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上的孤独
——刘年诗集《为何生命苍凉如水》浅评

2017-11-14 15:21贾天卜
湛江文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诗集书写笔者

※ 贾天卜

砧板上的孤独

——刘年诗集《为何生命苍凉如水》浅评

※ 贾天卜

刘年诗集《生命为何苍凉如水》的后记题目,便是“诗歌是人间的药”。说实话,笔者很喜欢这种比喻,在这句背后,隐含着诗人的另一种判断——病无药可医,只得用诗歌给予安慰,的肆意揣测令笔者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诗“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面对生命的苍凉,诗在刘年的笔下呈现出了生命的通路,或者说,是生命的归途。

如果说诗即为归途,那在这部《为何生命苍凉如水》中,孤独则是途中的野草——遍布而长青。“砧板”是刘年用于打磨那些途中的风景,那些肆意生长的孤独,经验在刘年笔下落成文字,经历了打磨与切割,刘年不适于说是精致,但却是建立在“诗意栖居”的生命体验,经过文学的打磨后,使经历成为诗的话语,成为生命最圆融的表现形式。

在文字上,刘年是“野”的,贯穿其间的是一种大地与灵魂穿透力的融合。刘年是湘西人,这使人们下意识地想到沈从文,但笔者并不认同。沈从文的文思来源于对湘西山水间人文的怀念与书写,而刘年诗歌的精神认同来则自于城市化与工业化时代的疏离感与孤独感,如果说从前人们提及的“还乡”与“异乡孤独”来自于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那么成文于当下的本诗集则多了一种超越空间距离的疏离感,即家乡就在那里,北京至湘西飞机仅需两个半小时,但故人与从前的温情却终无可寻。

归于文本,刘年的字里行间常有孤独出没,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孤独却并非如小家碧玉,扭捏作态。在诗集的首句“我的孤独,像阴山”诗人刘年就呈现将灵魂与大地熔铸一体的气象,将内心深处最为幽微的思绪外化为千里阴山,单就气度而言,这种表达是令人震撼的,同时又是切实可感的。刘年在后记里写道“孤独是诗歌最好的朋友”整体而言,笔者在刘年的诗中读出了三种孤独。

第一种是孑然一身的孤独。我们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某个人,或许只是某个时间的自己,是一种失无所失的思念,就像德国女诗人卡森喀策茨的诗里所讲的“我爱你,与你无关”。在某个时间里,也许是某个醉宿的午夜,就连写下“写诗的时候,我是一个土匪”这样句子的刘年也在其间柔软下来,沉默地反刍那些故事,写下“我终会离去/像一滴水/离开你的眼”。诚然,尽管笔者无意窥探诗人的经历,但现实的写作过程中,个人情感的孤独往往成为最能给予普通读者以心灵震撼的题材。相关题材的书写如恒河沙数,诗人刘年选择了一种相对沉默而冷峻的姿态来进行书写。以诗歌《永顺城》为例,仅仅四行,诗人在其间使用了十个“一个人”反复渲染了一种孤独行为。在描写生活琐事的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冷峻而执着的态度,同时正是这种琐事的白描,成为了诗人日常孤独生活的全部缩影,简单而不冗杂。全诗最后以“在人海中找人”结尾,在升华主旨的同时提出设问,即“找什么人”,事实上在文学接受层面,每个读者在读到此处,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不同的人,此时在情感公众化的层面上,一首诗就已经成功了。重新回归到文本之上,诗人刘年喜欢在文本中发问,但问题往往没有答案,比如这首诗的最后“找人”,再向上追问到整部诗集的标题“生命为何苍凉如水”,这些问题在笔者看来都无法赋予一个切实的答案,但这也就是诗歌创作的落脚点,即——在这个苍凉的世界中,生活就是追问生命本真与情感依托的过程。作者如是,读者亦然。

