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翅膀（六首）

黄明山

春风里的雪

我在三月的春风里看雪

一小片，或者一大片

在返青的草丛中

在红梅路的隔离带上

在小汽车的顶棚

在油菜花你追我赶的摇曳之间

描摹或者渲染

亦真亦幻的寒意，也叫

另类的温暖

这是发生在昨夜的一个小插曲

突然的雪，有些叛逆的雪

一下子叮叮咚咚飘满了微信

千朵万朵的孤独

推推搡搡

激活了无数个含苞待放的小悸动

九九将央，河边看柳

钻出云层的太阳照亮了我的心不在焉

满眼的花事葱茏

拽住我视线的依然是那春风里的雪

小汽车顶棚的雪

在偶尔的喇叭声中快速行走

一大片一大片，方方正正

注定在我注意不到的赶路的途中

悄悄融化

接近春天的原野

许多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脚下或者前方

黄昏总是悬而不决

接近春天的原野

隐藏下悄悄的生长

一片又一片叶子

绿得原始，鲜为人知

许多貌似河流的河流

模糊了流动

沉寂中，用黑夜般的笔直

弯曲渐行渐远的往事

我只有另辟蹊径

寻找那些被掩盖或者被遗忘的风景

一步一顿

抚摸名叫芳草的疼痛

坐着睡着的人

菜市场像一条苦瓜藤

结满这么多苦瓜一样的菜农

我骑着自行车买菜

左顾右盼，看到

一个坐着的中年妇女在剥竹笋

箨衣遍地，若有馨风

想到竹笋口感爽脆，春天的味道

我安放下我的目不转睛

但是，我一惊

只见一双停留在劳动中的手，分工合理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在剥着竹笋

原来，剥竹笋的人睡着了

坐着睡着了

也许是司空见惯的疲惫

丝毫没有惊动她左右两边卖菜的人

我很想买她的竹笋

竹笋是那样地黄白，鲜嫩

可我遇到了难题

穿过日渐明朗十分具体的现实

我该不该把她叫醒

春蚕

把你们装在简易的纸盒里

桑叶是你们唯一的粮食

你们一天天长大

一次次蜕皮后，学会了吐丝

不知道给你们什么依靠

简单到撒一把枯竹枝

你们一层层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椭圆形的茧，黄茸茸的梦

还在茧里面吐呀，吐

直到吐出一个个春蚕之死

三千米长丝，化蛹变蛾

哪怕只有隐形的飞翔

我们看清了百分之百的轮回

却看不清二分之一的自己

星光不可能那么灿烂

星光不可能那么灿烂

它只有灿烂的心

在罡风之上

在宇宙的深处

眼睛一样

明亮着遥远里的遥远

拨弄是非的人们聪明透顶

在星光之下评价星星

同样的渺小

映照真实中的伪真实

天空无穷大

月亮千变万化

苍茫大地芸芸多少暴露或者隐蔽的事物

星光依旧

星光不必要灿烂

它只是绝无杂念地守护

相依相伴的夜晚

醒来以后

我的鼾声使世界深沉

这是我一生

最真实的一部分

我在入睡前决定该醒的时候就醒

结果做成了

一生中最愚蠢的事情

我毫无准备地醒来

在第一时间

承载了这么多梦的虚幻或者天真

才知道现在流行全日制开放玫瑰花

流行夸张的胸脯

流行比錾刀还要锐利的微笑

是发现让我变老

是疲劳让我安静

是欲望让我学会了肯定与否定

早已是无处逃遁，那好吧

我有十二万吨的苦难

能不能踩平九千九百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