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宇
阿Q之于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的小说人物角色,而更像是一个熟识的旧友。随处可见他的影子。相较于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不觉悟的农民,国民劣根性的“一面镜子”这一身份,我反而更觉得他是可悲而又可爱的人民大众,是鲜活而又真实的平凡人物。
宕开一笔,我想谈谈我和“阿Q”的故事。
回退思绪到初中的光阴,迎面而见的是他——“小王老师”。高一米五有余,瘦削单薄,其貌不扬的他,因为原语文老师怀孕而成为了临时的授课老师。似乎他很少被同学们放在眼里:他的课可以不听,他的作业可以不写,甚至可以公然直呼其名。而他只是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少数看起来的“乖小孩”,他也就是笑着叮嘱:“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
后来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那时的他是一名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他备课时,会把课本写得密密麻麻,却表达不出千分之一。我们的关注点却不在内容上,而是笑他上课时的自问自答,一句“什么啊”在一节课上竟然重复了138遍之多。放眼望去,睡的睡,笑的笑,再定睛看他,一个人讲的自得其乐,竟嘴角常常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诚然,这正是“阿Q精神胜利法”的妙用,他曾不止一次地在课堂上说道:“有时候遇见无可奈何的事儿,该学学阿Q,心理上获胜。”每每说到这儿,他总是一个人天真地笑起来。
一次课堂上,同桌找我讲话,我一面听课,一面支支吾吾的应和。她是他的课代表之一,而我那时还是个腼腆的小女孩。突然,他点我起立回答问题,我从容以对,而他却说:“虽然你自以为会了,答对了,但是上课要认真听课,别老和旁边的同学说话。”我的泪夺眶而出,满是委屈。另有一日,班里另一位語文课代表,一个身强体壮颇有气场的姑娘去问语文作业,一不小心把正坐在椅子上的他挤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奇怪的是而在于,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毫无歉意,而他,仓皇地坐回椅子上,布置起语文作业……一旁的我们只得憋着笑,又不免感到淡淡的悲哀。
不得不说,他给我们的初中生涯带来了一抹酸甜苦辣。然而好景不长,一学期的相处,戛然而止于他通过公务员考试,就此与我们分道扬镳。得知这一“噩耗”的我们,并不是忌惮于失去了一个“好欺负”的老师,而是忏悔于没能珍惜他的每一堂课。后来我们全班同学集资买了个大蛋糕,在欢笑和美味,眼泪和不舍中送别了他。
时至今日,再回想,中考所有的课内知识点和答题技巧,得分均是拜他所赐。时光变迁,再无相见,只是屡屡在《阿Q正传》中惊忆起他。其貌不扬,默默无闻,擅用精神胜利法,欺软怕硬,善于投机,很会做工,这些广为批评家所耻的所谓国民劣根性的品质,仿佛不再那么可憎,反倒让人熟悉中觉悟出几分可爱。要知道,世界上的性格,并无绝对的优劣之分,有的只是度的区别以及场合的恰当与否。所谓“阿Q精神”,并非坏事,而是含有科学合理性,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至于阿Q的幻想症,不尽然是消极的一面,他仅仅停留于幻想的层面,色而不淫。破皮耍赖颇具有几分的孩子气,与老尼姑强词夺理。而奴隶性则是又气人又可悲,甚至某种程度上促成了他的死亡。但试问在那封建专制主义压迫了两千多年的社会背景下,下跪是阿Q一个人的错吗?我并非对阿Q精神有所褒扬,只是在封建旧思想与辛亥革命新思潮不断碰撞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农民阶级的局限性迫使他形成这样的性格。接受悲苦的命运,用精神胜利法聊以自慰,于阿Q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获得快乐的生活方式啊。生活中不乏这样的人物,正是他们的存在让世界多了几分激昂的色彩。
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莫过于他的一生全都在按照自己的本能生存,缺乏自己的立场态度和理想追求。当然这源于贫穷、愚昧、落后、封闭。而当今社会,仍然不乏这种心理现象的存在,愿能以此为鉴,不再酿成悲剧。
正如月有阴晴圆缺,人无完人,阿Q可悲又可爱,有如一面明镜,折射出的不仅仅是国民劣根性,还有人性的可圈可点可贵可敬之处,映射出的不单单是那个时代的劳动人民,更有你和我。世界纷纷扰扰,阿Q永远是鲁迅开给我们平衡内心世界的一剂良药。