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之
[摘要]花鼓戏《耀邦回乡》在戏谑精神的运用上,取得了成功的经验,及时、科学地对此进行总结,无疑对今后的戏曲创作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关键词]花鼓戏 耀邦回乡 戏谑 艺术精神
一
去年初冬,花鼓戏《耀邦回乡》出于申报国家艺术基金的需要,让我根据剧本写了题为《凡人轶事·伟人襟怀》的评论。这种根据文本写文章,大体上不出文学评论的范畴,说难也不难:根据文本提供的材料,拎出观点,再举出论据,加之连缀也就成了。
时间过去了一年,该剧目在得到国家艺术基金资助后,经我省著名戏曲导演童晓阳先生精心执导,著名作曲家陈耀先生指导作曲,舞台美术大师徐兴嘉应邀加盟,加上王亦文等名演员及全团演职员的全心投入,如今已巡演全省很多地方,可以称得上是一台炉火纯青的演出了。如今,再来评论这台戏,确乎有一定的难度。
一般来说,我总结好戏至少要四有:一、有奇可传;二、有人可鉴;三、有艺可赏;四、有味可品。用这个观点去衡量《耀邦回乡》这个剧目,每点都可说出一番道理来,写成一篇评论似乎也不怎么难。然而,在我看来,那也实在成了“卑之无甚高论”。当然,也不是本人一定要独出心裁,发一鸣惊人之说。而是几次看了戏,我总在思考:这个戏有几个很接地气、很有温度且戏剧性蛮强的小故事,胡耀邦的舞台形象也有几分立体感,音乐、舞美、导演、表演等都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思想价值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当然是好戏。可除此之外,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存在,而使这个戏如此地受到观众的追捧?
二
当然,这个戏之所以受到观众的真心喜爱,首先还在于写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胡耀邦。
浏阳是耀邦的老家。1962年他担任湘潭地委第一书记时回家乡调研,县里的书记安排机关食堂的司务长买了一条活鱼、一只鸡和几斤肉,打算招待一下久别回乡的耀邦,其实这也是人情之常,是谈不上特殊招待的。但在当时,全国人民刚从大饥荒中走出,终年难见荤腥,耀邦自觉地把自己摆在普通老百姓的位置上,拿出调研途中从孩子手中要来的食物——野菜粑粑,设身处地,说服司务长,买下活鱼送产妇,鸡和肉尽量去退掉,和机关干部职工一起排队吃食堂。事情不大,却把耀邦心系民瘼,不自视特殊,和普通老百姓甘苦与共、水乳交融的伟大襟怀呈显了出来。这自然讨百姓喜爱。
试想,这场戏如果只是按上述过程表现,离开了戏曲的传统精神,结果又会如何呢?
