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与观察:新锐文学期刊十年(2004-2015)

2017-11-13 15:28毕文君
当代作家评论 2017年1期
关键词:文学期刊杂志作家

毕文君 王 瑞

命名与观察:新锐文学期刊十年(2004-2015)

毕文君 王 瑞

受文学环境的变化使然,自2004年起,一批70后、80后作家在从事文学创作的同时开始创办文学期刊,不仅扩大了自身的文学影响力,也从传统文学生产模式中突围而出,在当代文化产业的链条上尤其是青春文化、校园文化、小清新文化等文化空间中为自己赢得了较为广泛的市场份额,这是当代文学资源的重新整合,也是新锐文学期刊产生的时代语境。不同形式媒介之间的互动、沟通与影响构成了近十年来新锐文学期刊最为重要的发展环境,从最早的文化产业公司到博客、微博再到微信、在线电子期刊,这些方兴未艾的媒介形态各自登场,亦为新锐文学期刊在媒介融合的驱动下求新求变提供了可能。实际上,对2004—2015十年间新锐文学期刊的命名与观察亦必然以传统文学期刊在当代文学生产领域内相当漫长的存在历史为参照。如果说,新锐文学期刊更多地是积极利用自身的期刊定位与品牌优势抢滩传统纸媒出版之外的网络、自媒体、电子产品、在线期刊等新兴市场,那么传统文学期刊也开始意识到转型与读者定位的重要性,如《收获》《人民文学》《上海文学》等代表性传统期刊纷纷在2014年开设微信公众号,以期获得更多的读者关注与受众群。因此,从构建更为多元的当代文学期刊生态层面来看,对近十年新锐文学期刊的梳理与探究正是在动态追踪中发掘其新锐性。而无论是新锐文学期刊,还是传统文学期刊,在扩大市场份额的过程中,它们都面临着文化资本瓶颈与良性发展中的机制淘汰问题。

一、变动的文学关系下新锐文学期刊的命名与存在形态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表现方式,新锐文学期刊的萌芽、发展与蓬勃是时代所造就的文化现象,也是当下年轻人的文化选择,而一个时代的青年文化形态正是这个时代彰显出的核心特质与症候性问题的载体,新锐文学期刊凭借自身的影响力积极开拓文学消费市场,同时也冲击了传统文学格局,使文学研究领域不断向文化产业方向拓展。文学关系的改变归根结底是文学观念的改变,“新世纪媒体新变,‘非文学媒体’对文学的侵入和汲取,导致传统文学媒体向‘泛文学’、‘亚文学’化的‘文化媒体’转型。”期刊作为文学传播的一种渠道和媒介,为文学市场注入了活力,文学期刊不仅承载着作家的文学活动,也作为一个综合性文本存在于整个传媒生态中,文学一方面被传媒改造,一方面又影响着传媒的发展。在变动的文学关系下,文学期刊愈来愈呈现出迥异于传统文学期刊的态势,而文学与文化产业关系的日益密切,亦使文学期刊的创立与运作有所不同。

一批文学期刊在新的文学关系中因而获得新的生长空间,占领了传统期刊的属地。《最小说》《文艺风赏》《文艺风象》《大方》《独唱团》《鲤》等由青年作家主编创办的文学期刊,获得了销量上的成功,对期刊市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引发了学界关注与讨论,但目前学界对其并没有明确的阐释。笔者基于对青年作家办刊现象的关注和以传统文学期刊的研究现状为参照,提出了“新锐文学期刊”这一说法。笔者认为“新锐文学期刊”就是指“在新的文学关系与文化语境中由新一代的文学青年及其创作团队所主编、创办的不同于传统文学期刊(如《收获》《人民文学》《当代》等)的文学期刊”。

