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谍战电影的文化解析

2017-11-15 17:07于海燕
电影文学 2017年20期
关键词:谍战英雄主义特工

于海燕

(内蒙古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10)

谍战电影是世界电影史中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以悬疑、惊险等审美风貌形成了较为稳定、成熟的艺术特点,并因此而备受大众青睐,是商业电影中长盛不衰的亚类型片之一,同时,谍战电影还关联着特定的时代背景与地域语境,乃至具体的政治意识形态和文化。而在特殊的历史、军事、国际关系等原因的作用下,美国在国内外所参与的间谍活动可谓异常活跃,美国谍战电影也由此层出不穷,尽管其发展过程中有过起伏,欧、日、韩等国家与地区也各有谍战电影的崛起,但总体而论,美国谍战电影依然在同类电影中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透过海量的谍战电影,我们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美国(以及世界)间谍风云的兴衰变迁,还有着对某种属于美国的国民精神,以及从美国的角度出发,面向世界的时代文化宣传的窥视。

一、商业娱乐文化

商业娱乐文化是大众在进行文化消费过程中逐渐兴起的一种文化形式,在美国谍战电影中,商业娱乐文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滑稽、反权威式的逗笑式娱乐;二是具有冲击力的视听体验。

第一类中有如安吉拉·罗宾森的《少女特工队》(2004)、保罗·费格的《女间谍》(2015)、盖·里奇的《秘密特工》(2015)等。这一类电影只是借助了“谍战”这一外衣,而将形形色色的人集合在一起,通过发生各种误会来制造笑料,观众在欣赏这一类谍战电影时,不需要在观看的同时进行推测、想象或背景分析,而能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放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美英合作,由彼得·修伊特执导的《憨豆特工》(JohnnyEnglish,2003)。在这部处处调侃英国的电影中,英国皇室珠宝被盗,而没多久,军情六处的顶级特工全军覆没,军情六处不得不派出一名丝毫不靠谱的菜鸟特工强尼·英格利来保卫有可能失窃的女皇皇冠。由“憨豆先生”饰演的强尼看似智勇全无,不像个职业特工的样子,在调查过程中也是洋相百出,例如,自以为是地分析一番结果掉到巨坑里;开着房车在伦敦街头和助手狂飙;攀爬敌人的城堡结果从厕所出来,等等。而对手,即盗窃王冠的法国人也有自己蹩脚的一面,他作案的动机也是滑稽的,即想当英国国王,从而以英伦三岛发展他的监狱事业。两个经常搞砸事情的人碰面后,喜剧感也就应运而生了。电影以这种“小人物歪打正着成功”的模式赢得了观众的喜爱。

第二类则几乎体现在所有当代谍战影片中,如《007之大破天幕杀机》(Skyfall,2012)的导演萨姆·门德斯直言受了《暗黑骑士》很多启发,电影中为观众展现了霓虹灯下的现代大上海、贵族感极强的苏格兰庄园以及流光溢彩的澳门赌船等,都呈现得唯美而富有跨越感;除此之外,片中还有大量的枪战、爆炸、飞车追逐以及主人公的水底逃生镜头,这些也能让观众感到相当过瘾。与之类似的还有如马丁·坎贝尔的《007之大战皇家赌场》(2006),同样采用了中国景色的艾布拉姆斯的《碟中谍3》(2006)等。以马修·沃恩的《王牌特工:特工学院》(Kingsman:TheSecretService,2014)为例。在电影中,反派瓦伦丁报复社会的方式是让每个人的手机芯片影响人类的神志,从而让人类彼此杀戮,而反派选中的所谓精英则在脑内植入了反狂躁芯片。主人公金士曼特工们则兵分两路,女孩嘉泽勒乘坐宇航员的人造升空器上升到大气层之上试图破坏瓦伦丁的卫星,然后再冒死降落;男孩艾格西则孤身深入虎穴,最后引爆在场精英脑内的芯片。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战胜了瓦伦丁。电影中的教堂杀人、外太空景色、大脑爆炸的烟花齐放景象,都是电影提供给观众的“奇观”。

