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的精神在乡村中行走
——读评李汝珍诗集《与君书》

2017-11-14 04:30王人天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12期
关键词:画意意象诗歌

王人天

画意的精神在乡村中行走

——读评李汝珍诗集《与君书》

王人天

平时人们一谈到诗,总会想到“画”,认为好的诗是“诗情画意”的,也许李汝珍就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她的诗里有更多的画意呈现。其实,画意的呈现是有步骤的,仅仅是画面感并非是诗所要的结果,诗最终的表达都是围绕“人”这个最关键性的主体进行,把人生活的环境和氛围在诗里呈现,也就是为生活而写诗,而并不是去为“诗”而“诗”,在诗里把生活进行提炼并升华写出美丽的思想才是诗最终的蝶变与演化。说真的,从来我都反对脱离生活的诗歌写作,意象堆砌、无病呻吟并不是精神所在,人生活在文明的世界里是需要精神来支撑,精神就是文明的思想所在,是生活的积累和人与环境周遭感官的体现,情感以及生活的内涵要从诗歌的骨髓里去进行表达,换句话说也就是在写诗的时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不经意流露,情感和精神从里向外的宣泄,以画意的形式向外表现或是传达,我认为这就是画意的精神。

读李汝珍的《与君书》,我并不能说她的诗就好到哪里去,但是确实给了我画意的呈现,一种乡村大地的厚实支撑起的画意得到温婉的表达或是吟唱,我仿佛看到一个温婉的女子站在那里一会儿手拿书本、一会儿手拿锄头站在田间地头或是山路上歌唱,有时一个人呆在家里听着雨想自己的心事,想想写写,写写想想,她要把窗子和自己的心门联系起来,表达内心里的需求和向往,热烈的、淡淡的或是哀怨的诉说,纸质的文字是她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是姐妹,把生活里的秘密串成珍珠藏在里面,毫无疑问是一种最安全的方式,也是一种最文明的表达。生活的品质就是一种诗歌的呈现,甜蜜地流淌在画意里。

一、浓烈的乡村情结

李汝珍的这本诗集共分六辑:前四辑为自由体诗,分别为山水行吟、抒情辞典、时光履痕、阅读人生;后二辑烟雨红尘、心灵镜像为散文诗,文后还附录了一些朋友为她写的文章。读完她的诗集,我发现无论是自由体或是散文诗,都有着大地上的强烈生长趋势,以一种葳蕤的方式茂盛,特别是那种乡村的情结更加真实浓烈地呈现在眼前。李汝珍对于写作来说是一个两栖者,是一个处于城镇结合部的写作者,有着城镇的生活体验,更有着乡村割不断舍还乱的乡村情结,也许是由于小时候就生活于乡村,成长于乡村,后来的工作又是乡村教师,再然后才走进了编辑部,这就使她结下了乡村的不解之缘,把那种对乡村生活的记忆有意无意地在诗中揉化成蓬蓬勃勃的诗句,纵容放任生长,以一种特有的女性视角歌颂那些存储于乡村的朴实、温润、缱绻略带青涩、美丽而又自我丰蕴的内在体现。诗歌是一种自然性与原生态的组合,来自于心灵精神视野的由衷突发,在这一点上,李汝珍表现得很突出,诗的长短不拘,有的只是几句话,但确实是从心底里流出来的,所以有着一种精神上的实在与感悟,再或者说就是精神上的飞花,通达诗歌的伞界。譬如《旧衣服》“隔一阵,就把它们一样一样/从柜子里翻出来,整理归类//像不同的自己,裙角有晃动的青春/领口,有明媚的温婉//像时光用旧的伴侣/再厌倦,都舍不得送人”。内心里对旧时光的怀念以及青春感伤,这种朴素而无语的情怀是实在的,默默驻在心间的,不因时光的逝去而减少半分,而在内心里有着缠绵揪扯,令人在无意之中继续着某种动作,“再厌倦,都舍不得送人”,她很好地把握了那一瞬间的心境,一种朴素而存在着的内心无意识外显,确切些说就是一种心灵的自然反应,这种反应似乎可有可无,但表达出来了,一思索,又有很大的必然性和心灵的神性通达,由此,诗歌而产生了意义的跨越和精神的超脱。