“‘新锐’一词的内涵,既有这些作家所分属‘70后’、‘80后’等新的代际的意思,也有在文学造诣与艺术气度上卓有新质的含义。从某种意义上说,‘新锐’就是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新锐’就是苍翠欲滴的文坛新绿。”总体而言,新锐文学期刊其新锐之处主要表现在新的文学态度、新的作者面孔、新的传播方式、新的读者群体,以及更为多元的文化趣味等。新锐文学期刊力图突破传统文学期刊的束缚,郭敬明的《最小说》、张悦然的《鲤》、韩寒的《独唱团》、落落的《文艺风象》、笛安的《文艺风赏》、安妮宝贝的《大方》等,它们不仅是细分受众、市场竞争的产物,更是以郭敬明、韩寒、张悦然等为代表的青年作家文学品牌的扩大化。当然,新锐文学期刊并不是传统文学期刊的对立面,但不可否认的是新锐文学期刊在拓展文学期刊市场多元化的出版版图时,不可避免地冲击了传统文学期刊市场。一方面,新锐文学期刊的市场化运作模式给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传统文学期刊带来了借鉴与参照;另一方面,青年作家的影响力和青年读者的阅读趣味亦影响和冲击了传统的文学体制。

目前,国内文学市场上异常火爆的新锐文学期刊,几乎都是由青年作家担任主编,注重期刊视觉效果,形式新颖,装帧精美,图文并茂,它们的产生与发展一方面反映出当前变动的文学关系下文学期刊已成为重要的媒介传播方式,另一方面这些新锐文学期刊表现出了与传统文学期刊不同的存在形态,既有纸质出版物,亦有App客户端;既有定期出版的期刊,亦有以书带刊、不定期出版的杂志书。

就目前现有的新锐文学期刊来看,纸质出版物大致分为图书和杂志两种,它们延续了传统文学期刊的形态。杂志以期刊为主,有固定发行刊号、发行日期,如笛安主编的《文艺风赏》每月15号上市,落落主编的《文艺风象》每月1号上市。由于图书具有容量大、内容全面深入的特点,由韩寒主编的新锐文学期刊《ONE·一个》书系将其文学阅读App“ONE·一个”中的优秀作品集结成册,以图书的形式发行,形成独特的韩式文学模式。

除了月刊、双月刊、季刊等样式,新锐文学期刊还呈现出与传统文学期刊不同的出版构成,最独特之处就是采用“杂志书”这一出版形态。“杂志书”作为一种舶来品,最早诞生于1972年的日本,被认为是杂志与书籍交汇融合的发行物,即“MOOK”,取杂志(magazine)的英文第一个字母与书籍(book)的后三个字母组合成的新形式。1998年,台湾出版业首次从日本引入了“Mook”出版理念,在时尚、动漫、旅游等领域掀起出版潮流,城邦出版集团创立了墨刻出版股份有限公司,推出了“Mook自由自在系列”,市场反应热烈。杂志书在中国大陆的发展深受其影响,1996年山东画报出版社推出具有鲜明杂志书特点的《老照片》第一辑,被公认为中国大陆的第一本Mook,到现在已有近20年的历史。真正掀起杂志书出版和阅读高潮的是2006年郭敬明主编的《最小说》面世,其印刷精美、内容丰富,侧重图文并茂、以书代刊,强调时尚与质感。“杂志书”这一出版模式受到青年作家的热烈追捧,张悦然的《鲤》、张立宪的《读库》、安妮宝贝的《大方》等皆采用了这一出版形态。