第二种是身处现代都市的孤独。以《土豆丝》为例,诗人一反对孤独的思考与对生命的追问,转而去书写日常琐事的幸福,整体的色调也由暗转明,但在诗歌的最后一句“那一刻,真想宽恕这个世界”诗人抛出了一个尖锐的悖论。这种悖论的深层含义读者感受十分鲜明,即在家庭生活的温柔中,无时无刻不在抵御着与社会无法和解的阵阵刺痛。同样的情感也流露于另一首作品《驼背》中“朋友说,你能不能挺起来/像没做过亏心事一样/我试过,可做不到/就像弓,无法拒绝弯曲”。相关的生存矛盾贯穿于诗人的创作过程中,表面的比喻下蕴含着更为深层的关于“亏心事”的隐喻,这种追问更倾向于诗人在自我诘责。在诗人日常口语化的叙述下,暗藏着一种愤怒抑或无奈的,进而为当下社会面临相同境遇的读者提供了更多解构与自观的可能,这也正是诗人刘年在某些口语化表达最为出众的部分。正如某些学者所说:“以活泼新鲜朴实无华的口语保持‘口水在场的湿度’,来书写‘当下’与‘日常经验’,快捷、淋漓地呈现一种生命与生活的本真状态。”[①]这种鲜活的生命体验建构了诗人刘年笔下独特而又深刻的个人写作状态。

第三种是对于生命存在的孤独体验。这种孤独体验更多成型于诗人关于个人经验发生后的形而上思考。以尼采为代表的唯意志论哲学家认为,人有求生欲望的同时,本身也存在着求死的欲望。周国平在翻译尼采的作品时对尼采的死亡观进行过一个简单的阐释:“人站在高处,会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的失足坠落,另一方面,是人们恐惧克制不住自己跳下去的欲望。人的意志层面,存在着求生欲望同时,也存在着求死的欲望,这种欲望并不是来源于外界的影响,而是人与生俱来的意志”[②]。在诗人刘年的《石头赋》中有着精彩的述说“一块心事重重的石头,先于我/爬上了一百多丈的望乡崖/不会跳下去,我们只是迷恋尘世的灯火”。面对尘世无限沉重的纷扰与纠缠,诗人刘年选择了最为真诚而质朴的态度去面对读者,或者说面对诗人的自我。在浮夸的当下,面对死亡这一最为切实却又最容易将之神秘化符号化的问题,诗人刘年的真诚是难能可贵的。在诗人刘年笔下,加缪提出的“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③]在只言片语间拥有了最为合理的诠释。诚然,我们无法将之适用于哲学研究层面,但不可忽视的是,绝大部分人包括作者在内对于生命最根本的态度就是眷恋于滚滚红尘中,不愿离场。回归于文本上,诗人刘年在关于生命的诗歌作品中使用的语言情绪往往是冷静的,似低沉的叙述者,哪怕其间的死亡与作者有关,这种表达往往比呼嚎或是故作轻松更富有张力。

在文字上看,诗人刘年笔下的诗歌无疑是粗放的,也许还带有些许匪气,但这也是诗人刘年最为可贵也最为可爱的一点,在他的语言中,笔者找不到丝毫谄媚与妥协,哪怕是面对死亡,“酒坛后面,有一把锄头/——死,便埋我”这是一种目击生命本真的勇气,拥有这种勇气的前提是有一双冷眼与一颗慧心。在内容上,诗人刘年的书写仿佛在记述自己的一生,之身而来,孑然而去,穿梭于万丈红尘中仍一如赤子,挑衅地瞋目直视人生、社会、生与死、求不得与爱别离。诗人刘年的匪气带有佛心,在这看似背道而驰的两者间,实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他既不是山大王,也不是苦行僧。同样,诗人刘年的创作也存在某些问题,例如使用的意象略显粗糙,有碍诗歌的整体抒情。还有,笔者感受,诗人刘年可能更擅长于短诗写作,在面对长诗尤其是具有叙事性的长诗中叙事逻辑感少有欠佳,以《酒歌》为例,全诗不乏金句,但整体叙事略显模糊,语言略显冗长,瑕不掩瑜。此为一家之言。

[①] 李公文《口语诗的可能与限度》,《诗刊》2003年6月上半月刊第60-61页。

[②] 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

[③] 加 缪《西西弗斯的神话》中的原文“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就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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