每一个写诗者都有一个写作的根,这个根与作者的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是生活深入作者内心并触动的记忆,在正在走着的路上或是将来发生的过程中都将会产生或明或暗的影响,换句话说就是对将来会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是一种思想和情感的引导式或触发式的潜藏。读过李汝珍的诗,我发现她总在不经意地使用乡村存储记忆的经验来唤回生命中受伤或是激越过的情感,以使那部分最美丽的梦想不受外界的干扰,温婉地晾晒在庭院、田间地角、草甸,甚或直接就是核桃园与山路沟谷,一手拿锄头,一手拿书,一边吟诗,这种方式要说是隐者?不是。说不是隐者,又有点儿陶渊明的情节。实质上这种憧憬与隐者的生活还是有区别的,充满了一个女性的自我满足、温婉、安全而又富于幻想的浪漫,甚至这种情钟带有几分迷糊和固执,固执地想让爱恋的人放弃一切来陪伴左右。譬如诗句“‘等我死了,你再老也不迟’/你微微笑。目光尾随蝴蝶的翅膀/掠过矮矮的花墙/赐我隔梦的清凉”(《我们也可以这样相爱》),真是可爱至极的迷糊,又如《哥哥》中“我读了一些诗,里面描绘的场景/多想是你和我的生活/哥哥不当王,不要江山和城堡/只陪我放牧、种植和收割”,在现代化的经济大潮中陪伴着只是放牧、种植和收割,不去四方拓展已近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她却在内心中呼唤着这种隔绝几近世外桃源的生活不是已近固执了吗?然而,在诗歌的国度,我还是要说诗歌与生活始终有很大距离,不可能完全做到统一,为此,这样的诗句才会在我们的内心产生冲刺,由距离而产生美感完成艺术的蜕变。诗歌的审美来自于阅读,诗句的生命在于传达,一首诗要传达给我们什么,不仅仅在作者写作的思考,更多地在读者阅读的领悟,不同的人会读出不同的感受。

二、意象生成的画意性

诗歌几乎离不开意象,而意象的选择又与每个诗人的阅历、天赋及悟性有关,换句话说就是什么样的诗歌选择什么样的意象,意象只为主旨服务,为诗歌的表达服务,每首好诗总有一组内在而关联紧密的相互生发意象。对于阅历来说就是没有见到或听说过的东西绝不会成为意象,意象来自于生活。李汝珍的诗来源于生活,诗歌意象的选择更是来自于她熟悉的乡村,只是这些意象更多画面性的生成表达方式。譬如《去大研》:“最好一个人,最好在雨天/最好着麻布裳,围手工披肩/最好趿丁字拖,举木把伞/项链,耳环,手镯,最好是银质的/最好踩着光滑的石径漫步/最好在白雾弥漫的汀兰/与古巷,花木交谈/最好去酒吧一条街,和陌生人对歌/最好在广场打盹,发呆/让纳西乐在笛端轻舞/那时,光阴会变得细碎而厚重/柔软的心,将如同头顶的云朵/羞羞答答/一切斑驳的华丽与尊贵,必然/随着窈窕的渴望,升级,明朗”。诗中的意象就有人、雨天、麻布裳、手工披肩、丁字拖、木把伞、银项链、银耳环、银手镯、石径、白雾弥漫的汀兰、古巷、花木、酒吧一条街、陌生人、对歌、广场、纳西乐、笛端轻舞、光阴、心、云朵等,我们通过这些意象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什么地方,而所有的一切并不存在,只是描绘出的画面,那就是一个彝族少女走在街上与陌生人对歌或静坐广场听音乐,慢慢地就让心事漫开来,“随着窈窕的渴望,升级,明朗”。而那些所有的意象是彝乡司空见惯的,头饰看不到,因为伞遮住了,所以看到的是一幅画面,城乡接合部的常见景色,但笔者并不仅仅是为了描绘景色,她的目的其实那么多意象铺垫出的美人在那样的环境,最终是要怎样,很显然,“一切斑驳的华丽与尊贵”在窈窕中引发出强烈的“渴望”,逐渐“升级”,终而“明朗”,若果脱开那些画面性的意象,这首诗也就不知所终了。其实,这首诗实质上是要表达那种心思的细腻过程,怀春的美妙,怀春本来就是一个美好的东西,是令人向往的升腾,也是最美好的意境。

再扩广开来看《与君书》,李汝珍经常使用的意象都与乡村的常见景物有关,譬如农家使用工具、庭院常见植物、动物、白云、清风等等花草之类,葡萄架、枇杷叶、蜻蜓、鹭鸶、鸢尾花等等具体到细小可呼的名称。其实要知道这些名称,作者还必须得有丰富的阅读知识,即植物动物的了解,再者,作者还必须是个细心而又富于爱心的人,否则就不可能去对身边的小事物都进行留意。熟悉的东西往往在大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创作诗歌的时候就会被思维不经意地提出来炼化成意象。这些意象由于具体化了,读者阅读诗歌的时候就会很清晰地在眼前显现意象的图画,由这些图画而增进对诗歌的了解。换句话说,这些意象的设置增强了诗歌的画意性。当然,在意象生成的时候,诗人的脑海必须根据自我对诗歌语言的禅悟而有所表达,出来的意象是一个自我定律模式,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模仿或翻拍的,由此而形成自己的语言独特风格,譬如她这种意象生成的画意性就很有特点,值得称道。