对读者而言,读书和看杂志是不同的文化选择,新媒体的迅猛发展使得浅阅读时代不可避免地到来,对出版社而言,出版书籍和杂志需要配置不同资源,服务不同的读者,杂志的作者某种意义上可以成为书籍的潜在作者,“杂志书”以“多图片,少文字,多信息,少理论”为原则。由于出版部门实行刊号控制政策,出版社为了规避风险,在发行时每本杂志采用一个书号,即以书代刊。相比书籍,杂志书的内容更加丰富多样;相比杂志、报纸副刊,杂志书的容量较大,可以刊载篇幅较长、更有分量的文章。同图书出版方式一样,杂志书的发行周期不固定,出版时间灵活,根据市场反映选择出版周期;同时兼具杂志图文并茂、装帧精美的特点。内容上,杂志书往往选择一个主题,设置多个栏目,契合图书的厚重与深度,给读者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创始于2006年的双月刊《读库》丛书已走过十年,由著名出版人张立宪主编,凭一己之力将《读库》打造成近年来“MOOK出版潮流中最具含金量的一本杂志书”。《读库》注重人文性,成为很多精英知识分子和爱书族们收藏的“私房书”。《读库》取“大型阅读仓库”之意,对社会文化热点进行深入报道,挖掘文化事件的深层次底蕴,对文艺类图书、影视剧作品、流行音乐进行评析,人文气息浓郁。2009年8月,《单向街》创刊,由单向街书店创始人之一的许知远主编,后更名为《单读》,双月出版,内容以非虚构报道、文化评论、思想观点和艺术作品为主。将全世界最好的作品引入中国,鼓励一种清醒、独特、富有活力的声音,将更多年轻人重新吸引到书籍、艺术与思想的情绪中去。《读库》和《单向街》的“杂志书”运作模式为新锐文学期刊的内涵提升、人文性彰显提供了极好的经验和个例。

二、2004—2015:新锐文学期刊十年

2004年郭敬明创办《岛》,这是郭敬明自立门户成立“岛工作室”后的处女作品,书系从确定选题、邀约写手、文章审核、插图设计到海报别册,都由郭敬明监制完成,甚至郭敬明本人也担任了封面模特,一扫作家的神秘感。至2008年,《岛》书系出版了十期,出版周期不定,每期都有20万册的销量,因违反《图书出版管理条例》于2008年停刊。

2006年,郭敬明携《岛》原班人马,打造《最小说》。汲取先前的办刊经验,《最小说》顶替了长江文艺出版社的青春文学杂志《白桦林》的刊号,获得了合法身份,每期50万册的惊人发行量,使同类文学期刊难以望其项背。《最小说》在《岛》的基础上,细分受众市场,内容更加丰富多样,汇集摄影绘画、校园小说、人气作家专栏及郭敬明独家连载小说,从风格和内容上迎合市场,力求打造年轻读者和学生最喜欢的课外文学杂志。2009年《最小说》全新改版,从月刊改为半月刊。上半月由《最小说》和《最漫画》组成,下半月由《最映刻》和《I WANT》组成。由于市场反应平平,2010年1月又再次改为月刊,并将《最小说》《最漫画》和《I WANT》三刊合一为《最小说》。同时,制作团队宣称“以更加经典的方式呈现”的《最映刻》吊足了读者的胃口,但也仅仅作为《最小说》的下半月刊存活了一年便停刊。2010年10月《最小说》将其英文名正式改为ZUI NOVEL并全新改版,随刊赠送ZUI Silence。2012年以《最小说》为主刊,随刊附送ZUI Silence和 ZUI Fiction。截止2015年12月,《最小说》已成功出版了226期,在不断调整和策划中,《最小说》始终占据青春文学市场的头把交椅。《最小说》成为青春文学的星工场,其签约作家落落、笛安、安东尼、吴忠全等都小有成就,拥有大批粉丝。《最小说》商业上的巨大成功,让众多图书出版人瞄准了这一出版模式的潜在商机,从而掀起了青年作家联手出版商打造新锐文学期刊的浪潮,将新锐文学期刊的发展带入全新阶段。

2008年6月,张悦然集结周嘉宁、颜禾等80后作家,创办了《鲤》系列杂志书,开创了主题书的先河。张悦然在创刊号《鲤·孤独》中写道:“每当看到好的小说,令人感动的照片,都觉得应该找个漂亮的容器,将它们盛放起来,让大家看见……‘鲤’是这个容器的名字。”这一系列杂志书在形式上沿袭了书籍的形态,在编辑和设计上融合了杂志的图文并茂,在内容上跨越了传统书籍的樊篱,每本杂志书围绕同一主题展开。迄今为止,《鲤》系列杂志书共出版19期,它的主题分别是“孤独”、“嫉妒”、“谎言”、“暧昧”、“最好的时光”、“不上班的理想生活”等,推出了“楔子”、“态度”、“外面”、“镜子”、“沙龙”等17个板块,每期侧重点不同,但小说是重点。主编张悦然将自己的殷切期许诉诸笔端,践行着自己的文学理想,在表达态度上是先锋、尖锐的,写作技巧上是纯粹、优雅的。