必须指出的是,电影这门艺术本身就已经降低了接受者的准入门槛,而这种努力追求体现商业娱乐文化的谍战电影更是代表了一种大众传播媒介的“去精英化”,它们将原本神秘的、高高在上的谍战故事以一种有趣、轻松的方式展现在公共空间中。而叙事深度甚至叙事的合理性都不是必要的,这一类爆米花式的电影也无法对公共文化空间的政治质量有所提高。

二、暴力美学文化

如前所述,给观众制造令人惊叹的视听体验,从而让观众获取直接的感官愉悦是谍战电影实现商业价值的手段之一,这是一个经过长时间与大量作品反复验证后得出的结果。尽管暴力不可能取代叙事技巧和内涵给电影制造的魅力,真实的谍报工作也并非处处是“斗智亦斗勇”,总是使谍报人员处于险象环生、需要动用暴力的环境中,但观众出于获取快感的需要,赋予了暴力呈现合理性,甚至默认情报人员都必须掌握格斗、枪械等方面的技能,如道格·里曼的《谍影重重1》(TheBourneIdentity,2002)中,失忆的杰森·伯恩发现自己的特工身份时,自己超人的打斗能力就是依据之一。加之美国电影产业尽管也受政策束缚,但在分级制度下,并没有特定的对“银幕纯洁性”的统一性要求,因此,早在消费时代全面来临之前,暴力就已经成为美国谍战电影的影像美学之一。

例如,在“暴力美学”这一美学风格先驱人物吴宇森执导的《碟中谍2》(Mission:ImpossibleII,2000)中,电影一开始就以一种带有中式武侠意味的伊桑·亨特惊心动魄的攀岩场景来震撼观众,而在进入剧情后,电影中不仅出现大量亨特与对手的枪战、摩托车追逐以及近身肉搏戏份,这些惊险、刺激的场景被吴宇森剪辑得既有节奏感,且突出了亨特任务的“不可能性”,又时刻顾及着观众的视觉疲劳。更重要的是,吴宇森善于在暴力中加入美,如仓库打开时,剑拔弩张之际用慢镜头展现的飞出的鸽子,随后就是亨特以枪扫射,敌人倒地的场景,以及在美中加入暴力,如男女主人公初遇时的弗拉明戈舞蹈,在吴宇森的重叠剪辑以及遮挡前景的设置下,观众能够充分感受到这飘然若仙的舞蹈背后对抗的意味。与之类似的还有如动用了太空激光武器,冰上快艇作战的李·塔玛霍瑞的《007之择日而亡》(2002),乃至《007之明日帝国》(1997)、《谍影重重2》(2004)等。

另外,电影技术的不断发展,也从侧面助长了暴力美学文化在谍战电影中的流行。因为暴力美学的实质是形式美对暴力的钝化,在技术的处理下,暴力行为的攻击性、侵害性在视觉上被削弱,如子弹、流血等镜头能在处理之下显得并不惊悚,从而对伦理道德也做出一定的妥协。

而需要注意的是,在当前的审美价值下,美国谍战电影中的暴力存在一定的滥用现象。甚至对于一些已成为符号的系列电影来说,暴力场面已经成为电影的标准配置,电影的文戏与武戏的比例和顺序设置都在工业流水线化生产中形成了模式。这实际上是有可能使观众因为对套路熟悉而失去暴力场面原本应起到的刺激感的。而部分电影更是频繁在主人公身上展现夸张、不真实的暴力行为,使主人公成为“打不死”的角色。这样是对暴力美学的伤害,对于这种在商业需要面前对艺术性的牺牲,电影人有必要给予一定的注意。