三、情感的画意呈现

诗歌有个很重要的表达方式就是情感的宣泄,没有了情感,也就几乎不存在诗歌,于是,意象也成了诗歌情感表达的需要而生发出的产物,好的意象总能够层层推进情感的递进,及至高峰,达到艺术情感表达的化境。然而情感仍然是个内敛的东西,若要使之被人们知道,必须要借助言语形式来进行表达,多部分用“哭”“笑”等等情感式词语进行表述,除此而外,诗歌还可以使用意象把内敛的情感外化成物象,让人们可以通过这些物象的造型、色彩以及功能等来想象情感的形态,由此,意象的画意性便成了情感画意性的体现,特别是为了情感的表达,出现整组画意性意象的时候,情感的画意性便显得美妙起来。

读完李汝珍的《与君书》,我发现有些诗歌有了这种画意性情感表达的意象,譬如《告别》;“霞光像温暖的手/抚着天空/落日很美,你来不及看一眼/路已蜿蜒于身后/我没有说再见/面对黄昏撒谎,多残忍/尤其对你温存的笑/你来时候经过的风/也很残忍/但我/除了不以为然/还有什么方式/让你不再回头”,“霞光”“天空”“落日”、小“路”,这些意象组成的画面多么美丽,令人流连忘返,用手抚摸,但是为啥要抚摸呢?因为已是昔日之景,“蜿蜒于身后”了,不得已的告别是“我没有说出告别”的原因,接下来情感就是另一回事了,“黄昏”“温存的笑”和“经过的风”随着情感的低落而出现,这些意象组成的画面给人的是悲哀、残破,甚至显得凄凉,也显得很是无奈,“黄昏”虽有点亮光,毕竟要黑了,谁能留得住呢?表面的不以为然并不是真实的情感,然真实的情感却在生活的现实下被压制了,改变不了一切,就“让你不再回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情感回归寂静。可以说整首诗就是以两组美丽和凄凉的对立意象画面构成,描述特定时刻复杂的内心情感,造成艺术形式上的强烈对比,情感得到了画意呈现。

四、画意精神外露

画意是美好的。人们看到美好的景物总是会描绘成一幅画的景色,对于梦想也总是充满了画意,做梦的时候,一些难以实现的憧憬往往在梦里会以画意的图景呈现出来,这种潜在的思维就是画意的外现,换句话说也是一种精神的外露。我们总结一下就会发现这种精神是积极的、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憧憬,是一种内在的思维上的存在。写诗也是把这种思维进行画意文字的表现,故而“诗情画意”。

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存在着画意的美好,都存有诗一般的想象。如何把这种想象写出来,进行文字画意的表现就是写诗。由此,延伸开去,画意精神便有了大致的眉目,它是把美好的向往或憧憬应用想象的思维进行画意形态的文字表现,譬如歌颂祖国用长江、黄河来代指,爱祖国比喻称母亲,“那时,我的梦/从彩云的故乡出发”(《雨天的了悟》),这些都更加具体化了,有图案有形象,甚至有声音,一切遵从精神的向往和内心的独白,用美好的画意进行表现。

李汝珍的诗是充满画意的,她具有着积极的向往和美好的憧憬,即使是哀怨、困惑,她也是用画意的精神进行表现,譬如“直到月亮被雷声击碎/异乡的小镇在一场雨里苏醒/直到茶马古道的风,念起/还魂的经卷/草窠的小蘑菇,一朵一朵/以迎风的姿态,钻出地面/我心内的暗伤逐日好转 ”《雨天的了悟》,“像十月的玉米/作为种子 /来年生根发芽/当负累占据生活的半壁江山/隐忍是我唯一的外衣”《我将安静地度过余下的光阴》,“分开的日子/天空不再盛满月光和清露/我若受困雨中的马驹/声音沾满水珠”《你是我今生的守候》等等,不再一一赘述,这样的例子很多,在阳光中追求美好,在困苦中寻求阳光,以画意的精神鼓励自己,以内在的美好愿望达成诗歌的升华,从而使画面更加美丽,读者读到的是画境的呈现,那也就是一种心灵的享受。再如“你一来,阳光就漫过来/流浪的风,停止了张望”《音乐记忆之〈水岸〉》,多美的场景,只是这些场景不会常有,所以极其不易,“你悠扬的笛声/经年在我耳畔萦回/从未远去/而你是否将/幽雅的青花细细勾勒/等我从墨色深处走来”《我的雨巷》,深情地呼唤,勾出的都是美好的记忆。

总之,形成美好画意的是内心的向往和憧憬,是一种思维想象外在体现,换句话说也就是画意精神的外露,是诗人内在精神的直接体现。

李汝珍是一位创造画意精神的诗人,是一位温婉而充满乡村情愫捧着书本的女人,她的诗有如慢慢张开的黄瓜花,美丽而有淡香,又如针尖顶在顶针的那一刻,深刻的又钝在凹坑里,朴素地散漫整个庭院,花开花落香如故,缝缝补补又一年。谁把诗笺长久穿透?《与君书》是一把时间的刀,是一种画意精神的外露。

(作者系云南省第二届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级研修班学员,云南省作家协会、评论家协会会员,曲靖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

责任编辑:杨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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