2009年4月,从郭敬明团队出走的编辑不二、美术总监hansey、文字总监落落,与世纪文景公司合作,创办了全新的青春文学杂志《Alice》(后改名为《花与爱丽丝》)。杂志由hansey主编,曾担任渡边淳一、安妮宝贝、蒋韵等国内外知名作家的图书装帧设计师。《花与爱丽丝》杂志以主题图文创作为主,以每月一期的速度发行,围绕特定主题,邀请知名作者展开图文创作,如“独角兽”、“十字”、“三角”、“乐园”、“重生”等主题,并对创作进行主题阐释,使读者走进创作者的世界。内容设置上,包括专栏写作、人物采访、摄影作品、长篇连载、读者书评等,涉及图书、电影、音乐等文化领域,深度挖掘文化内涵,呈现当下青年对国际流行文化的理解。由于销量惨淡,2010年5月推出第十期《花与爱丽丝·重生》后停刊。

2009年,80后人气作家颜歌主编《超新星NOVA!》,以小说为主,集潮流专题、文艺资讯等内容为一体,涉及音乐、图书、摄影、艺术、设计等多个领域,图文并茂,彰显出浓厚的文艺气息。

2010年1月,畅销书作家饶雪漫创办《17 SEVENTEEN》,主打“时尚纯文学少女”,率先提出“图书娱乐化”和“影像小说”的概念,文字风格甜美。开创青春时尚的“书模”海选模式,并为期刊量身打造主题曲,通过将连载小说改编为影视剧等娱乐化的方式,吸引青春少女读者。由于没有获得刊号,一度停刊。在此之前,2008年4月,饶雪漫推出其主编的青春文学杂志书《漫女生》,后改版为《最女生》,公然与《最小说》叫板,由于没有刊号,难逃停刊的命运。2016年1月,饶雪漫推出《17·少女症》,由《17 SEVENTEEN》延伸而来,以主题书的形式,集结11位年轻作者共同创立。

2010年7月,韩寒主编的杂志书《独唱团》正式发行。由于尚未获得刊号,只能以丛书的形式出版,两个月一次,第一辑销量已超过150万册。《独唱团》表现出浓郁的知识分子情怀,对底层人物的怜悯和关注、对公众话题的探讨和对梦想的自由抒发使其彰显出文人气质和精英文化内涵。由于尚未获得刊号,《独唱团》在发行一期后成为“绝唱”。

2010年12月,笛安主编的《文艺风赏》和落落主编的《文艺风象》从郭敬明《最小说》的团队中分离出来,作为“最小说系列”的子品牌面世,更加注重期刊的文学品味和深度。《文艺风赏》定位为“高端纯文学,年轻态先锋刊物”,力图打造“新锐文学旗舰”,并欲做“青春文学里的《收获》”,大有为青春文学正名和向传统文学看齐之势;《文艺风象》则定位为“治愈生活源泉”,以清新温暖的“日系文艺”视觉特色为主基调,以文艺化的方式解读生活中常见的事物、题材等,其中的图片占据了大量篇幅,读者定位更加倾向于小众化。

2011年3月,安妮宝贝创办杂志书《大方》,号称具有全球视野、独家首发当今最具影响力作家的作品。杂志组建了豪华编委阵容,包括著名学者止庵、香港作家马家辉、外国文学专家胡朗等人。发行量达到60万册,但因为以书代刊,发行两期之后停刊。

2011年8月,畅销书作家南派三叔主编的《超好看》杂志出版,是一本通俗好看、精彩有趣的故事杂志。其面向18-30岁、有阅读习惯、追求新奇与另类,喜欢用好看的故事来打发闲暇时间的群体。创刊号一经推出,50万册即被抢购一空。2014年南派三叔宣布封笔,由罗斐代为执行主编。

