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 张清华 王士强

主持人语

◆ 张清华 王士强

刘年是来自生活底层、深处的诗人，他饱历生活的艰辛与苦涩，在生活中摸爬滚打、灰头土脸、处处碰壁，如此的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深刻的认知与体味，让他的诗具有不同寻常的厚度。刘年来自社会阶层中最为广大、原本沉默的那一群，因了这样的写作，一种生活样态、一个广大群体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呈现到世人面前。就此而言，刘年的写作是极富现实性和时代性的，也是极具中国特征的。他的写作不是此前那种宏大叙事的代言式的写作，而他反其道行之的“卑微叙事”的确道出了偌多人的窘困、心酸与泪水，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让诗歌与生活息息相关、血肉相连，这在很大程度上连通了中国古典诗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伟大的现实主义传统，这样的传统其实无论何时都并不过时。

刘年的诗歌是“重”的，他没有闲情逸致沉溺于风花雪月，他的诗有严肃、严峻、庄严的议题要面对。他的诗用情深挚，呕心沥血，长歌当哭，具有一种悲情的特质。其中当然也有欢乐、有笑容，但这乐很大程度上也是苦中作乐，这笑很大程度上也是强作欢颜，悲凉、悲伤、悲怆才是他诗歌的底色，不可能完全褪却。也正由此，他更深切地洞悉了人生的悲剧性本质，“望远皆悲”、“悲凉之雾，遍被华林”，悲情特征赋予了刘年诗歌别样的人性内涵与美学风致。但另一方面，这并不代表刘年诗歌就全然是一种弱的存在，实际上他的诗歌同样是有着强大的主体力量的，他不认同、他愤怒、他与世界为敌……诗歌即是他的奋斗，是他与命运角力的一种方式。在这方面刘年身上确有一种如罗曼·罗兰所说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去热爱的英雄主义特征，或者他出生地湘西所特有的强悍的匪气。诗歌正是他的揭竿而起、挥斥方遒、快意恩仇，诗歌中的刘年成为猛士、英雄、命运的主宰，他反抗绝望，与时代较劲，与命运死磕，“虽千万人，吾往矣”，成为他想成为的那个人，故而，诗歌中的刘年才是真正的刘年。生命的痛感、不屈从命运的主体力量、接地性与粗粝感、异质性与批判性……如此的特质保证了他的写作在亲历性之外的知识分子性、人文性，使得其诗歌写作更具普遍性、更有意义。

有一种观点认为，刘年此类的写作主要是占据了题材优势，其诗歌本身的意义并不大，认为他过于强调苦难，实际上是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是在消费苦难。对于此种观点我们不敢苟同。关于题材，经历苦难生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为何只有极少数的诗人能够将之艺术地传达出来？而且，题材本身其实并没有高下之分，重要的是写得怎么样、写得好不好的问题。此外，如果说写作苦难就是消费苦难，那么任何的写作恐怕都难逃将写作对象消费化的嫌疑，当生活中充满了苦难，人们普遍地听不见看不见或者装作听不见看不见的时候，有人用文字将之再现出来，却被认为是消费、表演、哗众取宠，那些指责别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的人是不是才真正站到了某种制高点上，是否包含了某种冷漠甚至残忍？简单的题材决定论或者题材优先论是有问题的，但是先入为主的题材歧视同样是不足取的，正如文学不应回到为政治服务的老路上，却也不应该刻意地回避政治、远离政治一样。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