三、个人英雄主义文化

如果将谍战电影中的暴力美学文化仅仅理解为制造感官刺激与非常态心理体验的需要,那么依然不是对美国谍战电影的全面认知。在电影中角色表现出具有野性的动作和具有美感的破坏力时,它代表的是一种身陷阻力、困难或绝境中,依然不肯服输、寻求突破、奋勇向前的精神力量。观众也会因为对主人公有情感上的投射而在主人公这种对困境的突破中获得快感。在人类的进化史上,正是这种精神为人类争取到了更为广阔、适宜的生存、发展空间,导致了人类文明的辉煌。因此,暴力被与英雄情结联系在一起的。这就必须提及美国谍战电影中的个人英雄主义文化。

可以说,在对个人主义以及个人英雄主义的崇尚上,美国是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国度之一。从包括好莱坞电影在内的多种文化输出中,都不难看出美国文化习惯于将某项伟大的属于多数人的事业,以及在完成这项事业中所要付出的巨大努力归功于面目鲜明的个体,歌颂个体的性格品质,如英勇顽强、无私无畏、敢于牺牲等。而在谍战电影(包括战争电影、科幻电影、西部电影等)中,作为故事片的电影本身就有着塑造令观众印象深刻的角色形象的任务,而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推崇更是促使美国电影人将个人英雄主义发挥到极致,塑造了一个又一个身怀绝技、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化险为夷的孤胆英雄。尤其是在谍战电影中,谍报工作的特殊性使主人公无法获得战争片中气势恢宏的友军支持,如走钢丝般的,需要牢牢保密的工作往往将重任交于少数几个人或一个人,这种后援的匮乏更凸显了他们背负巨大压力,但因为他们有胆有识、智慧英武,依然能够独来独往完成任务的魅力。而主人公的单枪匹马也很好地为观众制造了探究其究竟如何完成任务、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的悬念。

一言以蔽之,对个人英雄主义文化的弘扬,是美国谍战电影内外因两个层面上的双重需要。在马丁·斯科塞斯的《无间道风云》(TheDeparted,2006)中,出身于底层,一心想成为一位堂堂正正的警察的比利被派去势力猖獗的爱尔兰黑帮中做卧底,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忍受着黑帮的暴戾,与自己熟悉的正义的警察生活剥离,以至于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在陷入层层矛盾时,比利也曾经在电话中对自己的上级吼道:“我要要回我的身份!”也曾对心爱的人表示过退缩的念头:“我想换个城市住会更好,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然而他还是克服了自己的恐惧与迷茫,在失去支持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卧底工作坚持了下去。与此类似的电影还有如迪米特里讲述二战期间与纳粹斗争的《谍战方程》(2005),克里斯托弗·汉普顿表现双面间谍的《秘密间谍》(1996)等。

还有的影片则是以展现一个精干的特工小队的方式来体现个人英雄主义。如整个《碟中谍》系列,在布拉德·伯德的《碟中谍4》(Mission:Impossible-GhostProtocol,2011)中,伊桑·亨特无疑是任务中最重要的人,但他的助手布兰德、班吉和简都给亨特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精妙配合,例如,在迪拜偷换钻石的这一场戏中,四个人利用自己不同的才能和性别优势合作得神完气足,令人惊叹。有了布兰德这些绿叶,亨特这朵红花才更为耀眼。

在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之后,一方面是内因上无可避免的审美疲劳,另一方面则是外因上“冷战”的结束,谍战电影也已经进入了瓶颈区。而在谍战片本身的逻辑魅力之外,具有民族特色的,或是与其他类型或亚类型影片共通的文化特质的加入,能够充分帮助谍战片拓展剧情,提升内涵,创造更为丰满的人物。在美国谍战电影中,商业娱乐文化、暴力美学文化和个人英雄主义文化在迎合观众需要、获得观众积极反馈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而这三者之间是相互交叉、渗透的。在观众的“谍战梦”和窥探欲、冒险欲还未得到充分满足的当下,谍战电影显然还有继续进行开掘和尝试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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