2011年11月,畅销书作家九夜茴主编的杂志书《私》出版,创刊号汇集了春树、辛夷坞、桐华等人创作的小说及孙睿的“私专栏”和韩寒关于“私生活”的访谈。其最大特点是所有小说选题均来源于真实生活,所有栏目题材均由读者投稿。目前只出版两期《私·念念不忘》和《私·时间的玫瑰》。

2012年6月,由韩寒监制的电子杂志《一个·韩寒》在腾讯网正式上线,后推出文学APP《ONE·一个》。《ONE·一个》以“复杂世界里,一个就够了。One is all”为宗旨,该APP客户端由“首页、内容、问题、东西”四部分构成。首页显示一张图片和一句话;内容界面推送一篇原创文章;问题栏目以问答形式呈现“你问我答”,延续了《独唱团》“所有人问所有人”的风格;东西板块由图片和文字组成,向大家推荐演出、书目或者新奇的东西。上线三年来,《ONE·一个》不断淡化韩寒的个人色彩,文化产品覆盖图书、电影、展览等。

2014年3月,由作家谈笑静(扎西拉姆·多多)主编的杂志书《我们》出版,传达“关注有态度的人物,有质感的生活,有温度的梦想”的办刊理念。目前已出版《我们·逆行》《我们·爱别离》《我们·素直》《我们·古早味》四期。每期的作者阵容都引人注目:韩松落、宁远、阿鹏叔等文风独特的作者新作独家首发,《我们·素直》中加入诗人周梦蝶特辑……力图通过文字表达“做人要存一点素心,心无所恃,保持素直”的态度。

2015年3月,青年作家七堇年主编“岸口”系列第一本主题书《近在远方》,邀请安妮宝贝、陈丹燕、苏枕书、陈思呈等十位作家以“情和旅行”为主题,讲述各自的旅行故事,文艺味道十足。“岸口”是一个略带四川方言色彩的名字,意思是每一次离岸、上岸的地方。主题书中文章题材各不相同,有小说、采访、散文,风格迥异。开篇作品《花谢》,由改名庆山的安妮宝贝讲述两位特立独行的女子告别琐碎日常去京都旅行的故事,描摹生命的变化和轮回。尾篇作品《黄昏收集者絮语》,则是七堇年对一段难忘的北美之旅的回忆。谈起编辑“岸口”系列主题书的初衷,七堇年说:“在我们当今局促的生活现状里,心灵的远方、想象的远方、记忆的远方、爱的远方,是一扇扇窗口,引我们眺望到希望的辽阔与美好。这种在贫瘠的生活中,对于远方的向往,也是一种精神支柱。”

三、新锐文学期刊兴起的文学环境

媒介作为人类传播方式中极为重要的工具和手段,为人们的沟通交流提供了便利,而媒介技术的每一次革新不仅推动了社会发展的变革,也将文学阅读方式不断向文化消费与资本市场延伸。新世纪以来,文学群体层出不穷,作家的写作追求日益多样,新媒体带来新的传播方式,读者多元的阅读需求也带来了新的文学景观,这些都使得当今文坛呈现出多样化与多元化的局面,文学格局的变化深刻影响了作家所处的文学创作环境,从而使得整体的文学既走向分野又呈现多元。

