压抑她们的蓄奴制度和种族歧视反抗。
在电影《真爱》中,塞丝原本是美国南方畜牧业奴隶主加纳先生的一名奴隶,当时奴隶制还没有被废除,塞丝没有人身自由和人格尊严。一次,塞丝因留给孩子的奶水被奴隶主擅用稍显不满,便遭到主人的毒打,形成了她后背上的“苦樱桃树”,这非人般的待遇让塞丝再也无法忍受白人的欺凌和虐待,毅然决然地带着三个孩子冒死出逃。塞丝出逃的情节正是她萌生女性主体意识的印证,塞丝为摆脱白人的压迫、束缚,追求自由、独立出逃是黑人女性对蓄奴制强有力的反抗和抨击。
珍妮在电影《凝望上帝》中经历了三次婚姻,在屡次的婚姻变故中珍妮逐渐形成了女性主体意识,实现了对平等婚姻的追求。影片中有两段珍妮挣脱传统婚姻束缚而出逃的情节,这正是珍妮成长、蜕变成为独立女性的必经之路。
赫斯顿和莫里森不仅是著名的美国黑人女性作家,同时对黑人传统文化也颇有研究。赫斯顿做了大量的黑人民俗、民谣、故事的搜集,是杰出的民俗学家,莫里森被誉为“黑人民间文化的继承者”。因而在她们的作品当中随处可见黑人民俗文化的元素,影片《真爱》和《凝望上帝》中也多次出现黑人音乐,渲染了影片的深刻主题。
影片《真爱》中有一段情节:一名少女来到塞丝家中,颈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年龄与塞丝杀害的女儿相当,而且有着一样的名字“宠儿”,更让塞丝确定这个女孩就是她死去的女儿,宠儿随口哼唱的歌曲正是当年她唱给女儿的摇篮曲。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黑人没有话语权,她们往往用音乐、吟唱的方式表达对生活的感受、对亲人的情感。宠儿哼唱的这段摇篮曲勾起了塞丝对往事的回记,它包含对塞丝个人经历的记忆与整个族人屈辱历史的记忆。黑人音乐是黑人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有缓解族人压力、传承传统文化、洗礼净化心灵的重要作用。影片中,塞丝的婆婆贝比,作为社区族人的精神领袖,向族人宣扬黑人传统,她将族人聚集在一起,组织黑人共同歌唱、舞蹈,肯定黑人的社会价值,传播黑人传统文化,从而让非洲传统文化移植到美国,成为他们生存的精神动力。
电影《凝望上帝》中,也多次融入黑人音乐,有力地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张力。其中,珍妮与甜心离开伊顿威尔镇,来到大沼泽地生活的片段里,来自各个地区的族人们在一起载歌载舞,他们自由地弹奏、歌唱黑人的传统音乐,似乎一时间穿越到了遥远的非洲,寻找到了他们的生命之根。在这一情节中,音乐有着多重作用,首先它缓解了人们白天辛勤劳作的疲惫身体;其次,它象征着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最后,它是黑人群体对黑人文化的认同与宣扬。黑人音乐是黑人民族文化传承的载体,它以轻松舒缓的形式将文化传统与记忆代代相传。
《真爱》与《凝望上帝》有着诸多的相通之处,它们谱写共同的主题,传承黑人传统文化,重审黑人女性地位。然而,两部影片仍存在许多迥异之处,体现了莫里森对赫斯顿的超越。
《凝望上帝》围绕珍妮的三次婚姻展开,主要展现黑人女性获得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主题。而《真爱》情节复杂,主题多元化。依照塞丝逃离摆脱奴隶主的情节为主线,它的主题可定位为反对蓄奴制度;根据宠儿的消失、出现、再消失的故事,可以把母爱定为作品的主题;而根据塞丝个人的经历亦可以将该作品的主题视为女性成长。《真爱》中的多重叙事手段将该影片的多元主题立体地呈现给观众,多方位地将黑人女性在蓄奴制时代的经历展现出来。此外,该影片源自一段真实的黑人女性杀婴事件,比起赫斯顿将故事背景设置在虚构的黑人小镇伊顿威尔更具可信性、现实性。
在创作手法上,《真爱》更是超越了传统的叙事手法,采用多人叙事、意识流、内心独白等多种后现代主义创作元素,将故事深度模式削平,打破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依存关系,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创造出“宠儿”形象,它既非人,又非鬼;既是塞丝的女儿,又是塞丝的母亲;既是母亲的受害者,又是蓄奴制的受害者。而宠儿智力异常、语无伦次更使得意识流手法运用得十分灵活,她可以讲述白人从非洲大量运输黑人的罪恶历史,也可以随时流露对母爱的深切渴望,通过意识不清的宠儿的意识流描写,作者最大限度地展现了黑人女性对平等生活的向往,揭示了蓄奴制下的种种罪行。莫里森超越了前人,通过采用后现代主义的多种手法将多维度、多主题的影视佳作呈现给观众。
赫斯顿被誉为黑人女性文学之母,为后世作家创立了经典的写作框架和叙事策略,其代表作《凝望上帝》首次将黑人女性作为故事主人公,为黑人女性作品开了先河。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里森继承并发扬了赫斯顿的创作风格,突破了历史局限性,大胆运用后现代主义创作手法,在作品《真爱》中宣扬民主精神,并直面揭露了蓄奴制的罪行。赫斯顿与莫里森通过作品共同塑造积极的黑人女性形象,宣扬黑人传统文化及价值观,对少数族裔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黑人传统价值观的重塑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同时,二者跨时代的继承与发扬为美国黑人女性文学创作构建了谱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