记得自1987年以来,我省戏曲舞台上表现革命领袖、文化名人、杰出乡贤等的作品已超过20台了,其中好多故事甚至比耀邦拒请更感人,但有的效果却并不理想,有的甚至看了令人倒胃口。原因何在?本来感人的事,演出来却不一定感人,即便有那么几分让人感动,但也不一定叫人爱看。这内中恐怕有一个奥秘:对戏曲戏谑精神的把握和运用。
戏者戏也。我觉得,这后一个“戏”字,即戏曲的传统精神——戏谑精神。戏谑,并不只是简单地说几句有趣的令人发笑的话,它应该渗透到结构、人物、情节、语言、表演等各个方面。
首先,从结构上,要关注非重场戏,甚至过场戏的安排。一味要求场场戏写好、写满、写深,场场都是重场戏,那样的剧本演出来倒很难说是个好戏。现实中不乏实例,剧团排了这样的戏也只好自认倒霉!其次,要考虑人物设置。戏曲是行当的艺术,如生旦净丑不讲究,特别是缺了丑行,戏的可看性难免大打折扣。情节安排上,不宜太紧、太挤,张而不弛,文武弗能。要如中国绘画讲究留白,情节上太满也是与戏曲的戏谑精神格格不入的。至于语言、表演方面,只要是符合人物的幽默、诙谐、打趣、搞笑、滑稽等,精选提炼后,无一不可入戏。
《耀邦回乡》之所以好看,在上述各方面是下了功夫的。
三
还是以耀邦拒请这场戏为例。
大幕开启,已经听说耀邦要来浏阳的各色人等,忙上忙下搞卫生、摆桌椅……同时,还忙坏了“浏阳城里三把勺”——买来了鱼、肉、鸡。此时,一个满台讨彩、动即生戏的人物出场了:他是耀邦的小同乡,二人从小搭伴掏鸟窝、捉泥鳅,其兄长还和耀邦一起上了井冈山,即爱讲趣话、大话的“光牛皮”胡光保。不要小看这个人物的设置,他生动风趣的表演,在主人公登场之前,就给人们绘声绘色地介绍了耀邦童年的喜好,包括他特意准备的一盘家乡鲜桃,骤然给观众增加了几分亲切、亲近的感觉。耀邦还未登场,便使人们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待到主人公耀邦上场,彼此乍见却不相识,岁月的年轮稀释了彼此的记忆。一声山歌、几个鲜桃,唤醒久违的乡情,一对儿时伙伴三十多年后的相认,让观众看得饶有兴味。戏曲的戏谑精神,在这段戏中运用得不露痕迹,出神入化,其作用则是让人们在轻松、惬意中,领略到了伟人的风采。恰如春雨飘下,润物无声,让人们不能不由衷赞叹创作者们的高明。
接下来的四场戏,只要留心体察,场场都可品咂出戏谑的神奇。借书、看戏、送礼、回家,每场戏耀邦都是主角,情节都围绕他展开,如果照搬生活,平铺直叙地展示其过程,其戏味也可想而知。第五场回家,是集中展现耀邦不自视特殊、始终把自己摆在普通老百姓位置上的高风亮节精神的一场戏。按说,乡亲们和当地领导打算用公款为耀邦修缮老屋,遭到耀邦的拒绝,耀邦由此受到哥嫂的误解,这中间是谈不上多少戏谑成分的。但在戏的开场和中间部分,创作者们穿插了乡亲们对耀邦回家送礼的猜测以及耀邦亲手送礼的细节,使严肃、正经的话题得到消解,乡亲们在经历革命正义的精神洗礼时,多少掺兑了几分轻松,这无形就增加了戏的可看性。
戏谑之用大矣哉!
四
花鼓戏《耀邦回乡》在戏谑精神的运用上,取得了成功的经验,及时、科学地对此进行总结,无疑对今后的戏曲创作人员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戏曲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品种,戏曲文化的内涵博大精深。当前,在经历几十年对传统戏曲的误读、排斥之后,完全有必要冷静下来,认真梳理一下戏曲的艺术精神,取精用弘,存优汰劣,明确哪些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创造性地继承下来,大胆地用到当代的艺术创作中去。完全没有必要把孩子连同脏水一起倒掉!
实践中,我还感觉到,对某些言必称希腊,开口布莱希特怎么说,闭口斯坦尼如何讲,唯独不见他自己是怎么认识的庞然大物,要保持足够的警觉!千万不要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就盲目迷信,轻信照办。你不妨保持幾分清醒自信,回头检索一下这种人物的说道和作品,结果将会使你大吃一惊——不过银样镴枪头,几乎没搞出一个符合中国戏曲精神的作品!
继承与创新,是艺术创作的永恒话题。花鼓戏《耀邦回乡》,能使观众在轻松中领略伟人的风采,确实非常难能可贵了。成功的实践当然是一份珍贵的精神财富,用科学的态度去认真从理论上总结它,在实践中运用它,戏曲发展的路子一定会走得更顺一些。
(责任编辑:尹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