随着互联网、手机等新媒体的迅猛发展,海量信息不断涌现,传媒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更加多样化,面对纷繁复杂的大众传媒环境,受众变得越来越挑剔。传统的文学关系是作家、作品、读者的三位一体,著名学者白烨提出当代文学“三分天下”:“一是以文学期刊为阵地的传统文学,二是以市场运作为手段的大众化文学,三是以网络传媒为平台的新媒体文学。”大众传媒以其强大的生命力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电影、电视、互联网等传播媒介的兴起,加重了人们对直观图像的青睐和依赖。传统文学“高冷”的文学态度已难以吸引大众的关注,逐渐变成了电影、电视剧、广告等的“附属品”,文学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传统文学期刊在市场化的冲击和激烈的媒介纷争中,生存境遇每况愈下,边缘化趋势已是不争的事实。《大家》于1994年创刊,由云南人民出版社主办,曾被《新周刊》评为“在世纪末的十年中对中国文学最具贡献的文学期刊”,它从创刊起就以先锋姿态崭露头角,以开放的态度接纳新的文学理念,不断进行形式探索,坚持文学创造和表达的多元、深度和广度,在期刊林立的文学界脱颖而出,成为云南的名片。在题材、形式上打破常规,刊载王蒙、汪曾祺、刘恒、林白、陈染、王朔、苏童、格非、余华等大批作家的作品,成为“名家、先锋、新锐”的文学代言人。《大家》创刊时设立了当时全国奖金最高的“大家·红河文学奖”。1998年期刊走上自负盈亏、自主经营的道路,由于文学市场不景气,运营成本和稿费支出远超发行收益,《大家》因此深陷困境。2009年12月起,《大家》由双月刊改为半月刊,2011年12月又扩为旬刊,增发《大家·理论版》,2012年《大家》被云南省新闻出版局责令停刊整顿。《大家》的遭遇凸显了传统文学期刊生存状况的尴尬,与创刊时相比,当下的文学生态环境已今非昔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期刊承载着民众文化启蒙的功能,而今民众的精神娱乐需求越来越多样,文学期刊早已让渡于新媒体,浅阅读大行其道,纯文学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如何保持文学期刊的纯文学性,不偏离办刊宗旨,适应当前变动的文学关系,平衡市场与文学的关系,是文学期刊面临的生存问题。

文化已发展成为一种产业,亦重新调整和定义了文学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位置,生活节奏的加快,快餐化、跳跃式、碎片化的浅阅读成为当下大众阅读现状的真实写照。手机、互联网影响着人们的阅读习惯和思维方式,在新媒介环境熏陶下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更是深受浅阅读的影响,便捷的搜索引擎给阅读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传统文学期刊严肃、刻板、陈旧的面孔显然与青年一代的审美趣味和阅读需求相去甚远。长久以来传统文学期刊保持着厚重感与专业性的高姿态,与青年一代产生了隔阂。传统文学期刊往往由作协运作,由政府财政拨款支持运营,从而忽视了自身作为传播媒体的属性。“在整个社会机构发生市场化转型之后,文学期刊还一直延续着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办刊模式,以自我为中心,以作家为中心,读者则被弃置一旁。”精英文学冷落了普通大众,演化为精英们的“自娱自乐”,最终冷落了传统文学。学者止庵也曾说:“杂志书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从《老照片》《温故》《读库》等书刊出世至今,杂志书渐成气候。传统文学期刊的陈旧和封闭为杂志书的出现提供了契机,否则就不会有杂志书的生长空间。”在文学环境已发生深刻变革的时代背景下,传统文学期刊在坚守文学高贵品质的同时,也应当寻求与市场的契合点。事实上现在的年轻读者已经很少有人专门阅读传统文学期刊,他们的生活方式、审美趣味早已与传统文学期刊相去甚远。“作为媒介时代的代表,这些新崛起的作家,不再以传统的文学为参照,而是以媒介和市场之间的紧密互动为坐标,重构自身的文学发展格局。”新锐文学期刊的出现正是对当下文学创作理念的多元、传播方式的新变和阅读环境的改变所做出的一种及时反应。

