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贷者：互联网金融的毒瘤

周敏

线下勾结联手骗贷

学英语、IT培训、考公务员……市场上的教育培训机构纷纷上马分期付款服务，培训费动辄上万元。学生没钱不要紧，培训机构承诺“零利息帮你向金融机构贷款，先上学后还款”，有的还能包你高薪就业。

然而，乱象也同时滋生。一些培训机构跑路或倒闭，学员因无法上课而对还款有异议。做教育分期贷款的一个行业内人士透露：“不少教育机构收完一批用户贷款后，直接跑路”。这些教育机构租了几个教室，雇了几个教师开办培训班。对他们来说，卷钱而逃才是目的。

在医美消费领域，曾有投资人放言，这是基本不会有风险的行业。他们认为，医院有固定资产和设备，如何跑路？然而，有调查显示，去年年中开始，医美分期陷入“骗贷”深渊，数千家中介缠绕其中，和医院勾结骗贷。

2016年6月，医美分期平台“易美健”发现来贷款的一批用户很奇怪，来自同一个村的五六个女性同时申请做相同项目，贷款金额也一致。2个月后，平台确认这是一个骗贷群体。

一般高返佣的行业，都具有共同特征——暴利和定价不透明。在医美行业，一支玻尿酸，价格从几百到几千元不等，不同医院的定价可“随心所欲”。医美行业中介返点，普遍高达50%，一些客源旺盛的中介，可高达70%。而再高的返佣，整形医院也不在乎，因为“即使中介将价格提高一倍，客户也无法察觉”。

贷款平台门槛低，也是骗贷者得以上手的原因之一。有中介专门雇车去农村拉人，打着上车给1万还免费旅游的旗号，把一车车大妈拉到小诊所，排着长队申请贷款。先让她们签字，医院领着她们进手术室，假装做个手术拍个照片。整个过程中，医护人员全体出动，参与其中，伪造做过手术的证据。走过场后，中介去医院结账，医院拿3成，中介拿7成。

骗贷最终导致医美分期平台坏账爆发，很多平台没有跑完一个产品周期就收紧业务，或因资金断裂，不得不从市场上黯然退出。最终为医美骗贷买单的，是分期平台和用户。

骗贷同样出现在汽车金融平台。信用体系不健全导致的重复借贷，以及过于追求放贷速度而审核不严，成为“支持”骗贷者成功的两大因素。

“零壹财经”发布的一份报告，提到P2P车贷业务难以避免的欺诈风险和竞争风险。一方面，我国征信制度不尽完善，P2P平台很难对借款人的实际资质进行全面细致的了解，借贷机构判断借款人偿还能力和偿还意愿的难度很大；另一方面，借款人非法二次抵押，乃至进行黑市交易的现象，屡见不鲜。

美利金融相关负责人表示，从业者都碰到过骗贷，虽然他们在极力甄别，但骗貸对平台的风控能力挑战极大。某平台CEO曾诉苦，在该平台经营的848笔车贷业务中，就曾出现12起恶意骗贷案例。这些借款人将名下的高档汽车抵押给P2P网贷平台，拿到借款后又再次抵押借款。

《棱镜》调查栏目还曾介绍过一种骗贷手法：骗贷组织先去某社区租一个商铺，并把这个商铺装修成一个茶庄，然后从南方某一大省的村庄运一整村的村民过来，花时间教村民各种话术：茶叶从哪里进货？卖给谁？毛利多少？如何缴税？等等，以便能流利应答风控人员的各种问题。

做好上述这一切准备之后，骗贷组织让这些村民分别去向北京三四十家信贷机构申请贷款，几轮下来，能获利数百万元。骗贷组织付给村民部分酬劳之后，将他们送回老家去，这个茶庄从此人去楼空。

报道中称，“因为有这种集体性的欺诈案例，导致现在所有信贷平台都不敢再做这一省份的茶庄贷款。”

恶性竞争导致欺诈频生

目前，全国大概有2.4万家美容整形机构，远远超过市场需求。医美机构的竞争呈现无序状态。为了获客，掌握客源的中介和渠道爆发性增长。

在互金机构，同样也是竞争激烈。为了急速冲量，很多分期平台的风控形同儿戏。去年6月开始，分期平台开始疯狂抢客，行业陷入“薄利多销”的价格战。很多平台打出了“美丽不等待”的口号，推出“三零”产品，“零首付、零利息、零费用”。在医院的贷款处，常常放着一排各家平台的二维码，用户只需扫描二维码填写资料，就可申请借款。

一位中介研究了30多家平台的风控规则，大部分设置很简单。比如一家平台只要是没有信贷纪录的“白户”，芝麻信用分高出600分，再提供近两个月的通话记录，就能下款。

目前，很多平台都宣称24小时放贷，有的时间更短。这就意味着，一个工作日需完成贷款受理-评估-初审-审批-签订合同-更改保险受益人-抵押登记-安装GPS-放款等所有程序，造成平台难以进行详尽深入的调查，出现审核漏洞。

这些骗货的“黑产军团”，利用互金平台多为创业公司、风控能力相对薄弱、采用大数据线上审核等业务特点，每月不断地挖掘新“口子”（行话：平台风控规则的漏洞或弱点），已形成了一整套骗贷产业链。

在这个产业链上，处于最前端的是助贷群体，负责在各类贷款平台去寻找风控规则，属于收集情报的“侦察兵”；部分助贷群体将“情报”变现，成为了收学费、教学员的中介，每年可获利高达百万；在产业链核心位置就是真正的骗贷者，那些一开始就计划造假的培训机构、医美机构、假茶庄等，部分来源于中介所招收的学员；此外，还有为骗贷者提供信息、伪造身份的角色，他们专门提供身份证、手机卡、银行卡信息等个人信息。

互金公司风控人员良莠不齐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互联网金融公司提出：风控应该跟着场景走，知道资金用途，风控更容易。然而模式运行还不到一年，不管是大平台，还是小平台，或多或少都曝出了被骗贷的案例。

已在美上市的P2P平台“宜人贷”，2016年11月发布了2016年第三季度财报，其中公布旗下一款极速贷款产品遭遇“有组织的欺诈事件”，“宜人贷”为此损失了8130万元风险准备金。位于深圳的知名网贷平台“红岭创投”，也曾自曝一笔高达5000万元的“内外勾结”的重大风险事件。一家知名网贷平台的创始人称，仅2016年一年，至少有三家互金领域的创业公司被黑产军团“撸”垮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