青年作家成长在一个中西方思想碰撞的时代,注重个性化发展,同时找寻一种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青春文学曾与“抄袭”、“低俗”、“阴暗”等贬义词划上等号而遭人诟病,不被主流文坛所认可,但一大批青年人以自己的力量努力革新,力争为文学出版市场带来新风尚,而新锐文学期刊的出现正是新世纪以来文学环境变化的直接表现。郭敬明最初创办《最小说》的目的是希望构建一个更有亲和力、专属于青少年的文学平台,用轻松活泼的形式将文学传达给读者,以减少青少年的阅读障碍,改变传统文学期刊高姿态、曲高和寡的形象。正如张悦然所说:“传统文学期刊中的大部分文学作品的审美趣味和文学价值观与我们相去甚远。《鲤》或许是他们的一个补充,代表了年轻一代的文学方向,希望《鲤》为年轻人提供一个交流和分享的平台。”笛安在《文艺风赏》创刊号的主编手记中亦谈道:“有人说,今天的年轻人写不出真正的文学,我们不信;有人说,当下中国城市里没有深刻的情感表达和精神诉求,我们不信;有人说,我们这功利、急躁、务实的一代人不可能延续文学那柔软的、抒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魂魄,我们还是不信。我们虽然不敢妄言我们的力量能做到什么,但我们渴望着,能够竭尽全力,开垦出来一块儿好地方。在这个好地方,欢迎所有和我们生长在同一时代的年轻人,进来种植下所有的悲喜和奢望;欢迎所有比我们年长的人,进来栽种下他们所有的遗憾和迷茫;欢迎所有比我们更年轻的少年人,进来栽种下他们的梦想和轻狂;欢迎所有和我们生活在不同世界、不同文化的人,进来栽种下他们所有的、不需要互通语言就能被大家所理解的想象。”由此可见,青年作家创办新锐文学期刊是怀揣赤诚之心,希望为同代人开辟属于他们共同的理想精神家园。

结语

五四时期,在胡适、陈独秀、鲁迅、周作人等人的策动下,启蒙先驱与莘莘学子创办同人刊物,发出“人的觉醒”的声音;80年代后期先锋小说兴起,传统文学期刊《人民文学》《钟山》和《收获》等纷纷刊载这些先锋文学作品,在醒目的位置以专号、特刊等形式予以标注和提醒,为先锋文学作品提供广阔的生存空间,可以说,先行者的锐气与先锋的文学精神对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学都是弥足珍贵的品质。在对近十年的新锐文学期刊进行命名与观察时,我们发现青年作家在创办自己的文学刊物时如何平衡文学情怀、文学理想与文化产业、资本链条的关系,是一味固守还是完全放弃,这样的矛盾是新锐文学期刊十年发展历程中凸显出的最核心命题。我们看到:郭敬明创办的《最小说》将作家“偶像化”,如明星般举行新书发布会、签售会、文学比赛等;韩寒利用写作带来的名利进行赛车、拍电影、出唱片,推出一系列写真集,捧红了张晓晗、张皓宸、路明等青年作家,并带领他们参加《天天向上》等综艺节目,俨然成了明星;从郭敬明团队走出的落落,除了主编《文艺风象》,也跨界当起了导演,自编自导电影《剩者为王》,然而“写而优则导”并不是轻易可以复制的,票房和口碑遭遇滑铁卢。而过分包装的文学产品、文学的粉丝效应、作家明显的商业化倾向等都使很多新锐文学期刊越来越依赖于文学资本的产业化链条,亦越来越受制于流行文化的规约,其创办之初的文学理想也在对文化资本的大肆攫取中变得越来越稀薄,这些问题不能不是任何一份新锐文学期刊必须面对与反思的。进一步而言,书刊界限模糊使文学生存空间受到挤压;主编主观意识的过度介入;过分吹捧小众浅层次的文化趣味,以至社会问题意识的缺失;跨界尝试的浮夸与炒作……这些都是新锐文学期刊在其发展中面临的深层难题。

〔本文系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媒介融合视阈下的新锐文学期刊研究”(项目编号:ZGW1501)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 王 宁)

联网+阅读”的推进,电子图书和

严重冲击了传统图书市场,电子阅读显示出传统图书无法比拟的强大优势:采用无纸化的出版发行方式,出版周期大大缩短,随时随地都可以阅读,加之电子阅读器kindle的流行,传统图书出版业危机重重。因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期刊需要更新出版理念,创新出版方式。笛安创办的新锐文艺期刊《文艺风赏》在2015年10月推出kindle版本,借助电子阅读器这一新兴载体,将期刊内容以更为多样的方式传递给更多的受众。诚然,彰显纯文学的高贵品格、传承文化经典是文学期刊需要坚守的文学底线,但在“互联网+”时代更需要与时俱进,积极寻找和开拓新的立足点,在保持精英文化品格的同时能在大浪淘沙的文学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毕文君,博士,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王瑞,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研究生,山东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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